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區
裡德捧著暗紅的手套,生無可戀的躺在地板上,周圍犯人的歡呼聲從耳道裡爬來爬去,留不下一點痕跡。
“嘿!裡德!你還沒把長官的手套扔掉呢?”室友笑嘻嘻的蹲下身,伸手想去摸,被裡德“啪”的一巴掌扇開了。
裡德歪過腦袋,雙目無神的看向他:“彆吵,我在思考。”
幾天過去了,藺言還沒來問他手套的事,說不定已經忘了……萬一沒忘呢?
裡德拍了拍自己的臉,抱著手套翻了個身,目之所及是麵色潮紅,興奮的一邊尖叫一邊擁抱的囚犯們。
一名新S區犯人的出現就像將饑餓的鯊魚扔進了池塘,這群待在其中的小魚卻絲毫不知道危險的逼近,激動的期待著江舒遊能夠大鬨一場。
沒人知道他的來曆,一個S區犯人的名頭就足以讓他們為他扣上層層罪名。
“他們激動什麼?”裡德翻了個白眼,“新來的S區犯人又不會把他們當人。”
室友呲了呲牙,“我隻在乎新長官和新犯人哪個更厲害。”
那當然是新長官。
裡德的表情充分說明了他的立場。
室友嗤笑了聲,“你還是繼續為那副手套發愁吧,我聽說長官最近和A區老大走得挺近,恐怕沒時間搭理你。”
聽到A區,裡德抬起眼,好奇的問:“明秋陽嗎?”
室友神秘的笑了笑,一隻手屈起搭在膝上,“明秋陽是挺厲害,但是想在A區稱王還不夠格。”
裡德轉了轉眼珠,他進來的時間太短,對於A區的了解還不如海裡的異獸,隻能試探的問:“那個老大居然比明秋陽還厲害?”
“那當然!”
室友搓了搓手,一邊的眉毛高高挑起:“霍華德家族知道不?那可是法澤星的實權掌握者,A區就有一個霍華德!”
裡德知道如今霍華德家族的當家是誰,自然也想起了幾年前的內鬥失敗者。
遲疑的動了動唇,男人眼中閃過驚愕之色:“克裡斯曼·霍華德?”
“誰允許你叫我全名?”金發男人不爽的斜了角落裡的青年一眼。
牧聞當即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而這個動作更加激怒了克裡斯曼,他抓起手邊的枕頭直接扔了過去。
這玩意兒沒什麼實際攻擊性,牧聞也懶得躲,挨了一下後嬉皮笑臉的說:“我還以為你的脾氣變好了。”
“畢竟,”牧聞卷了卷腦後的小辮子,道:“你有了個好脾氣的朋友。”
在法澤星,克裡斯曼也擁有不少“朋友”,他們為他帶來了大量利益,然後在合適的時候被他丟棄,克裡斯曼榨乾了這些人的血肉,而這樣不留情麵的做法也讓他在內鬥中失去了人心。
這不代表他的兄長就多麼善良,隻是沒他那麼著急卸磨殺驢罷了。
霍華德家主偏愛逼著對方自行離開。
截然不同的兄弟二人體內留著如出一轍的黑血。
克裡斯曼這輩子沒交過這麼憋屈的朋友,他甚至無權拒絕藺言。
一把槍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克裡斯曼以前最愛這麼做,輪到自己時便開始譴責這是霸權主義了。
“好脾氣?”克裡斯曼譏笑一聲,“你是指第一次見麵就送上電擊禮物嗎?”
重點難道不是朋友嗎?
牧聞下意識扭了扭脖子,嘴裡無所謂的說:“沒傷口也沒流血,長官隻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哦,差點忘了,你才是得到下馬威的那個。”
牧聞的指尖在空氣中點了點,問道:“縫得很不錯吧?”
明秋陽耳尖動了動,側頭看了過來,聲音平靜的回道:“很不錯。”
這可是他辛辛苦苦半小時的勞動成果,克裡斯曼要是敢挑刺他就把克裡斯曼的嘴縫上。
克裡斯曼奇怪的看了眼突然加入他們對話的明秋陽,隨口道:“是不錯。”
很好。
明秋陽點點頭,退出了對話。
“他一直這樣嗎?”一名犯人問道。
牧聞微微頷首:“我就說他很討厭吧。”
那犯人沒繼續搭腔,非要說的話,他討厭這裡的所有人,如果食堂繼續給他啃草,早晚有一天他會比明秋陽還寡言。
餓到張不開嘴了。
“S區的那個,”牧聞托著腮問:“你們有人認識嗎?”
“什麼這個那個的,臉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就是媽咪來了我也不知道啊!”
猝不及防聽到壯漢掐嗓子,牧聞立刻露出嫌棄的表情:“媽寶男離我遠點。”
那名犯人不悅的瞪了他一眼,克裡斯曼倒是笑了,“我挺希望是我哥進來。”
牧聞管不住嘴,忍不住問道:“你哥進來和你玩二人轉嗎?”
那當然是玩不了的,克裡斯曼根本不會允許他哥活過一天。
明秋陽冷不丁又插了一句:“新犯人,是藺長官負責收押。”
空氣瞬間陷入了詭異的靜默之中,克裡斯曼緩緩坐直了身子,將踩在床鋪上的腳放了下去。
又是藺言,怎麼哪都有他?
