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可能知道讓自己獲得變性能力的東西是什麼。但組織肯定不知道水域的具體效果。又或者水域還有其他效果。
赤井從琴酒的話語中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在琴酒這裡,組織的研究項目好像都沒什麼意義。而他的態度讓赤井明白,組織注意到瑪格麗特的那個東西,和他表現出來的能力與身份都無關。
而如果組織知道他能變性,那麼萊伊和瑪格麗特的關係肯定會被懷疑——目前為止懷疑他們關係的隻有琴酒,而琴酒的懷疑方向也和真相不同。
這是否說明這世界上不止有一種特殊水域,而組織對特殊水域有研究呢?
但如果是研究特殊水域,組織內部的專家怎麼不是地理專家,而是生物專家,難不成他們還研究水裡的微生物?
體檢隻是為了讓赤井確認一下自己計劃的風險。赤井沒想到,外圍成員的流言居然能傳到宮野明美那裡去——宮野明美甚至不做組織的任務,是組織裡絕對的邊緣成員。
這位溫柔的小姐看上去是真的很擔心瑪格麗特懷孕。她明顯很懼怕琴酒,卻還是打聽瑪格麗特和琴酒之間的故事。
“嗯?問我和琴酒的故事嗎?”赤井露出一個詫異的表情。
而宮野明美居然很認真說:“不要誤會,我是絕對不會對琴酒……對那個男人產生額外的情愫的。我隻是很擔心你。”
從隻是線上聯係到偶爾能一起約出來逛街,再到逐漸變成朋友也沒有花太長時間。赤井偶爾也在想,宮野明美是不是太沒戒心了。組織裡常見的多疑和心狠在宮野明美身上都不存在,她就是一個普通又溫柔的人,觀察力很出色,又很體貼。
如果當初走FBI的那個計劃,那麼在組織裡被血腥和痛苦包圍的自己,或許真的會愛上溫柔包容的宮野明美吧。赤井想。
他夜裡偶爾會做噩夢,醒來時會發現自己牙根有血腥味,是情緒壓抑到極致以後的反應,他從前在戰場上有過類似的感受。
和琴酒在一起不能讓他放鬆。但那是一個情緒發泄口,他可以表露自己絕對陰暗的一麵。
換成宮野明美,他或許會放鬆下來,但也會愈發將自己真實的,殘忍的一麵隱藏起來……當然,“如果”這種說法太不尊重宮野小姐了。
而且與琴酒的糾纏會讓人腎上腺素上升,仿佛生活在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裡,會讓人上癮。
赤井將一閃而過的思緒壓了下去。
屬於FBI特工的那一麵浮了上來,他意識到這同樣是借由宮野明美去了解宮野誌保和組織的機會。
或許宮野明美隻是外圍成員,但她在組織長大。
她見到的,稀鬆平常的任何事,都可能給他提供線索。
赤井想,宮野姐妹都很懼怕琴酒。而她們姐妹之間感情很深。
“我和琴酒其實沒有什麼特彆的故事。”赤井用吸管攪動了一下飲料杯子裡的冰塊,“你難道真的以為我們在交往嗎?不是的。”
“隻是床伴而已哦,你了解吧。組織裡應該很多這樣的事。”
他果然在宮野明美臉上見到了不讚同的神色。
“而且,可能和你想得不太一樣,在組織裡,琴酒算是個很可靠的同事。”赤井隨意給琴酒說了兩句好話(但這是他的真心話),“他的身材還很好,長相也很帥氣。”
“我這樣的人。”赤井說著,稍微斂下眉眼,讓自己過長的睫毛蓋住並沒有太大波動的眼神,“明美,我真的很羨慕你。”
“誒?”宮野明美睜大眼睛。
“明美和妹妹的關係很好不是嗎?你很愛你的妹妹。”赤井說。
這時候宮野明美自然會想起第一次見麵時,赤井和琴酒聊過的話題。
隻簡單講了兩句就不再提的,“萊伊”。
“瑪麗也有家人在組織裡嗎?”宮野明美試探道,“我記得,你有講過,自己的哥哥是‘萊伊’。”
“但我和哥哥不是那種關係哦。”赤井說,“我很討厭哥哥,哥哥也很討厭我。”
於是宮野明美抬頭看向赤井。
在宮野明美的視野裡,這位第一次見麵給她帶來了強烈印象的女孩,在更換了裝束,穿得溫暖又坐在窗邊後,哪怕沒什麼表情也還是顯露出柔軟的模樣來,像是有些沮喪的,用尾巴敲桌子的黑貓——其實更像是黑豹,但她總覺得是黑貓。
瑪麗,瑪格麗特,諸星瑪麗。
是個很神奇的人。
宮野明美最開始是沒有打算和諸星瑪麗有太多聯係的。
琴酒實在是太危險了,連帶著她也排斥琴酒身邊的人。
但是,想要和妹妹見麵,她沒辦法不和琴酒打交道。
琴酒每次看她都是看廢物的眼神,宮野明美能感覺到。可理論上和琴酒有著親密關係,走在一起氣勢還能和琴酒相融的危險女人,對她的態度卻很溫和。
是因為“萊伊”嗎?
