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開始,她就是籠裡的金絲雀,見不得光的小情人,沒有地位的附屬品,困在彆墅裡被欺辱被嘲弄,喪失自由喪失自我……
係統能聽見綰彆枝的心聲。
所以它看了眼綰彆枝,聽了聽心聲,又疑惑地看了眼綰彆枝,又疑惑聽了聽心聲……
不是!為什麼你心裡這麼可憐地歎來歎去,臉上笑容這麼放肆。
像聞到腥味準備把獵物叼回巢穴,大塊肢解的獵食者一樣,興奮又變態。
你丫的擱那自怨自艾哄騙誰呢?!
昨天一整夜,係統拉著她製定了詳細的攻略計劃。
計劃的核心思想隻有一個——
收起她的狐狸尾巴當一個柔情似水的好姑娘。
根據大數據分析,男主喜歡單純善良的初戀款,攻略這種事情,找準方向是最重要的。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在它不斷的懇切囑咐下,它的宿主好像聽進去了那份攻略計劃。
浴室裡,綰彆枝對著鏡子將卷發頭發編入發帶,焦橙的網格發帶垂在耳邊,暖調古典靡麗,她特意塗了淺桃的唇色,襯得五官也溫柔了起來。
她收起誇張的笑意,垂下眉眼。
又變回了那個寄人籬下的,任人擺布可憐的落魄大小姐。
裝得真好。
圍觀完變臉全過程的係統不由感歎。
明明不久前還興致勃勃拉著它討論,問它殺人越貨,反咬死金主拿錢走人的可能性有多少,現在轉眼又裝成了溫柔小意的山茶花。
誰能看得出來,誰能想得到……
這女人就是個黑心肝的食人花!
收拾好數不多的生活用品後,綰彆枝把那一萬塊的支票壓在茶杯下,作為房間被毀的修繕費。
上午八點半,她接到了新老板的電話,讓她儘早走馬上任。
當然。
等綰大小姐到達彆墅時,門是沒開的,人是沒在的,下馬威是玩得溜溜的。
傅恒上午跟人談生意去了,一直聊到了中午,對麵說有一家絕讚的私房菜館,要請傅總賞臉品嘗一下。
向來雷厲風行的傅總想了想,同意了約飯邀請。在殷勤的馬屁聲中,傅總和合作公司聊了聊發展規劃,茶水沏好了一壺又一壺,方才敲定下以後的合作事項。
一直等到了下午四點,傅恒抬手看了看表,從公司慢悠悠開車返回了彆墅。
車聲驚動了等候的人,傅恒降下了車窗。
保安亭裡,綰大小姐單手撐著窗沿探出了身子,和來人對視上。
她畫著很淡的妝容,海藻似的頭發被編進了發帶裡,素色的衫衣寬寬鬆鬆搭在肩頭,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沒有飾品的白皙胳膊。
傅恒深深打量著綰彆枝的,從她焦橘色的發帶到裸粉指尖,像在欣賞私藏的作品。
“歡迎老板回家。”綰彆枝微微笑著道。
怎麼不生氣呢。
傅恒有些失望,本以為大小姐會像之前那樣發飆,像受氣的貓兒撓他一手血。
他還是回來太早了,真遺憾。
“按照條例,你現在不該叫我老板,第十條……”
傅恒話還沒說完,綰彆枝從善如流地滿足他的惡趣味。
“抱歉主人,歡迎您回家”
她彎起眉眼,打斷了傅恒還沒出口的扣錢警告。
傅恒隻覺得一口氣堵住在嗓間,憋得他不上不下。停頓了一會,他扯動嘴角,似笑非笑道:
“綰大小姐適應力還真好,看著人模狗樣假清高,沒想到做起下人來也這麼得心應手。”
“過獎,為了您……”的錢。
綰彆枝在短暫停頓後,再次揚起職業甜笑,
“讓我做什麼都行。”
都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係統從沒見過低頭這麼快的人,好像昨天那個抄起酒杯揍人的不是她一樣。
不錯不錯,繼續保持。
傅恒看著她虛假的溫柔,虛假的小意,虛假的乖順,虛假得……
令人作嘔。
他嗤笑一聲道:
“什麼都願意做?就算陪我睡你也願意?”
