沒有意外地,再次睜眼。
夏拉長噓一口氣,打斷了身旁海軍士兵還沒說出口的問話。
“凡希林是嗎?沒問題的話,我想和他見一麵。”
無視掉士兵略顯詫異的目光,她掏出身上口袋裡僅剩的一枚金幣。
“晚上帶兄弟幾個吃頓好的。”
夏拉隨手一拋,士兵趕忙接住,平時在這個島上窮得上頓沒下頓,還要被凡希林這個土皇帝當狗使喚,這下他總算碰上點好事了。
“明天早上,記住了。”
士兵語氣中帶著滿意。
夏林默默在心中加一,第一百零五次輪回,第一百枚金幣。不過她此時並沒有要吐槽“都讓你撿著一百枚金幣了你也是怪能撿的”的心情。
她習慣性道聲再見,頭也不回地遠離了這片儘管靠近市中心但卻也依舊冷清的步行街,向北走一路走到了這個小島的邊緣,那裡停靠著一艘隻能容納三人的木船,掛著小小的帆。
“怎麼,還是不願意見他嗎?”
船的不遠處,一頭紅發的青年男子正在翻看他手上從上一個島搞來的藏寶圖,很明顯這人就是未來的四皇香克斯,但現在還隻是一個剛起步的海賊團船長。
不願意?我可願意了!
如若是前幾次輪回中的夏拉,興許還會在心中反嗆一句這樣的話。
“不願意?我可願意了!”
放心吧,現在她會直接嗆。
香克斯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他收起手中的藏寶圖,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夏拉抽了抽嘴角,要不然說還是紅發這種不知道是天然還是大智若愚的類型相處起來舒服,明明在他的視角裡,這個女人剛才還怯生生的,去了市中心一趟,回來就像個海上老油條一樣叉腰站立,但他對此也不會說什麼。
當然,很可能隻是不在乎而已。
“我現在有兩個打算,一,殺穿這個土皇帝的老窩,二,和他談談。”
夏拉伸出兩根手指。
香克斯伸出一根手指。
“說好了夏拉,我們隻乾大事。”
把正常的說話換成這種裝x的選擇題是夏拉在這麼多次輪回中的大樂趣,得到紅發這種回答更算是樂趣之一。
夏拉拍拍手,找了個空位坐在他對麵。
“香榭街的那家炸魚店是最最最爛的。”
夏拉一本正經地開始和紅發討論起今天晚上要在哪裡高就。
“要我說我們不如去吃旁邊那條街的牛排,起碼能入口,雖然偏是偏了點。”
你以為夏拉要開始和紅發開始商討戰術嗎?
不,不。
如若把這一百多次輪回中她和香克斯的相處時間加起來,那她簡直就是如假包換的四皇摯友,可稱作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未來四皇什麼水準,她還能不知道?把凡希林和他手底下的一幫走狗殺個千千萬萬回都不在話下。
乾就完了,總有人兜底的。
香克斯果然和她一起拋掉了“計劃”這兩個字,大大方方地和她討論起了小島上的美食環境。
什麼魚啊鳥啊豬啊牛啊,統統不在話下。
特色菜係?手拿把掐!
她吃這麼多次都快吃成麗葉舍島美食話事人了。
因此,總的來說,夏拉是一個非常能自洽的人,否則不會在這個世界循環這麼多次還沒精神崩潰,甚至偶爾還能從和這幫子人裡獲得點莫名的樂趣。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紅發推著去海軍分部的嘴臉。
我,搞定他們?真的假的。我亞健康誒。
可見香克斯此人罪大惡極,竟敢推她一個手無寸鐵還不知道精神是否良好的青少年去乾這種凶險莫測的事。
香克斯並不是在某個風和日麗的美麗下午的海灘和夏拉見麵的,而是在一座剛被血洗過的被血與肉堆滿的死島上。
香克斯偶然路過,救下了她。
那個島嶼,被紅色與……
其實夏拉已經快完全忘記那天突然在一座屍島上醒來的驚悚了。
夏拉是一個很直接的人。
坦白來講,那座島於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存在,無數次的輪回中她都在與士兵的對話中開始,而不經曆島上記憶的分毫,雖然這樣說顯得很冷酷,但她更在乎這之後發生的事情。
或許在香克斯的眼中,夏拉就是這麼一個怪異的人:自己的親朋好友儘滅,但卻依舊跟個沒事人一樣。
不過,常言道:君子論跡不論心。
“到時候就把這群人的頭砍下來串成一串。”
在美食的話題中,夏拉話鋒一轉。
香克斯點點頭,得虧他和夏拉一樣,爽快、果斷。
“好啊,那今天去吃糖葫蘆?”
