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一次,還是痛十一次?(1 / 1)

所有人都緘默不言,瞧著那一抹白光逐漸透出人影,腳步聲很輕,在金屬地麵上敲擊。

藺言的靴底踩到了崔堂的血,留下一個十分淺淡的紅印。

“晚上好。”少年抬手在半空中晃了兩下,視線掃過明秋陽和程北,最後落在了克裡斯曼身上。

【藺言:他好像不喜歡我。】

【夏娃:你要和同事打好關係嗎?】

【藺言:不了吧,我怕他咬我。】

傑森說的話藺言聽了,但隻聽了一半。

眉梢帶疤的金發男人眼神陰鷙,看向藺言的眼神帶著審視意味,像是盯上獵物的野獸。

沒有傷口。

這是克裡斯曼的第一反應。

藺言剛製服了襲警的崔堂,馬不停蹄的跑來A區巡邏,全身沒有任何傷口,連衣服都完好無損……這可能嗎?

犯人們麵麵相覷,他們之中大多數人今天才第一次見到藺言的真實模樣,見到之前聽牧聞說他長得乾淨純良,隻當他胡說八道,見到之後更不敢相信了。

閔盛緊隨其後走了進來,示威的甩了甩電棍:“全體犯人站好,來認識一下新獄警。”

和傑森的作風完全不同,閔盛強勢的將所有犯人趕到了一起,克裡斯曼倒沒反抗,慢悠悠的站在人群之中。

牧聞從二人身後鑽了出來,嘿嘿一笑,也擠了進去。

閔盛說完就退到一旁去了,在桑德拉實習,藺言必須擁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不是每次遇到危險時都有另一個人陪在他身邊。

藺言看著烏泱泱一大群罪犯,捏了捏食指關節,罪犯們也眼神躲閃,雙方都很緊張。

克裡斯曼抓了抓發癢的耳根,好奇藺言會做什麼,立威?講道理?還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

不管哪一種,對於A區犯人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隻有克裡斯曼點頭,他們才敢聽從藺言的吩咐。

少年左右踱了幾步,找到了麵色冷淡的明秋陽,故作嚴肅而繃緊的臉瞬間笑了出來:“你的傷怎麼樣了?”

“還好。”

迎著無數犯人驚訝的視線,明秋陽問了一句:“長官,您製服崔堂時受傷了嗎?”

一部分犯人驚訝於明秋陽居然會關心人,另一部分犯人則驚訝於明秋陽刺探情報的手法居然這麼直接。

他一點都不懂什麼叫做委婉嗎?

藺言眉眼彎彎:“我沒事,傑森前輩受了點皮外傷,”說著他撇了撇嘴:“那個崔堂你認識嗎?他好凶。”

見他們倆自顧自聊起來,克裡斯曼忍不住插話:“長官,我們這麼多人,您就看得到明秋陽嗎?”

他能夠接受針對,也能接受挑釁,唯獨受不了被忽略。

克裡斯曼自幼便是天之驕子,每一個獄警麵對他時都會百般謹慎,這恰恰滿足了克裡斯曼的虛榮心。

他不容許藺言這般無視他。

藺言話音一頓,扭頭看向克裡斯曼,如果說裡德之前的眼神隻是讓他感到不適的話,克裡斯曼的眼神就讓他感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他在琢磨著怎麼咬死我。

【夏娃:臨時考核,想辦法讓克裡斯曼友善點,限時:三十分鐘。】

友善?

這個考題太過模糊,一時偽裝的善意也是善意。

掃了眼克裡斯曼胸前的銘牌,藺言退後兩步,雙手在身後交握:“犯人A1019,出列。”

克裡斯曼依然站在包圍圈當中,他有意給藺言下馬威,自然不會聽從吩咐。

誰知藺言眼都不眨一下,繼續報:“犯人A9087出列、犯人A3258出列……”

A區不像B區那麼人滿為患,撇去在小黑屋和被執法隊帶走治療的,目前隻剩下61人。

不用藺言報,牧聞自己主動站了出來。

到最後,除了克裡斯曼,所有犯人都出列了。

獨自一人站在最後方的克裡斯曼緩緩黑了臉。

這幫沒出息的蠢貨,藺言叫他們出列,他們還真照做了。

例行公事般,少年一個個問起了入獄原因,大部分都是跟著克裡斯曼參與霍華德家族內鬥後被連坐的。

藺言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不斷催促道:“然後呢,你們老大設局埋伏三把手,三把手招了嗎?”