沉默蔓延了兩秒。
綰彆枝的視線從他的麵孔一路往下移動,輕飄飄睨了一眼,語氣依然帶笑,
“好啊,隻不過我這人脾氣可不好,睡覺也不規矩,說不定哪天會不小心失手……給您一個六根清淨,傅總可千萬不要見怪。”
傅恒握緊了方向盤,耳根後泛起熱氣,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氣的。
這女人滿嘴裡在胡說什麼!
他幾乎惱羞成怒道:
“笑容太假,工資扣五千——”
綰彆枝:“?”
傅恒這個臭貨說不過她就要用金錢打壓她,明擺著欺負她兜裡沒錢,幼稚鬼混賬王八沒天理。
頭一回見綰彆枝虛偽的笑容變得僵硬,傅恒心裡的那口氣忽然順了。
他端起平日裡氣定神閒的傅總架子,按了兩下車喇叭,關上車窗,開車從綰彆枝麵前經過,朝著車庫悠悠開去。
嘖。
綰彆枝用力甩上保安亭的窗戶,從小門走了出來。
[宿主你彆生氣!跟男主搞好關係才是最重要的,什麼錢不錢的,等他對你的好感度達到了100%,整套彆墅都是你的房產!小不忍則亂大謀,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宿主。]
雖然男主加好感度的時機都莫名其妙的,比如被砸酒杯的時候啦,被罵的時候啦,還有剛剛被威脅的時候……
不死心的係統檢查了好幾次,程序一直好好的,沒有出故障的可能性。
但這種好感度加得太怪了,參考價值很低。
係統很憂傷,係統很無助。
它隻能想辦法哄著宿主,讓她繼續往“男主喜歡的人設”上靠近。
“我不生氣。”
綰彆枝將落到肩頭的發帶拂開,語氣懨懨的。
“為奴為婢的人哪有資格生氣,主人說什麼都對,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要我扣錢就扣錢……我哪敢說一個不字呢。”
係統:她生氣了她生氣了她絕對生氣了!
傅大總裁擺滿了金主的款,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搭著腿查看競品報告,一邊指使著綰彆枝撣灰、擦窗、拖地。
一副欠嗖嗖的晚娘臉。
當然這隻是在綰彆枝的視角裡。
男人膝上放著台電腦,他靠在沙發上神情嚴肅。
傅恒是公認的成熟型帥哥,寬肩窄腰,五官俊朗。向他投懷送抱,自薦枕席的女人不少,可偏偏他是個不解風情的冷淡性子,襯衣扣子要係到最上麵那顆,哪怕夏天也是一身得體西裝,渾身上下散發著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氣息。
綰彆枝瞥了他一眼。
表麵上端著電腦在看報告,那表情認真又嚴肅……這麼久了卻連頁麵都沒有翻過,甚至連視線都沒有怎麼移動,他到底在這裡乾什麼?
起到造型上的裝飾作用嗎?
“勞駕,抬腿。”
傅恒膝蓋微曲,看著綰彆枝拖乾淨他鞋底的那塊地麵。
她穿著有些老舊的格子半身裙,裙角垂到小腿,露出一截骨架清秀的白皙腳踝。
還在學生時代時,大小姐會坐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學習,那時她眸子裡還帶著天真純情,順長的黑發垂在頸邊,乖巧得像一場幻夢。
她先做完功課後,常壞心眼的想要搗亂。他膝上一沉,轉頭就見大小姐抬腿勾著他的膝蓋,咖色皮鞋鬆鬆垮垮掛在腳上。
“鞋子鬆了。”
大小姐理直氣壯地指使他幫忙穿鞋。
他托起白皙的腳踝,手底膩潤得如同白瓷。
大小姐笑眯眯地看著他,笑他手抖,連鞋子都端不穩。他沒有回話,也不敢抬頭,怕撞進大小姐水波似的眼睛裡,心中卻泛起癢麻的潮意。
……
傅恒移開視線,語氣不善。
“穿的什麼玩意,傷風敗俗。”
正在認真拖地的綰彆枝:???
這男人又在發什麼瘋?
“今晚有一場宴會,你跟我一起去。”
綰彆枝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舊長裙,上麵還沾上了發黑的水漬,更顯得破舊可憐了。
“老板,你是要我過去扮演灰姑娘話劇嗎?”
