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沒亮，商非凡就睜開眼睛爬起來。
一團軟軟暖暖的小東西從他脖子處咕嚕嚕滾到草堆上。
商非凡揉揉脖子，沒管那小東西，徑直打開穀倉大門，先活動身體，再一路小跑到溝渠邊操水洗漱。
阿呆爬起來跟在他後麵追。
村裡沒有水井，用水全都是用溝渠裡引來的活水。
商非凡漱口時發現這裡的水有點苦澀，還有點怪味，就像是放多了漂白-粉。
莫約鎮那邊的水質要比這裡的好，至少沒有怪味。
阿呆跑得一頭撞在他小腿上。
商非凡扭頭，彈彈他的方額頭：“你老跟著我做什麼？我不是你爸，不會管你吃喝，更不會養你。”
阿呆昂起頭，小小聲說：“我能找到能吃的果子和野菜，你帶我走，不虧。”
商非凡似笑非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呆子。為什麼要裝呆？為什麼非要和我離開？村裡待你不好嗎？”
阿呆：“聰明健壯的孩子會被領養走。”
“那不好嗎？你不就想要離開村子？”
阿呆搖頭，“每年來領養的獸人都是同一批人。”
商非凡轉過身，半蹲在地上看小崽：“你是說村裡在進行人口買賣？會把健壯的幼崽賣出去？”
阿呆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說：“每年秋收完沒多久他們就會來，今年能合格的幼崽不多，有時候數量不夠，他們也會帶上體弱的。”
商非凡發現阿呆不但不呆，興許智商還很高，至少這麼點大的幼崽就跟四五歲的小孩子一樣，壓根什麼都不懂，阿呆卻觀察仔細、說話也條理分明，還知道自救。
“我九歲了。因為又弱又呆，他們才看不上我。但一直這樣，我就是對村裡沒用的廢物，等他們想起我的年齡，我很有可能還是會被帶走。”
“你有九歲？”商非凡驚訝，他怎麼看阿呆都像是剛出生沒幾個月，身體又瘦又小，比三四個月的貓仔大不了多少。
阿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長不大，大人說我可能天生就體弱，長不大就會死。”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出賣你，不會在路上把你殺了賣了？”商非凡說話時特彆觀察周圍，也有早起的獸人，但都離得遠。
阿呆：“我原本還想找那些活屍帶我走，但他們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商非凡懂了，小家夥不挑人，隻要對方肯帶他離開。也許小家夥還有自保的辦法。
帶不帶小家夥離開的問題先放一邊，他比較感興趣的是：“什麼味道？”
阿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死掉的屍體的味道。”
他見過死掉的獵物和牲畜，也見過村裡死去的獸人，活的生命死後就會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哪怕是剛死，和腐爛味不同，很輕微，他能聞到。
商非凡：“其他獸人也能聞出來？”
阿呆再次搖頭，“我不知道，沒有問過，但村裡人都不喜歡那些活屍。”
“那些活屍身上都有那股味道？”
“嗯！”阿呆重重點頭。
商非凡想問我身上就沒有那股味道嗎，但這樣問太直接，他就換了個方式：“你是不是看到我從神殿那邊走過來，但沒有聞到我身上有怪味，所以才敢接近我？”
阿呆又點頭，但緊接著就說：“你是活屍也沒關係，隻要你肯帶我離開。”
商非凡發現了自己和玩家的第二個不同，他不但有兩套遊戲係統，很可能他的這具遊戲身體材料或者說製作方法也有點不一樣。