“三把手死了,”那名犯人惋惜的搖搖頭:“要不是三把手太硬氣,現在進來的就不是我們老大了!”

藺言也配合的鼓起嘴,秀氣的眉毛擰成了八字:“就是啊,要是三把手沒死還能再翻盤。”

少年好哥們兒似的拍了拍犯人的肩,安慰了兩句後問:“要是你當時及時反水,跳到你們老大大哥的陣營,是不是就可以逃過一劫了?”

“…這個、”犯人麵色一僵,眼珠在小小的眼眶中玩大逃殺:“理論上來說,是可以,但是老大的大哥也不會要我這種小嘍囉啊!”

說完他立刻扭頭對克裡斯曼表忠心。

克裡斯曼冷笑了聲,雙手抱臂站在原地,這種拙劣的挑撥離間手段根本不可能影響到他。

藺言點點頭,“那不是小嘍囉他就要了,程北夠格嗎?”

程北想死。

藺言叫他出列的時候,程北本來是想抗爭一下的,但是四肢違背了大腦,“啪”的一下,電光火石之間,他就站出來了。

站出來之後程北還想補救,眼神暗示克裡斯曼自己隻是迫不得已,被克裡斯曼笑嘻嘻的瞪了回去。

安分守己了這麼久,藺言一句話又把他拉出來當靶子了。

程北不說話,隻搖頭。

“不說話是不夠格還是不想跳反還是不知道?”藺言問。

程北又挨個搖了三次頭。

不夠格,不想,不知道。

【夏娃:克裡斯曼的心情指數已經跌破新低,你注意一點分寸。】

【藺言:好的夏娃,沒問題夏娃。】

“長官,”克裡斯曼輕笑著推開站在麵前的男人,一腳將和藺言侃侃而談的犯人踹倒在地,“您既然那麼好奇我和兄長內鬥的情況,我給您示範一下吧。”

屈膝壓住男人的胸口,克裡斯曼一拳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臉上,一顆斷牙飛了出來,沾著血滾到了藺言靴邊。

“砰!砰!砰!”

一拳接著一拳,克裡斯曼殘忍的笑起來,骨裂聲響起,躺在地上的男人痛苦的發出悲鳴。

“嘴巴這麼鬆,沒有牙齒也不影響吧?”克裡斯曼的施暴對象分明是犯人,雙眸卻撇向了藺言。

少年僵立在一旁,似乎被他的暴行嚇壞了。

克裡斯曼挑起唇,“長官,您看到了嗎?不夠清楚的話,我可以再來一遍。”

“…夠了。”

藺言的聲音很輕,但足以讓在場人都聽清。

他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些,湖藍的雙眸隱沒在睫毛垂落的陰影下。

生氣了?

還是害怕了?

克裡斯曼玩味的笑起來,拳頭再次攥緊,這一次的目標是犯人的太陽穴。

“砰!”

血花四濺,克裡斯曼倒吸一口涼氣,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著從手背一直貫穿到掌心的彈孔,眼神陰狠的笑起來。

“長官,您的準頭真不錯。”男人用一種全新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遍藺言,發現少年的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了,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疏離。

克裡斯曼下意識有些發毛,但他的自信蓋過了這一反應。

“從製服崔堂到來巡邏,中間間隔的時間恐怕不夠您給槍裡補彈吧?”

男人踹開不斷發出低低呻吟的犯人,惡意的笑起來:“長官,您的槍裡還有幾顆子彈?”

