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死在你家門口你怕嗎(1 / 1)

藺言讓他感到恐懼,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新奇的同時,江舒遊又感到不解。

明明藺言隻是在藥物的影響下走近他,還沒有做出任何攻擊行為,為什麼他會如此失態?

江舒遊趴在病床上時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是因為環境嗎?

白熾燈和手術台確實容易營造出陰森的氛圍,但江舒遊早已習慣,根本不可能受到任何影響。

那問題就隻能出在人身上了。

藥物作用下的藺言收斂了笑容,他是冰冷海水中的浮木,江舒遊卻不敢握住他的手。

這是隻堪稱神明造物的手,從指尖到腕骨都是融雪般的冷意,骨骼被薄皮裹著,要細看才能找到些微的血色。

當藺言試圖觸摸他的臉頰時,江舒遊全身失了力氣,隻有雙瞳能夠在眼眶中焦急的打圈。

大腦在缺氧中發出尖叫,於是他的後退、仰倒,在鮮血淋漓之中求得一時的安心。

想明白了原因,江舒遊決定終止現在的實驗,全心全意的挖掘藺言的深層內裡。

他在藺言身上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半路卻殺出了程咬金。

被執法隊逮捕沒什麼大不了,他有的是辦法全身而退,但藺言當時的表情實在有些好笑。

怎麼形容呢?

食堂,人滿為患的場所,一名穿著雨靴的打飯大叔突然暴起,抓著口碑名聲極好學生的右手將他按在桌麵上,然後大喊一句“我是執法隊隊長”!

如果這樣還不夠荒誕,那就要聽聽事發前的對話了。

江舒遊和藺言一前一後走進食堂,一人笑容滿麵,一人麵色疲憊。

距離上次實驗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這段時間江舒遊沒有再給藺言加學分的機會,倒是時不時邀請他一起吃飯逛街。

通常,會變成藺言、溫綸、江舒遊三人行,藺言的喜好溫綸全都了如指掌,根本沒有江舒遊發揮的餘地。

直到今天,溫綸終於忙起來了。

藺言奇怪的問:“學長,你的傷還沒好嗎?”

這都多久了,隻是普通的皮外傷,一瓶藥劑的事,江舒遊不會是想訛他吧?

江舒遊搖搖頭,“沒事,就是昨晚太累了。”

藺言彎彎的笑眼瞬間瞪得溜圓,“學長,我們是可以說這種事的關係嗎?”

江舒遊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多麼容易讓人誤解,但他沒解釋,隻笑道:“除了你,學長也沒人可以說了。”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學長沒有朋友,隻有冷冰冰的機器和試管。”

藺言狐疑的眯起眼:“可是,學長你不是很受歡迎嗎?”

不隻是校內人儘皆知,江舒遊在星網上也很有知名度,年輕有為的青年藥劑師,各大製藥集團都搶著要。

江舒遊沒回答。

比起研究藥物,他更喜歡研究人類,人類的喜怒、悲歡、怨憎、愛恨…每一種情緒都值得他品嘗。

藺言是他的新觀察對象。

“想吃什麼?”江舒遊換了個話題,向著打飯的窗口走去:“我請你。”

藺言掃了眼人滿為患的窗口,搖了搖頭:“算了吧,要等很久。”

江舒遊挑起唇,鳳眼流露出得意之色,“這就讓你看看學長有多受歡迎。”

隻見青年走到最近的隊伍,同那名學生說了什麼,那人立刻讓開了位置,如此反複,江舒遊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排到了第一個。

然後——自投羅網。

藺言茫然的看著打飯大叔掏出電子手銬,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江舒遊強行帶走,兩人對視了一瞬,雙雙從對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無措和驚訝。

後來,藺言才知道,因為那天他回來時衣服上沾了血,所以溫綸向執法隊舉報江舒遊進行不法藥物實驗。

也沒冤枉他,江舒遊的確經不起調查。

進入桑德拉監獄,藺言晃了晃腦袋,將發絲中的沙礫甩了出去,接著捂著臉打了個噴嚏,委委屈屈的吸了下鼻子,問道:“前輩,我們沒有口罩和防風服嗎?”

閔盛也沒好到哪去,拍了拍肩上的黃沙,男人無奈的說:“以前是有的,但是消耗量太大,嚴安就沒進貨了。”

藺言羨慕的瞥了眼全副武裝的江舒遊,他來之前一定調查清楚了鏡環星有多麼惡劣,不然不至於給自己包得像個恐怖分子。

“我帶他去S區,”閔盛指了指周圍幾名獄警,“你們去看著B區和A區,S區來新人,他們太興奮了可能會發生暴力事件。”

藺言舉起手自告奮勇:“前輩,我和你一起!”

這一次閔盛沒有再拒絕,有崔堂這個定時炸彈,藺言早晚要接觸S區。

見他點頭,少年立刻跳了起來,歡呼一聲,藺言雙手環住閔盛的肩,在和他臉頰貼著臉頰,“前輩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閔盛愣了一瞬,不等他開口,藺言已經鬆開了手。

閔盛一瞬間有些懊惱,如果他能抓住那一秒的時機,該有多好。

“前輩前輩,你看!”