傅恒頓了一下,緩緩抬頭。
綰彆枝瞬間改口,熟練捏起了甜膩假笑。
“主人,您看我這身衣服,跟您一起去晚宴不是落了您的麵子嗎,彆人看到了會怎麼想?傅總真是好眼光,選了一個鄉下村姑當女伴。您說,這場麵怎麼撐得起來?”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綰小姐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今天宴會上有不少你的舊友,不知道被他們看到了你墮落的模樣,你還能不能……”
“我會哭出來。”
傅恒看著綰彆枝,她雙手點在眼下,假模假樣做著哭泣的動作,眼睛裡卻一點淚花都沒有,嗓音裡還帶著笑意。
笑什麼。
笑他手段的低劣幼稚?還是開心能去找新歡尋舊愛?
[宿宿宿宿主,好感度降降降降了……]
係統驚恐的聲音傳來。
“今晚陪我去,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露出了邪惡資本家的真實麵孔,“不去扣工資扣績效扣年終獎,我勸你想清楚一點。。”
傅恒合上電腦,頭也不回大步離開,隻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她就穿著她這一身破爛衣裳去赴宴吧!反正招笑的是她不是他。
綰彆枝看著傅恒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綰彆枝:係統,你發現了沒有?]
[係統:啥?]
[綰彆枝:隻要我不高興了他就高興,我高興了他反而不高興。]
係統:……你彆說,你還真彆說。
話雖如此,傅恒最後還是提拎著她去換上新禮服。
宴會禮服是蜜合色的曳地魚尾裙,無論是款式還是配色都透露著甜美,優雅,浪漫的氣息。
而她的衣櫃裡大多都是顏色亮麗的衣服,哪怕她現在穿的這件老舊長裙,也是濃烈的鬆綠搭配栗色條紋。
幾乎是兩個色彩的極端。
[綰彆枝:係統,你說得對。]
傅恒更喜歡溫婉小意的情人。
以他現在的身份,找到一個可心的女人還不容易,大片的森林不去撈,卻要費時費力改造她這個前女友……
男人還真有意思。
心裡管自己吐槽著,綰彆枝的動作卻沒有半點含糊,等傅恒轉頭一看的時候,她的襯衣已經脫了一半了。
“你乾什麼!”傅恒高聲道。
綰彆枝微微歪頭,語氣疑惑,
“換衣服呀,這件衣服不是給我的嗎?”
傅恒將那口氣硬順了下去,咬牙切齒道:
“等我出去再換,你是沒當自己是個女人,還是沒把我當成男人?”
綰彆枝眨了眨眼,神情無辜。
房門重重關上,傅恒靠在旁邊牆上等她換完,他從煙盒裡取出一支煙,叼在嘴上卻沒有點燃。
陰影遮住了他眼中的神情,他微微垂眸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門後隱隱約約傳來換衣服的聲音,半晌後,房門打開。
“傅恒,我衣服後的綁帶係不上,你可以幫我一下嗎?”
大小姐從門框後探出身子,軟著語氣道。
不知是忘了還是怎麼的,她沒有叫他傅總,沒有叫他老板,而是用了最普通的一個稱呼。
傅恒摘掉香煙,抬眼看向綰彆枝。
她扶著胸口的軟綢,眼神中略帶乞求,這表情傅恒很少見到,在印象裡,大小姐好像從沒對他服軟過。
他有些著迷地欣賞大小姐此刻的神情,從琥珀色眼睛到唇心。
直到大小姐轉過身去,傅恒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龜裂,額角不自主跳動了一下。
“你是怎麼……”
傅恒閉了閉眼,
“你是怎麼把自己纏成這樣的?!”
他扯開纏得不忍直視的絲帶,扯平後重新係上,綰彆枝轉過身,乖巧任由他動作。
忽然傅恒摸到了凹凸不平的一道痕,一條傷疤橫在雪白的腰背上,顏色還沒暗去的血痂格外刺眼。
傅恒動作一僵,沉聲道:
“你這裡怎麼了?”
“之前被討債的砸傷了。”
綰彆枝的語氣卻是無所謂。
寬厚粗糙的手掌貼在她背上,手心的溫度帶起了一絲顫栗。
過了片刻,傅恒開口啞聲道:
“疼嗎?”
這個視角他看不見綰彆枝的神情,隻能聽到她輕緩的聲音。
“已經忘了。”
係統死死盯著好感度界麵,數值以每秒兩個點的速度快速上升,激動的它呼吸都急促了。
起飛!起飛!衝到封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