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林華起來一個人都沒看到，她自己先下樓吃了份湯麵。

隔壁在那裡談論昨日的案子，林華看他們是熟悉這裡的人，扭脖問。

“李秀女呢？她還嫁不嫁。”

有人笑她，“還嫁呢，誰敢要這種摻和進那什麼裡的女人啊。”

“不要不要。”

“說不定趙二身上的都跑她身上去了……”

一瓦辣椒油放在了他們桌上，把兩人嚇一跳，一抬頭，麵前這個包著布巾的女子不是李秀女是誰。

李秀女放下東西，“客人，新做好的辣椒油。”

林華笑的眼睛彎彎，李秀女將手裡的罐罐擺放好後，最後到了林華這裡。

“你在這裡做工？”林華問。

李秀女嗯了一聲，“在後麵當幫廚。”

她的手雖然細長但有頻繁勞作的痕跡，想來乾的時間不短。林華很喜歡這個女子，她給自己挖了兩勺辣椒，沒看到秀女的欲言又止。

一口麵伴著紅油納入嘴裡，“好辣好辣。”

身後的兩個人也是哎呦道：“她家這辣椒好吃是好吃，太辣了！”

李秀女給林華倒了一杯水，看她哈著氣還說香的時候抿唇笑。

很快又來了一波人吃飯，她迎上去，臨走時她對著還埋頭苦吃的少女說了聲謝謝。林華被辣的臉蛋通紅，和從衙門回來的兩人一起走時也沒明白謝她做什麼。

不過她還是坐在馬兒上麵憨憨笑著，謝泉安玉晏兩人從初時奇怪到了無所謂。

路上有時候還傳來林華的悔意，“好疼啊，我昨天還好好的。”

“因為昨天我背你背的多啊，要不你側著坐。”

“不行我會掉下去的。”

“怕什麼，有我在後麵扶著你呢。”

玉晏則走一路等他們一路，休休等到了一個地方時突然不敢動彈，無聲說著什麼。狐妖眼睛浮現一層光暈，注視著前方要回京的必經之地。

剛到這個城，林華就被刷新了一下印象。

“這麼熱鬨啊！”

現在是酉時中，他們在太陽落山時到了這座永安城。可這座城卻是早早的燈火通明，而且不止是商鋪，連普通百姓家都亮著燈。

有提著一個桶子的小哥看他們是外地人想近身，謝泉安擺了擺手。林華看他轉身往彆人那兒去，從桶裡拿出一隻灰藍色的蠟燭。

“這裡是安魂蠟的產地，銷售各地，非常有名。”謝泉安介紹。

“安魂蠟。對鬼有作用嗎？”

謝泉安思索了下，猶豫道：“也有用的。”

林華沒有追問，她其實對鬼是那種更願意視而不見的態度，讓她去做些什麼了解什麼她就一般般吧。不過這裡妖鬼盛行，她對安魂蠟有點意願。

“等咱們離開我也買點。”

玉晏哼笑一聲，他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女子外形，和林華站在一起比她高大半個頭。他將手搭在少女肩上，也沒說彆的。

“妹妹要不去問問多少錢？我給你買。”

林華總感覺他不懷好意，不過看那張“崔雲兒”的臉，她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不過她總算想起來自己對狐妖一直要說的話是什麼了。

“你叫什麼雲兒姐？”

玉晏本來溫柔的快滴出水的狐狸眼冷凝一霎，道：“玉晏。”

“玉石玉，海晏清平晏。”

林華正色，“玉晏，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動手動腳了。”

沉默在玉晏身上流轉，林華往還在與客人交流的賣蠟小哥那兒去，站的剛好能聽見他們溝通。聽起來像在搞價，林華麵色古怪，依舊旁聽。

“三十文兩個。”

“不行太貴了，四十文三個吧。”

“已經給你便宜了，你不要我就走了。”小哥作勢要走。

那人連忙買了，還財大氣粗買了六十文的。

林華咋舌，趕在對方搜尋下一個客戶前躲了起來，太貴，她根本買不起啊！她從牛家村離開的時候還特意找了家裡值錢的東西，總共收獲三百個銅錢。

挺好，夠買二十個蠟了……

她想找工賺錢的心更盛，和謝泉安他們找住處的時候也心神不定的。一直停到一個小院前時林華才疑惑，“謝泉安，這是哪兒？”

謝泉安敲了敲門，“三二三”幾下，裡麵竟然出來了一個帶著銅製口罩的七八歲小童。

林華以為是去人家家裡借宿，忙站正。

“幾位是誰？”

謝泉安道：“去找我異父異母的妹妹回來路上途徑你三舅這裡想來借住一下可行。”

林華張嘴，看到將眼神轉向她這邊的小孩傾身擺了擺手，“你好～”

剛剛還態度禮貌聲音甜甜的小孩瞬間變了個臉，冷漠的進了門內。

林華尷尬的點了點下巴，“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謝泉安推她進門，神色不以為然道：“他就是不喜歡彆人把他當小孩子而已，你放心，他對誰都很臭臉。”