藺言拿出終端,將閔盛的備注改掉,肩靠著肩將終端舉到男人麵前,笑吟吟的說:“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是烤冷麵批發商了,我宣布,你是AAA火鍋批發商!”

閔盛失笑,隨便賣什麼吧,至少都是A打頭。

視線掃了眼屏幕中的聯係人,閔盛注意到了左下角一個灰掉的頭像,名字也是初始用戶名,在大片奇奇怪怪的備注中顯得格外紮眼。

閔盛還想再看仔細點,藺言已經收回了終端,他親昵的說:“前輩,快點走吧,我想去看S區。”

“嗯,”閔盛應了一聲,“跟我來。”

江舒遊無聲的看著二人之間的互動,微挑的鳳眼眨了眨,他十分聽話,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沒有任何不配合的跡象。

這反而讓閔盛更加警惕。

能進S區的沒有善茬,在把江舒遊送進牢房前,他不敢有絲毫放鬆。

藺言就不一樣了,知根知底的有什麼好怕的,他站在江舒遊右側,輕輕拉了拉對方的衣袖,小聲問:“你不熱嗎?”

鳳眼溢出笑意,又很快散去,江舒遊安靜的搖搖頭,繼續扮演自己的木頭人角色。

【夏娃:小心點。】

冷不丁聽到機械音,藺言才想起來夏娃還不知道江舒遊的身份,眼珠轉了轉,少年突然有了個主意。

【藺言:要是能讓他聽我的話,可以加分嗎?】

【夏娃:可以,但不建議。】

S區危險性太高,夏娃希望藺言能將自身安全放到第一位。

藺言隻聽得進前半句。

小心的戳了戳江舒遊的手背,藺言做賊一樣用氣音問:“你可以讓我摸一下頭嗎?”

江舒遊也做賊一樣彎下腰,比了個手勢。

藺言看懂了,腮幫子不滿的鼓起:“不行,我的臉不能隨便給人捏。”

江舒遊直起身,歪了下頭,比劃了兩下。

他的頭也不能隨便給人摸。

藺言不高興的踢了下腳底的石子,江舒遊就是坐地起價,以前又不是沒摸過。

賤兮兮的男人側身靠近,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又指了指藺言的臉,試圖再商量商量。

藺言臉一扭,乾脆不理他。

看著少年的後腦勺,男人雙肩下沉,隔著布料呼出一口氣,無奈的將腦袋伸了過去。

摸,給你摸還不行嗎?

斜了他一眼,少年重新笑起來,背著走在最前方帶路的閔盛,藺言小心翼翼的掀開他的帽子,手伸進去,在江舒遊的發頂拍了一下。

【藺言:叮!加分!】

【夏娃:僅此一次。】

【藺言:不要嘛,夏娃,每個S區犯人都算一次好不好?】

【夏娃:每個都摸一遍,你的手還要不要了?】

【藺言:沒有學分,我要這手有何用,倒不如就此斬下,夏娃,你記住,我的手是為你而斷,我的血…】

【夏娃:停。】

【夏娃:彆摸頭了,讓他們聽話就行。】

【藺言: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人工智能,我再也不偷偷說你小氣了!】

說出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剛到手的學分還沒熱呢!

藺言高頻率的眨了眨眼,慌慌張張的試圖找補。

【夏娃:沒事,我也偷偷和其他人工智能說你是撒嬌怪。】

嗯?

慌亂的神色驀地消失,藺言鬆開江舒遊的帽子,大踏步“酷酷”兩下,走到閔盛身邊生悶氣。

“怎麼了?”

“餓了。”

藺言抬起眼,重複了一遍:“前輩,我餓了。”

【夏娃:你又在無意識的撒嬌了。】

【藺言:小心我吊死在校門口。】

夏娃立刻閉上了嘴。

藺言膽子又大又小的,指不定真做得出來。

S區是一座高塔,常年封閉,沒有窗戶,越向上腐敗的氣味愈發濃烈,四麵八方攻擊人類的感官。

藺言捂著口鼻,再一次羨慕起江舒遊的裝備。

除去崔堂,S區還有四個人,陰沉的光線之中,閔盛押著江舒遊向深處走去,兩邊的牢房中靜悄悄的,好似沒有活人。

藺言一邊走一邊好奇的張望,牢門旁掛著的金屬牌子上滿是劃痕,不規則的暗紅色不知道是血還是鏽跡。

S02,褚沙。

S06,崔堂。

S07,尹玉成。

S08,弗朗澤·戴維。

S09,康拉德.加西亞。

最終,三人在S012牢房前站定,不用閔盛說什麼,江舒遊自覺的走了進去,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的蓋上被子閉了眼。

“他是來度假的嗎?”身後傳來譏笑聲。

藺言回過頭,看到了趴在欄杆上的英俊男人,他的銀發很久沒有修剪了,隨意的披在肩上,雙手布滿了燒傷般的疤,食指指根處有一道不明顯的白色戒痕。

薄唇輕輕挑起,男人對著藺言笑起來,眼神卻審視似的將藺言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長官,日安。”

康拉德.加西亞,虐待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