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長高之後會(1 / 1)

新概念賽博神醫 鴻驚 3857 字 2個月前

卡爾十分確定,自己昨天帶上去的是個甚至可以堪稱瘦弱的小女孩,提著個比自己的身體小不了多少的箱子。然而一夜過去,小女孩像是被人調了包一樣,已經可以被列為青少年的範疇了。

眼睛還是那雙生機勃勃的眼睛,她盯著麵前的這桌早飯,語氣開朗得過分,連聲音都一夜邁進了變聲期,帶著微微的啞。

“早飯還有嗎?我吃一點。”

他看見自己的缺心眼兄弟萊爾帶著某種肅然起敬的眼神,往旁邊讓了讓。

二十分鐘之後他自己也帶著肅然起敬的眼神,往後麵讓了讓。

桌上的食物已經全部被吃完了,林寒溪咽下手中的最後一口麵包,帶著某種意猶未儘的神情,偏了偏頭問:“還有嗎?”

他的缺心眼兄弟已經誠實地接話了:“好像是沒了...你.是不是..”

林寒溪預判了他的操作,笑眯眯地回答:“對,我現在正在長身體,每天都要多吃一點。”

維爾哈學院離原木旅館有一段距離,幸好城市的基建還算完善,林寒溪裹緊了身上保暖的衣物,在風雪中向站台處走去。昨天晚上天黑,她又一心趕路,現在終於可以大致觀察一下這座城市。

往上看,是直入天空的摩天大樓,霓虹燈不分晝夜地自顧自絢爛繁榮,光屏上有著最時興的娛樂和最新款的科技設備,全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播放,人們各自都配備著新款的光腦,連前行的路線都不必親自去看,自有伊甸貼心地報出。

但是隻要稍稍低下頭,就能看見在繁華的大樓縫隙間,那些由紙殼和破碎的木板搭建起來的、流浪者的小屋。在這種天氣裡,“小屋”的保暖效果十分可疑。

前方又是一個拐角,林寒溪看見一隻青白色的手,從“小屋”裡伸出來,靜靜地搭在肮臟的地麵上。那隻手旁邊還散落著一把五彩繽紛的傳單,大概在被凍到神誌不清之前,這隻手的主人還在試圖把這些紙張裹在身上取暖。

她心下一沉,副係統及時為她播報:“已無生命體征,死因,失溫凍死。”

“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住在這種地方?還有人凍死在街邊?”

副係統的語調在此刻顯得格外冰冷,為她解答:“這些人身負償還不起的巨額債務,社會信用已經破產,沒有公司會雇傭這樣的人來為自己工作,他們會售賣自己的鮮血、器官、或者自願接受某項危險的實驗計劃,以換取生存必須的物資。當他們最後的價值被榨乾的時候,這些簡陋的小屋,就是他們人生中的最後一站。”

“那,難道就這樣了嗎?聯邦政府呢?他們不管嗎?”林寒溪聽懂了副係統的解答,但過去二十五年所造成的某種慣性,催促她必須問出這一句。

副係統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事實上,市政府會定期啟動清理計劃,這些屍體並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影響人們的日常生活。”

“不是,什麼叫人們的日常生活?這些是人啊!他們在這種天氣凍死在這裡,市政府提供的就隻是屍體清理嗎?”林寒溪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援助呢?救濟呢?兜底呢?就這樣讓他們死在這裡,然後把屍體拉出去埋掉或燒掉嗎?”

副係統卡頓了一下,回答:“已將“援助”、“救濟”等詞作為關鍵詞檢索相關信息庫,未找到答案。根據市政府的清理計劃顯示,這些屍體將會被統一運送往焚化爐。”

“請您不必擔心,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都不具備異能,即使有小部分具備異能的,他們的異能也相對無用。對於像您這樣的異能者來說,是不會淪落到這樣的情況的。”

林寒溪曾經學過一個聽起來很反常識的知識:長滿參天大樹的熱帶雨林裡,樹木汲取走了土壤全部的營養,因此在它們的陰影下,土壤貧瘠得連小草都很難養活。

這座城市就像熱帶雨林,林立的高樓們汲取走了全部的財富,留給底下小草的,隻有貧窮,和伴隨著貧窮而來的饑餓、寒冷、死亡,和比死亡更痛苦的境遇。

林寒溪出門時的好心情已經被完全破壞掉了,她閉了閉眼,加快了向站台走去的腳步。

手腕上的舊款光腦滴滴兩聲,列車裡早起工作的人群摩肩接踵,各忙各的。列車繼續在樓宇間穿梭,林寒溪罕見地一路無言,直到列車快要行駛到她此次的目的地時,林寒溪在心底問了一句:

“我一共有多少營養液?”