“你知道村裡人把那些健壯的幼崽賣給了誰，又是做什麼用的嗎？”
阿呆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商非凡總覺得這村子裡的獸人不像那種賣孩子的喪天良人渣，也許有人帶走健壯的天殘小孩另有隱情，但……雖然知道了這麼一個也許有問題的秘密，他也並不打算插手，甚至不打算再多詢問，他怕係統給他發任務。
換成一般玩家，說不定就興衝衝去找線索、主動探索有沒有做大任務的可能。
但他上遊戲是悠閒放鬆的，現在還背著兩套遊戲係統，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想了想，商非凡特彆沒人情味地對小孩說：“我不會收-養你，但我可以把你帶到其他獸人的聚集地，你可以看看那裡有沒有人願意和你一起生活。如果沒有，我也不會繼續帶著你，你得自己養活自己，懂？”
阿呆嚴肅臉，點頭：“好。隻要你肯帶我去你的家鄉莫約鎮，以後不管怎樣，我保證不糾纏你。”
商非凡捏捏小東西的後脖頸皮，心想這小家夥真的很聰明，還知道限定一個地點。可能在小家夥的認知裡，能讓一個天殘長大的地方，至少不像其他地方那麼危險。
一大一小就這麼說定。
天蒙蒙亮，有早起的獸人扛著農具往這邊走過來。
阿呆兩隻小爪子吧唧抱住商非凡的小腿，很大聲地喊：“爸爸！”
商非凡也用平常聲音無奈地說：“我不是你爸。”
“爸爸！”
“哈哈，被纏上了是吧？沒事，把他踢開就好。這些沒父母的小崽子都這樣，誰對他們好一點，就會纏上去。但你對他們凶一點，他們就不敢再纏了。”走過來的獸人笑著說。
“算了，隨他去。”商非凡一臉無奈地站起身，“早，我想去鐵匠家裡，說好了今天去他那裡和他一起打製刀片，請問他家要往哪個方向走？”
獸人很熱情地指明方向，告訴商非凡：“鐵匠家很好認，他家大門上畫著一隻大鐵錘，一看就知道。”
商非凡把阿呆放到肩頭，很順利地找到了鐵匠家。
鐵匠看到商非凡如約而至，很高興，把商非凡迎入隔壁的打鐵坊，問他會不會打鐵。
商非凡不會單純打鐵，他隻會用工業化手段製造出他想要的零配件。
在戰區，在他自己的房子裡，他準備了或簡單或精密的製造小工廠，可以把原始的生鐵塊製作成他想要的東西。
但他真的沒有用過這麼原始的煉鐵爐去煉化礦石，練出生鐵，再把生鐵弄成熟鐵，再打製成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和你用的煉製工具不一樣。”商非凡委婉地說。
鐵匠笑嗬嗬：“你們大地方用的東西肯定和我的不一樣，我這就是自己拚湊出來的。聽說外麵有那種很高很大的煉鐵爐，鐵礦石倒進去沒一會兒就能自動煉製成熟鐵，我這裡不行，得一點點來。”
商非凡不想乾看著：“我幫你，你說要怎麼做，我給你打下手。”
“好啊。”鐵匠認定商非凡原本就會打鐵，隻不過用的手段和工具都比他高明，且商非凡也不會留在村裡，也就沒有藏私的想法。
叮咚。
腦載係統和筆記本係統同時有了反應。
兩個係統給他布置了相同的任務，都是讓他幫助鐵匠製作掠子刀片，成功就獎勵開啟鐵匠職業技能。
商非凡笑，這就是個意外之喜了。
雖然不是煉金術，但技多不壓身，多一個鐵匠職業技能也挺好。
商非凡確實不會最原始的打鐵手法，他有衝床車床，根本不需要自己辛辛苦苦打製，但有經驗的人和沒有經驗的人還是不一樣的。
在問清楚鐵匠都是用哪些材料來煉製熟鐵後，商非凡略微改換了一下配方的材料配比，這次煉製出來的熟鐵不但保留了原先的堅硬度，還多了幾分柔韌，這也就代表刀鋒和刀身都更不容易損壞。
鐵匠聽商非凡說這個配方可以免費送給他，差點高興瘋，無法報答下恨不得把自己會的全都教給商非凡，還非要把家裡儲存的礦石送老商一半。
