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真是囂張啊,赤井秀一想。

他麵前是一個樂器包,裡麵裝的當然不是樂器,而是狙擊槍零件。加入組織以後,這已經是他經手的第三把狙擊槍了,沒有重複,槍支質量良好,在平均水準以上。這說明組織有非常穩定的武器走私線。

考慮到他第一次撞見琴酒時,隻是為了拿到一個普通商人(他後來想辦法查到了那個被殺死的人的相關資料)手裡的資料,琴酒就直接殺人滅口並且炸掉了一整個酒店……

這說明組織還擁有穩定的炸彈渠道,甚至擁有自己的製備炸彈的能力。

組織也確實擁有許多已證實被組織控製,或者失蹤後很有可能被組織控製的科學家,大多是生化學科的科學家,那麼組織就必然擁有專業的實驗室和研究所。

組織確實是龐然大物,貨真價實的國際犯罪組織。

正是因為組織的規模已經超過了界限,FBI才會插手——這說明組織已經威脅到了美國境內的市民安全,並且超過了安全局能容忍的限度。

赤井秀一背著樂器包,在一棟已經停止開發的爛尾樓上找到了位置。

他在三個小時前拿到了目標的照片和目標預計在指定時間的行動路線,這個時間並不夠他搜集太多關於目標的信息,不過目標的臉曾經多次出現在新聞裡,是頗為出名的議員。

有可能提前提醒這個議員嗎?

不,不行,赤井秀一很快做了判斷。

他摸不清議員的行程安排,也不清楚組織到底為什麼要對議員下手。作為行動成員,他甚至沒有即時通信渠道,能拿到的隻有隨同目標資料一起的一份本次行動暗號和對應的暗語,以及在固定時間段裡可以確定的目標移動位置。

他沒有被要求指定狙擊地點,但如果這個時間段目標確實出現在了狙擊範圍內,那麼他必須下手。

而三個小時,根本不夠時間找到替換人員去代替議員死亡,保下真正的議員——在美國或許可以做到,但日本不行。

赤井秀一架好了槍。

時間非常倉促,他在收到任務信息後隻來得及在周圍踩點,找到可能的合適的狙擊位,並接收組織提供的槍。

最佳狙擊位置,大概是目標預計會出現的一棟大樓附近的居民樓,距離目標位置隻有600碼。

但是太近了,如果目標周圍有足夠的安保人員和布控呢?那還是居民樓,有可能存在監控。

如果他沒猜錯,目標如果按照他收到的信息位移,那就是組織派了人威脅目標……或許會有追殺,或者彆的什麼。

會乘車離開,也會故布疑陣。

但既然資料裡給出了一條路線,那麼他就相信製定資料的人。

車內狙擊嗎?

赤井秀一承認自己在賭。

選擇那個更好的狙擊位,就算後續被堵在樓上,他也有辦法殺出去。但那真的是更好的選擇嗎?如果是的話,將行動計劃製定得那麼詳細的行動指揮官,為什麼不乾脆像前幾個任務一樣,直接規定他的狙擊位置呢?

這是測試,他猜。

有六成的可能。

而這對他來說已經夠了。

如果猜錯,路線還有後半段,還來得及補救。

赤井秀一對自己有著絕對自信。他俯下身,等待著可能會出現的目標。

十幾裡外,保時捷裡的琴酒正在做實時指揮。

監控畫麵,和代號人員的即時通信,以及提前在腦子裡思考好的行動畫麵,讓他對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都了然於心。

他有無數預備方案,不管麵對什麼情況都能隨機應變。

“金巴利已經得手了。”伏特加說。

琴酒點了點頭,敲了敲通訊更換頻道:“金邊,到你動的時候了。”

幾分鐘後,伏特加說:“老大,鱘魚入海了。”

這是目標沒有在預定地點死亡的意思。

琴酒記起行動計劃和他指定的任務人選,冷笑道:“再等等,還有十分鐘時間,十分鐘後鱘魚還活著,就啟動後續計劃。”

諸星瑪麗。

你是什麼打算呢?

琴酒沒有等太久。

十分鐘後,預計會出現在下一個監控點的目標沒有出現。伏特加在電腦上敲擊了指令:“F點位確認任務完成。”

是任務完成後赤井秀一主動發的郵件。

果然,在移動中狙擊嗎?那附近的狙擊點就隻有……700碼,還是800碼?

“伏特加,開車過去,我要親自確認。”琴酒說。

行動已經進入尾聲,目標確認死亡後,剩下的行動不需要太細致的指揮。外圍下層人員和幫派的戰鬥就需要大張旗鼓,也是為了給官方一個鮮明的警告。

況且,在夜晚發生激烈戰鬥,這在琴酒看來已經足夠低調了,至少沒有在大白天動手不是嗎?