左輪通常可以放進六發子彈,假設藺言在應付崔堂的時候使用了至少兩發,現在剩下的也不過三發罷了。

人的固定思維中不會允許自己空夾,那麼就剩下兩發可支配子彈。

兩發可對付不了他。

牧聞聽到這話突然笑了聲,克裡斯曼看過來時又猛地捂住嘴,但那雙常年不懷好意的眸子依然彎著。

什麼意思?

牧聞在笑什麼?

克裡斯曼有些不爽的眯起眼,他不喜歡牧聞的其中一個原因就在這裡。

這家夥毫無忠誠可言,任何人都不可能讓他交付真心。

藺言垂下眸子歎了口氣:“本來,我是不想對你使用暴力的。”

從後腰又拿出一把槍,少年拉平的唇角小幅度的彎起來,眼裡閃過精光。

“傑森前輩去醫務室前把他的槍給我了,十一發子彈,你要和我玩一局嗎?”

克裡斯曼被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心頭一跳,囂張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瞬間想明白牧聞為什麼會笑了。

十一發,把他射成蜂窩煤都夠了!

藺言抬了抬下巴,命令道:“犯人A1019,出列。”

克裡斯曼咬了咬牙,向前跨了一步,現在,他距離藺言隻有半米之遙。

縮短的距離象征著一旦藺言開槍他根本無處可逃,同樣也給克裡斯曼創造了奪槍的機會。

但是——

艸他爹的,旁邊還有個閔盛在盯著。

克裡斯曼壓住脾氣,笑眯眯的問:“長官,有什麼指教?”

藺言掃了眼捂著嘴不斷顫抖的男人,“我在中央星學過一句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一個彈孔換一顆牙,怎麼樣?”

男人一共被打落了兩顆牙,克裡斯曼身上還要再開一個孔才能扯平。

槍傷克裡斯曼受得多了,主動露出弱點,讓彆人對著這裡開槍還是第一回。

思緒千回百轉之間,克裡斯曼突兀的笑了起來,淡色的唇扯起不淺不深的弧度。

握了握滿是血的右手,克裡斯曼紳士般微微欠身,“長官,您的下一槍要落在哪裡?”

他不怕死般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喉結、心口、最後是腰腹,近乎挑釁般問:“這裡、還是這裡?”

藺言沒有被他的態度嚇到,“我喜歡對稱。”

什麼?

“左手伸出來就好。”

藺言相信克裡斯曼知道,認罪伏法時的動作。

蹲下,雙手舉到臉側,就這麼簡單的動作幾乎狠狠的戳在克裡斯曼的心口上。

他仿佛回到了兩年前與兄長鬥爭失敗,被對方扣上了種種罪名的屈辱夜晚,傲慢了一輩子的克裡斯曼在他看不起的執法隊麵前,低下高傲的頭顱,蹲下身,舉起雙手。

他像是一隻待宰的雞般被扣上了鐐銬,塞進了飛行器,這是克裡斯曼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回憶。

蹲下身,緩緩伸出左手,克裡斯曼眼神怨毒的說:“長官,您真會給我找不痛快。”

“放心。”

藺言舉起槍,輕輕的笑起來:“我的子彈又痛又快。”

幾乎是一瞬間,空氣中溢散出子彈穿過皮肉時翻湧的烤肉味與血腥氣,克裡斯曼越笑越誇張,唇角幾乎咧到了耳根。

他會記住今天的痛。

直到藺言也嘗嘗同等的痛楚。

藺言放下槍,踢了踢男人的小腿,提醒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麼?”

克裡斯曼抬起頭,汗津津的發黏在臉側,他咬牙切齒的說:“謹遵您的教誨。”

藺言抿唇笑起來:“怎麼不叫我長官了?”

克裡斯曼又一次心口發堵。

藺言似乎十分明白該怎麼折磨他,踩在克裡斯曼的底線上一下下碾磨。

“長官。”

他冷淡的補了兩個音節,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似的,每個字都咬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