牧聞蹲著也不是站著也不是,紮了兩秒馬步,覺得自己太神經了,乾脆往地上一坐。
輕微的碰撞聲響起,眾人的表情微妙的變了變。
為了緩解尷尬,牧聞低聲道:“我就說他很討厭吧?”
這一次換來了大多數人的支持,話題也從新犯人身上偏到了藺言身上。
牧聞搖搖頭:“新來的恐怕要慘了,我們長官…哎,誰讓他運氣那麼差,偏偏趕上了長官實習期。”
程北冷笑:“你又我們上了。”
牧聞可不理他,自顧自的說:“長官要是給S區也來個下馬威就好了,我就喜歡看這個。”
“不能吧,”另一名犯人擰著眉反駁:“S區才不管你是人是鬼,藺言總不能上去就給人吃槍子吧?”
剛吃過槍子的某人挑起了眉。
“你閉嘴。”
克裡斯曼指了指明秋陽:“你知道的多,你來說。”
明秋陽抬起頭,迎著無數灼灼的目光,頓了一下,麵無表情的說:“我不知道多少。”
克裡斯曼沒心情和他浪費時間,命令道:“說。”
明秋陽依然像個年久失修的老機器一樣,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慢吞吞的回道:“S區,有兩個不好惹的,一個好惹的,一個看起來好惹的,一個看起來不好惹的。”
康拉德·加西亞就是不好惹的兩人之一。
“長官,您有發繩嗎?”康拉德五指插進發絲間捋了幾下,微笑的說:“我的頭發有些長了。”
男人瞧著年近三十,衣著整潔,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說話時刻意的收著尾音,如果男人沒有用那雙毒蛇般的眸子盯著他看的話,藺言說不定會很喜歡康拉德。
“沒…”
“彆理他,”閔盛直接擋在了藺言身前,解釋道:“康拉德最喜歡哄騙年輕人,邀請他們去他的城堡度假,然後將這些人殘忍虐殺。”
“尤其是你這樣的,最好騙。”
藺言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從閔盛肩頭伸出半個腦袋,惡狠狠的瞪了康拉德一眼。
康拉德一回視,他又立刻將腦袋縮了回去。
【夏娃:怕什麼,去他牢門前吊死。】
【藺言:我怕他虐待我的屍體。】
康拉德低笑了兩聲,“彆緊張啊,閔盛,我隻是想和這位麵生的小長官打個招呼。”
“畢竟,以後我還要多仰仗他呢。”
康拉德生了一雙暗紅色的眸子,這讓他看起來缺乏親和力,因此,每當他想要騙人時,就會眯眼笑起來。
藺言學了一下他的表情,隻覺得臉上肌肉繃得難受。
“彆打招呼了,我是實習生,”藺言從閔盛身後伸出手,指了指閔盛的臉:“你仰仗他吧。”
閔盛無奈的歎了口氣,將藺言的手按了下去,“都叫你彆理他了。”
藺言滿臉無辜:“是他先搭話的。”
閔盛怪不了藺言,隻能抽出電棍輕輕敲了敲欄杆,警告道:“收收你那點心思,加西亞,桑德拉不是能讓你肆意妄為的地方。”
“瞧您說的…我從來沒有什麼壞心思。”
康拉德依然在笑,他喜歡年輕人的血,新鮮、火熱,充滿了他所渴望的生命力。
在桑德拉,康拉德幾乎見不到幾個乾淨點的年輕人,罪犯們的血早就被罪惡的內心腐蝕,光是聞到就讓康拉德反胃。
剛入獄那段時間,他殺了幾個臭不可聞的罪犯,忍著惡心找到了罪行相對輕一些的犯人,但他們的血依然不能讓康拉德滿意。
不斷的殺戮讓他很快喜提小黑屋三進三出,次數多了之後,康拉德也疲憊了。
在沼澤之中怎麼能挖出太陽?
他渴望的東西在桑德拉之外。
男人緩緩咬了咬唇內側的軟肉,呼吸是對氣管的淩遲,康拉德的心跳卻越來越急促,有蟲在胸腔打洞,一下一下撕咬,和心跳同頻。
“您居然想不開來這裡實習,真是太好了。”
康拉德再次握住欄杆,紅瞳微縮,眼白圍著那一點亮色,古怪又滲人。
“康拉德·加西亞。”
男人深情的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但他的表情卻像是在咀嚼肉塊:“希望您能記住我。”
如果藺言願意在他麵前放點血,康拉德一定會用儘世間一切美好的詞彙去讚美他。
僅限於口頭讚美。
藺言抓著閔盛的衣服,這次他聽話了,說不理就不理,康拉德沒等來少年的回應,等來了兩個遠去的背影。
男人的表情僵了兩秒,很快被透出皮肉的陰鷙所取代,握著欄杆的雙手隱隱顫抖,疤痕遊蛇一般在手背上爬行。
走廊裡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藺言去而複返。
康拉德立刻鬆了手,他剛整理好表情,就見藺言在牢房門前“呸”了一聲,轉身就啪嗒啪嗒的跑了。
【夏娃:嗯?】
【藺言:不許扣我分。】
【夏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