“這島上沒糖葫蘆。”
夏拉:這聯想能力也是神了。
香克斯:你是何方美食獵人?
幾句插科打諢後,二人先後起身,向南邊街道走去。
天黑後,麗葉舍島被島上的燈光照亮,在海的包圍下顯出一股彆樣的風情。
從海灘邊往島中央走,必須經過一條小的步行街,每當從這裡走過,看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流和兩側簡樸的自建房時,夏拉都會由衷地感慨:這個晚上是她每次生命中最後的平靜,一到明天,一切命運啊選擇啊都會翻山倒海般朝她撲過來。
夏拉側過臉,百無聊賴地看向身旁,紅發此時還沒有傷疤顯出的側臉在柔色燈光下顯得忽暗忽明——一定要珍惜這種時光。
“!”
忽然間,一道迅疾的風聲在耳邊響起。
夏拉小指一勾,身後泥巴化成的人形殺手頓時消失不見。
哎呀,真是個美麗的島嶼啊!
夏拉頓時心情愉悅,看著身旁的紅發竄出去買街邊攤販的特產,周圍依舊,沒有人被打攪。
老凡,你也就風光這麼一會兒了。
明天這個島就得姓夏。
夏拉不再多想,決定好好享受這個徹底沒事兒煩的夜晚。她跟上去,隨著紅發一起挑起了五顏六色的麵具。
…
麗葉舍島中央,白色建築永遠不會暗淡。
凡希林站在一間諾大的會客廳內,一側的飄窗全部被打開,窗簾被夜風吹了起來。
心中的一道弦崩斷,他知道,這是他的泥人消失的象征。
凡希林,吃了泥泥果實,海軍地方一霸,被人尊稱一聲麗葉舍島土皇帝。
彆看他僅一米七不到,在海賊王的世界中算得上是殘疾證明,但心眼壞得不得了,堆起來恐怕三米不止。
半年前,正是他主動接手了有關夏拉所居住的小島的調查任務,為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極密情報。但他和他的一幫子人並沒有得到任何結果,一怒之下,他竟然放大火燒了整個島嶼,在進行了搜刮掠奪後揚長而去。此次事件也因影響過於惡劣,被官方壓了下來,而不知為何,凡希林依舊好生生地當著他的長官。
今天本是麗葉舍島上風平浪靜、毫不特殊的一天,卻被一個女生打攪了。
這個女生和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她從血海屍山中僥幸存活了下來,此次直衝海軍支部所在的麗葉舍島,很明顯不是想和他喝喝茶那麼簡單。
不過事情發展沒這麼快。
凡希林在聽到士兵上報有一個自稱夏拉的女子要見他後,他的第一反應是:誰?
也對,凡希林平生作惡多端,他完全不在乎其中一個“夏拉”的存在。
他也不會細究這次奇怪的會麵的原因,因為他的自大與目中無人。
直到明天,太陽再次從彼岸升起,凡希林都隻會把這次會麵當作一次簡單的會麵,而不是什麼有關存活的大危機。
在這一百多次故事線中,凡希林都隻會擁有這短暫的半天的生命。
…
夏拉咬下手中木串上結實的烤肉,金黃的色澤讓人食指大動。
她並沒有將心思完全放在周圍這家暖黃色的溫馨小店上,而是在心中緩緩推演起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這些繁雜的事件像樹的根係一樣,密密麻麻地生長出去,這是她在中期養成的習慣,凡事留多手,爭取少給士兵點兒金幣——她偶爾從神遊的心思間抽出,抬起頭,不用看也知道紅發又吃開了。
“老板娘,再給我們上一桌!隨便上什麼都行!”
夏拉對不遠處熱鬨的前台招呼道。
她先從這個事件一開始想起。
此前她有嘗試過丟下士兵,直接返回海灘,企圖跳過這個時間節點,但仿佛鬼打牆一般,她怎麼走也走不回北邊的沙灘上,因此她明白了,這是不可回避的一環:她的戲劇人生必須得從凡希林開始。這或許是上天的旨意。
再然後,到了明天,這個支部彆的人都可謂蝦兵蟹將,整個地方最能打的也就是大佐凡希林,他是自然係泥泥果實的擁有者——
哎呀,有紅發在場,這塊兒她就肆無忌憚地擺爛了。
凡希林留了一個後手,他死後這座島就會升起土牆,土做的穹頂會包圍整個麗葉舍島。
但同樣,這也不是什麼難搞定的事。
真正難搞定的是——
“夏拉?”
香克斯心滿意足地仰躺在座椅上,表示自己完全吃好了。
對,真正難搞定的是這個紅發小子。
她的日子還有的過呢。
夏拉學著他的樣子同樣仰躺在座椅上,歎了一聲沒人知道具體含義的氣。
二人心思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