伏特加應了一聲,啟動了車子。

路上琴酒繼續做任務指揮收尾。

他開著車停在了兩條街外的停車位上,伏特加已經將原本準備好做行動確認的後勤組成員發來的郵件打開:“大哥,是現場照片。”

還有一小段錄像,是從較遠位置,以圍觀視角拍攝的。

幾輛不顯眼的黑色轎車原本行駛在道路上,突然一輛車停了下來,之後周圍的車都緊急刹車。在其他車上的人員下車之前,第二顆子彈從車前斜著飛入車內。

錄像到這裡停止了,之後是有些模糊的照片,但能看出打開的後車門裡額頭中彈的目標,和被沾染上了血跡的車後座。

琴酒的腦子裡自動複盤了當時的場景——是通過車隊的形狀判斷出目標所在的車輛(這確實很明顯),之後共同刹車的其他車子相當於做了二次確認,如果那輛車裡沒有目標,其他車不會停車。

在確認了目標所在後,能通過瞄準鏡確認前座的兩個人,都不是目標,再通過限製的視角計算出目標在後座的位置,短期內開出第二槍。

射擊的角度往回反推,狙擊的位置是在……

琴酒先是沿著小巷走到能看得到“案發現場”的地方,遠遠看了一眼現場,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再走到他推測出的那棟爛尾樓下。

爛尾樓是原本預定要作為寫字樓開發的,但因為周圍的居民區因地產泡沫而陷入低沉狀態,原本要新建的樓盤也未動工,因此一並陷入資金運轉困難,周圍的商鋪也都沒能租出去,顯得街道蕭條。

路燈壞了兩盞,沒有人修。

他踩著寂靜的街道,果然在爛尾樓旁的通道裡見到了那個女人。

穿著黑色皮衣的女人背後還背著樂器包,斜倚著牆麵,正用火柴點燃一支煙。煙點了,火柴被指尖輕彈著滅掉。

然後那個女人側頭,像是才聽到腳步聲一樣,有些做作地露出驚訝的表情:“琴酒大人。”

“我應該沒有收到要馬上撤離的消息。”赤井秀一說,“琴酒大人是來檢查現場的,還是來興師問罪的?”

“諸星瑪麗。”琴酒冷冷道。

麵前咬著煙的女人挑了挑眉:“要來根煙嗎?”

隔了兩個燈位的燈透過來的光並不能把巷子點亮,赤井那烏黑的長發和黑色的外套又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中,隻有那雙眼睛,那雙綠色的眼睛發出幽幽的光,像是夜晚狩獵結束的野狼一樣。

看似冷靜,暗藏瘋狂。

琴酒已經確認了他想確認的東西。

他勾起一抹冷笑,有些陰森:“諸星瑪麗,不要讓我發現你有問題,否則,我一定會親手把子彈打進你的腦髓裡。”

800碼的狙擊距離。

能擁有這樣能力的人,貿然說要加入組織,未免也太可疑了。

但組織確實需要這樣一個人,而琴酒還沒有發現足夠有說服力的疑點。

又或者,如果組織行動組裡多了這樣一個人,他確實會因此而興奮。

琴酒轉身走了。

赤井秀一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和那頭仿佛攫取了所有光亮,襯托得周圍一片黑暗的金發。

真囂張啊,他想。

不隻是組織,不隻是琴酒,還有他自己。

會選擇潛入日本執行臥底計劃,除了組織的大本營很大概率在日本以外,FBI的考量裡當然還有日本非境內,做事可以更放肆一些。

他甚至在確定為潛入調查計劃執行者的時候就拿到了殺人執照。

所以他沒有猶豫就選擇將子彈釘入那個議員的腦子裡,和他許多次在戰場上做的一樣。

他在原地抽完了一支煙。

他將煙蒂在牆上按滅,又塞進自己的口袋裡,準備之後丟進垃圾桶裡。

然後他轉身離開這條巷子,麵色變得平靜。

他不會為自己所做的事動容,因為這都是他在接受計劃時就一清二楚的,必須付出的代價,以及需要背負的罪孽。

他自小見過的,接受過的教導,以及在美國見過的一切,都在削弱可能存在的負罪感。

我不是什麼好人,他想。

如果要喝一杯,大概還是換成諸星大更方便吧。這個假身份總要用到的。諸星瑪麗會加入組織的理由,能讓諸星瑪麗的身份變得更合理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