副係統立刻回答:“除卻交換物資和房間費用用掉的,根據維爾哈學院軍醫部過往招聘流程,足夠您撐到發放津貼的時候。您最近正在長身體,還需要額外購入一些彆的補劑,已經為您采購了。”

“...謝謝你。”林寒溪把想問的話吞了回去。

“您無需向我道謝,為您做好輔助性規劃本身就是我的職責。根據您的行為模式分析,我揣測您是想問我,您是否有能力救助一些貧困的公民。很遺憾,您所擁有的物資不足以實施救助,在這座城市裡,像那樣的人數不勝數,即使把您所有的物資都乘千倍,也不足以供應他們一天的溫飽。”

“...我知道了。”列車的車門打開,林寒溪邁步走了下去,到目的地了。

她對於學校的印象還停留在優雅複古上:草坪、人工湖、田徑場、各式各樣的教學樓,樓宇間種植著各色的樹木花朵,一年四季都有景色可看,學生們春夏秋都散漫地走在路上,隻有冬天會因為寒冷而腳步匆匆。

但維爾哈學院顯然不是這樣。

這裡沒有草坪綠植人工湖,更沒有花朵。巨大的安檢門在入口處拔地而起,四周無人機火力瞄準,對每一個試圖鬨事的人虎視眈眈。人們通過安檢門,走過狹長的通道,便來到學院中心巨大的廣場處。

廣場被密集的樓群簇擁著,內裡人頭攢動,林寒溪的光腦滴滴兩聲,指示她按指引前往軍醫部進行檢測。

副係統在昨晚細致地為她處理好了報名事宜,還根據林寒溪的要求,對燕高雲造的狗血謠言進行了一些細化。原先她冒充的那個身份已經死於X1精神失控的攻擊之下,原主的身份死在被火力清洗的GW327區裡,都不能用了。

於是林寒溪現在的身份是一位治愈係異能者,檔案上的其餘信息都是保密,保密級彆用燕高雲的渠道。

副係統也曾對此有過質疑:“燕高雲在異能管理部實際上有些微妙,您確定要在背景檔案上和她扯上關係嗎?”

林寒溪有自己的看法,在浴室一邊洗臉一邊回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退一萬步講畢竟是燕高雲自己造的謠,你就這麼寫上提交過去,批不批是她的事情,不行就再想辦法。”

“好的。”副係統嘗試提交了上去,燕高雲應該不在忙,很快點了批準,還叮囑林寒溪要好好學習。

前往軍醫部的路上並不順利,林寒溪遠遠遇見了好幾起打架鬥毆,那些虎視眈眈巡邏的無人機卻並無反應,直到分出勝負之時,才有機器人一擁而上,將輸者一路拖出廣場,高壓水槍衝洗下,連鬥毆後滿是鮮血和機械元件的地麵都一乾二淨。

副係統悄然解釋:“學院並不禁止預錄取學員之間的打架鬥毆。畢竟...”

林寒溪回想起了原主那個被副係統評價為天真幼稚的複仇計劃,明白了:“一個名額,兩個人?”

副係統沉默了一下:“也有的會更多,不止兩個。”

林寒溪感覺到腹部一陣幻痛,忍不住開始向四周查看:“那我要好好看看了,說不定還會遇到頂替“我”的那兩個人,我還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對了,我沒有在原主的日記本裡看到她的姓名,你備份了那間房間,告訴我,她叫什麼。”

“千星。”副係統回答道:“一千顆星星,是她養母給她的名字。”

維爾哈學院軍醫部有自己專屬的一棟樓。

這裡總是很熱鬨,訓練受傷的學員被推進診治室,醫護在樓層間來來往往,相對於普通的醫院來說,這裡更像是一個大型醫療綜合體。頂樓的停機坪上時常有異能管理部的飛機起落,藥品和試劑的研發、異能的深度研究、新型醫學實驗的開展、大樓的地下有著更多不對外公開的存在。

而在這些之外,才是人們認知到的、軍醫部的職能範疇。

比如為校內因訓練或鬥毆受傷的學生進行簡單的診治、為瀕死的任務執行對象實施急救,讓對方不至於死在一個不適合的時間等等。

劉時澤醫生剛剛結束一場日常的簡單手術:這次是一個倒黴的學生,在槍械的使用中不慎走火受傷,被轟碎了大半條手臂的骨頭。等送過來的時候,斷口處全是白森森的骨茬。

劉醫生簡單地為他做了一個機械手臂的植入手術,正要從手術層到休息層去。

在電梯裡遇到了正同樣向上的另一位同事。

說是同事其實並不恰當,不同於他這種“機械修理工”式的醫生,對方是治愈係異能的擁有者,前幾天被軍醫部的一位領導帶了過來,據說背景很厚。

“陳醫生,你去A17層嗎?”

對方簡短地“嗯”了一聲,身材高挑修長,鼻梁上的平光鏡下是一雙狹長而冷淡的眼睛,罕見地回問他:

“聽說今天有一批新同事要來,劉醫生,你不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