商非凡就在鐵匠鋪待了一天，中午飯也是在鐵匠家吃的。
他也因此順利完成兩個係統的任務，成功開啟了鐵匠職業技能。
以後他學習鐵匠技藝，雖然還是要自己多動手動腦，但係統有輔助加成的效用，可以讓他更快地掌握打鐵技術，就跟初級騎乘術一樣。
換言之，他學習鐵匠技能就沒有所謂的瓶頸，隻要他動手，隨著熟練度加成，他可以從初級技能一路往上升。
就是煉合金的方子需要他自己尋找、購買。
不過煉製不同種工具、武器、裝備的合金配方，腦載係統的遊戲商城裡都有，隻要舍得花貢獻點，就能買得到。
開啟鐵匠職業技能還有兩個好處，那就是對礦石的分辨能力也會隨之提高，力氣值也會跟著增大。
鐵匠技能還附贈兩個主動技能，分彆是銅皮鐵骨和耐灼燒。
總之，這個技能開啟還是很劃算的，尤其沒花一個銅達銖，也沒花貢獻點！
鐵匠看他動作越來越嫻熟，也沒多想，還以為商非凡原本就擅長打鐵，一開始不熟練隻是用的工具不習慣。
鐵匠婆娘給他們送來飯菜，不算多好，但勉強能讓成年獸人吃飽。
阿呆被所有大人忽略，他就窩在打鐵坊的角落裡，不注意都發現不了他。
商非凡把自己的飯菜分給他，鐵匠家這才注意到阿呆。
村長從鐵匠那裡得知這名外來的天殘獸人不僅教他們製作更好用更有效率的新農具，還給了鐵匠一個珍貴無比的新打鐵配方，對商非凡的印象更是好得不得了。
晚上，村長從家裡帶了飯菜過來，加上其他兩個獸人，和鐵匠、商非凡一起吃晚飯。
飯桌上，村長和鐵匠不住感謝商非凡。
新農具暫且不說，隻那個煉製熟鐵的方子就價值千金。
這麼一個配方，商非凡如果拿出去賣，能賣不少錢，可他說送就送。
商非凡見氣氛正好，“湊巧”阿呆又湊上來抱他腿叫爸爸，就舉了舉裝了蔬菜湯的大碗說：“謝謝你們的照顧，我明天就得離開，家裡還等著我回去。”
“是你照顧我們！”村長真心實意地說。
“你放心，村裡已經幫你湊了一些盤纏，還有一套換洗衣服和一些乾糧之類。武器，鐵匠這邊的東西你看著拿，隻要合手的你都可以帶上，我們村不會讓你空手上路。東西不多，就是我們一點心意。”
下午鐵匠跟他們說了配方的事，村長就召集村裡幾個骨乾商量，給商非凡準備了一包相對於村子來說很豐厚的送行禮。
這會兒，村長就把這個包裹拿給了商非凡。
商非凡沒有拒絕，利益要有來有往才能長久，否則誰都會不安心。
“爸爸~不要丟下阿呆……”阿呆眼睛紅通通，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
“阿呆，一邊玩去！這不是你爸，不要糾纏！”身上長鱗片的獸人嗬斥。
阿呆緊緊抱著商非凡小腿不放。
商非凡眼中流露出無奈和憐憫，歎了口氣，麵向村長幾人說：“算了，我家也不差他一口吃的，如果你們放心，我就帶他回去。”
村長沒想到商非凡會願意帶上阿呆，但他和其他村人也聽到看到阿呆是怎麼糾纏商非凡的，這會兒聽到外來獸人心軟，也沒怎麼驚訝。
村長和其他幾個獸人互看。
鐵匠開口：“如果諾曼兄弟真的不介意多養一個孩子，那就把阿呆帶走吧。”
鱗片獸人也跟著點頭：“這樣。如果以後諾曼兄弟不打算再養阿呆，就麻煩你把他再送回來，你沒空，托人帶回來也行。”
村長歎氣：“你真決定了？阿呆跟正常孩子不一樣，他不但不能變身，腦子也不是很好。”
商非凡：“算我和他有緣吧。反正獸人孩子都皮實，他在村裡吃百家飯都能長這麼大，到我們那裡，怎麼也不會餓死。”
村長他們就這麼同意了，還又給商非凡的包裹裡多塞了一些乾糧。
商非凡心裡越發覺得這裡的獸人不像是阿呆說的會賣孩子的類型，但他也不覺得阿呆在說謊，也許有人來帶走健壯小獸人另有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