宮野明美最開始就是這麼猜測的。
因為組織裡家人的關係都是扭曲的,她見過的大多數組織的人最後都成了孤家寡人。所以在一開始就知道諸星瑪麗在組織裡還有哥哥的宮野明美,自然以為諸星瑪麗表現出的友善是因為她和誌保的姐妹感情。
宮野明美不是傻白甜,她不會貿然接近危險的人。
隻是瑪麗身上有讓她覺得熟悉的東西,她不知不覺就開始心軟。
瑪麗曾經說過,隻是見到你和雪莉關係很好就讓人開心了。
那張冷漠的臉流露出一些可憐兮兮的神態時,宮野明美沒辦法不理會。
而瑪麗從來不打探誌保的生活,隻是詢問她一些,更偏向於普通人日常的細節。
而在相處中,她也逐漸知道了瑪麗的成長經曆:因為是不被期待的孩子,所以從小就沒有姓名也沒有身份,跌跌撞撞在街上長大,學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自然而然學會用武器來生存。
她在很小的時候差一點被賣掉,自己爬上了出海的船,之後一路在國外從撿垃圾開始生存,成為雇傭兵,最後賺了錢,活著回來,成為殺手。
“我沒有身份證明,也沒有學曆,所以普通的,正常的工作也沒辦法做吧。”瑪麗說,“組織還送你們去讀書嗎?組織真的不錯。”
由瑪麗說這樣的話,反而讓宮野明美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
她於是也說了自己的過去。
說自己很普通的從前,和父母被組織挖走做研究員以後加入組織的經曆。
她當然沒有說很多,畢竟有些事就算不被警告她也知道不能和彆人說。而她其實也不懂很多組織的東西。
但她說的那些,對赤井來說已經足夠了。
赤井在說自己的假身份,假故事,他用這些引出了宮野明美的傾訴欲,於是她知道了為什麼宮野誌保這個少年天才會被組織所掌控。
無非是命運弄人。
不過,實驗室火災嗎?
究竟是真正的實驗事故,還是試圖反抗的宮野夫妻被滅口呢?也有可能是宮野夫妻的研究成果太危險或者太有用,組織想要獨占研究成果所以處理掉了他們。
光看宮野誌保現在還在組織裡被嚴密監控,並且據說研究的就是她父母曾經的研究項目,就知道這個項目是組織的關鍵了。
赤井隻聽宮野明美提到過一次,還是很隱晦的說法。
但那一次就讓赤井獲得了足夠多的信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之後也不再引出那個話題。這反而讓宮野明美越來越信任他了。
而今天,見宮野明美露出對他不讚同的神色,赤井就很自然說:“明美,你有談過戀愛嗎?”
“誒?突然問這個嗎?!”宮野明美十分驚訝。
赤井其實知道宮野明美沒有。在組織時刻擔心妹妹的姐姐很難有戀愛的心情,並且宮野明美其實知道組織很危險。她幾乎沒有親密的朋友,就是怕出事牽連到無辜的人。這些都在FBI的調查報告裡。FBI就是看準了宮野明美是個善良的人才定下碰瓷計劃的。
“其實男女關係也不隻有純粹的戀愛,或者傳統的婚戀。”赤井故意道,“像我和琴酒這樣也不錯。合得來的時候就約會,上床,合不來就分開。”
“在組織裡動感情反而比較危險吧?”
“諸星瑪麗”從未見過父親,在邊緣地帶摸爬滾打長大,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但宮野明美的價值觀不是這樣的。
她甚至因一直在日本長大,而被教出了頗為傳統的日式思維。
她試圖說服赤井,並且告訴她健康的男女關係和健康的家庭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赤井就順嘴道:“結婚有什麼好的。我現在是諸星瑪麗,如果結婚就要改姓了,那時候我還是我嗎?說起來也不知道琴酒那家夥到底姓什麼……嘖,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呢,那麼我們就算有孩子也可以跟我姓吧?”
他不太在意這個,反正他們家三個小孩是三個不同的姓氏。
也正因為他不在意這個,所以他沒想到,宮野明美會因為這句話而有反應:她似乎不覺得這是個玩笑。
“瑪麗。”她的眼神裡帶上一些悲傷的神色,“可那是家庭的意義啊。”
大概是為了說服赤井,也大概是被赤井的說法而弄得懷念過去,宮野明美簡單講了講自己記得的,她媽媽曾經和她說過的,爸爸媽媽的戀愛過去。
“我媽媽曾經姓世良,在實驗室裡是個非常有名的研究員,我爸爸反而很木訥……”
赤井耳朵動了動。
他自動忽略了後麵的戀愛故事,隻注意了最開始的那個姓氏:世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