這樣解釋倒好一點，林華對這種小孩挺理解的，她小時候也愛裝酷啊。

“沒關係，他看起來很酷的。”

謝泉安反問，“酷？”

想到對他們而言酷應該是殘酷殘忍的意思，林華搖頭，“帥，就是帥！”

因為院子上方是留出來的鏤空上頂，林華靈機一動，指著上麵道：“大概就跟晚上穿著夜行衣站在房頂上的殺手一樣的感覺。”

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謝泉安似懂非懂，他看眼自己的一身黑，端方的走了幾步。他越走越覺得彆扭，扭頭一看，林華早走了。

“誒，你怎麼沒看我剛剛酷不酷。”

林華正在看石缸裡麵的小魚造景，她和玉晏稱讚，“好漂亮啊！”

聽謝泉安喊她她扭頭看過去，把人盯得不好意思了才猛地一笑，“還行吧，其實你平日裡看起來更酷。”

她這半是敷衍半是真心的話將少年說的羞紅作啞。

半晌才道：“……什麼嘛，根本沒看。”

一個圓柱體從正屋窗戶裡砸了出來，要不是謝泉安躲得快就被命中了。林華忙噤聲，小聲問他：“小弟弟是怎麼了？”

她撿起了掉在地上斷裂的青蠟，在他上麵聞到了一種令人安心的氣味。

“好可惜啊這麼漂亮。”

謝泉安完全沒有被警告過的收斂，他給林華解釋：“阿歲是做安魂蠟的好手，他對作品要求極高，扔的這個就是不滿意的。”

“要不然他也不舍得扔我。”

拿到這殘次品的安魂蠟，林華突然想知道它的作用。她看向玉晏，問他：“休休在哪裡呀？能用這個試試嗎？”

“休休？”玉晏、謝泉安同問。

林華這才想起忘了告訴他們自己夢到休休過去的事情，其實說是夢到也不準確，更像是她本應該看到的結果腦子死機隻好關機處理。

她將自己夢到的說了出來，感慨：“怪不得休休一直在吃，竟然是餓死的……”

謝泉安和玉晏麵麵相覷，他們暫時沒有提她眼睛的特殊之處，而是道：“休休應該不敢出來。”

“為何。”

謝泉安替她解釋，“因為阿歲還煉製著另一種蠟。”

他們說話功夫天已經陰暗下去，這座漂亮的小院子也點上了燈。林華往閉合的正屋看去，從門窗看裡麵同時亮起了數盞燭光。

有氣味從裡麵穿出來，或者說全永安城都是這個味道。一種祥和美好讓人寧靜的味道，林華覺得這時候讓她買她一定會買三十文的了。

安魂蠟的氣味隻在初時有，後麵很快就察覺不到。

林華問謝泉安，“還有呢，你說的另一種蠟。”

“斬魂蠟。”阿歲走了出來。

他的門重新合上，手上什麼也沒拿。連指縫也乾乾淨淨的，不過林華能聞得出和安魂蠟不一樣的味道。

她仔細想描述這種感覺的詞彙，泥土、泥腥？更像是……

“煞氣。”

兩人一狐看過來，阿歲皺眉，詰問謝泉安：“你要當叛徒？”

謝泉安睜大眼，“沒有沒有，你不要毀壞我職業操守，她自己猜的。”

“哼。”阿歲高冷回應。

林華看不出他們關係，悄悄問可能知道的玉晏。玉晏的狐狸尾巴一晃一晃的，似乎很興奮。他道：“他們同是禦鬼司少司令。”

年紀相差有十歲不說，阿歲才那麼大還是未成年，林華對神秘的禦鬼司有了一點好奇。她又看向什麼都知道的玉晏，“你有部門嗎？”

玉一樣美麗的“仙女姐姐”抬頭望天，林華隱約可見對方獸化的利齒，她跟著望過去，剛好從那方天地中看到了明亮的月。

“好亮。”她道，雖然算不上圓卻亮的漂亮。

玉晏竟直接跳上了屋頂，四處張望的林華被謝泉安拉著往外麵走，“走，彆看啦。我請客吃飯。”

聽到吃飯林華雀躍起來，兩大一小選了一家熱鬨的小店，在等待上飯的時候林華視線頻頻放在阿歲身上。阿歲發出不悅的冷氣壓，可因為是好看小孩的緣故特彆可愛。

直到她的飯先端過來時她才分出視線，是她喜歡的羊肉粉絲。林華放了勺店裡的辣椒油，心想雖然粉絲不錯但是如果有秀女的辣椒油就更好了。

她圓眼滑向拿到湯餶飿的小孩，要吃飯，他隻得取下口罩。見到他真容，林華滿足的哈哈三聲，這才安心了。

阿歲不明所以，謝泉安卻是忍俊不禁。

“這裡可太太平了，我感覺一定沒什麼壞事。”他們出了店門，林華消食感慨。

可看到前方分散幾波的官兵時，她已自知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