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醉眼朦朧地看著已經趴在桌子上的李南柔,想將她叫醒上床去睡,剛剛起身,胃裡一陣反胃,急忙扶著牆趕到了衛生間。
沒能吐出來,沈琰用涼水洗了把臉,瞬間清醒了不少,想到剛才李南柔從床底下拉出一箱醋,而又在醋裡麵扒拉出幾瓶酒的場麵,不自覺笑出聲來。
李南柔是山西人,前幾天爸媽從老家給她寄過來一個大箱子,她們二人吭哧吭哧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搬到宿舍。二人拿小刀一劃拉,整整齊齊的醋瓶子映入眼簾。
沈琰表示震撼,但令她更佩服的是,自此以後李南柔每次吃飯都要自拎一瓶醋,按照她的話來說,就是解饞。
這幾天醋消耗了一點,李南柔又將她買的亂七八糟的酒藏在裡麵,應付寢室檢查。
剛回到宿舍,李南柔就一掀床底,迅速掏出一瓶度數略高的清酒,遞給沈琰:“來,慶祝我出師大捷,不醉不歸。”
後來就是李南柔被自己灌倒趴在桌子上的場麵。
宿舍是上床下桌,沈琰費了半天勁發現自己搬不動李南柔,無奈放棄,從床上找了個毯子給她蓋上,打開台燈,以防中途醒來頭腦不清腿腳不靈發生意外。
一切收拾完畢,她關掉寢室燈,躺回床上。
房間瞬間變得漆黑,隻留下手機屏幕的亮光照映著她有些蒼白的臉。
她又想起了那條評論,瞎想揣測著背後的故事。
說來,葉桉遠的名字還是李南柔提起的。
那天中午,她和南柔在食堂吃飯,她一邊挑出飯菜裡的香菜葉子,一邊自然地提到剛才的插曲,“你認識葉桉遠?”
僅有兩麵之緣的沈琰當時還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誰,疑惑地問:“誰?”
沈琰是很典型的鵝蛋臉,線條流暢,五官恰到好處,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清澈。麵無表情皺眉思考時,總會給人一種淡漠冷冽的感覺。
但李南柔知道她隻是單純提問。
“還以為你認識呢,就剛那個帥哥,你看見了吧。”李南柔完全不在意周圍人是否能聽到她們的談話,大大咧咧地說道。
沈琰這才察覺剛才自己的膽大行為被人注意。
食堂熙熙攘攘,打飯時她卻一眼就注意到了隔壁隊伍中微微露出的腦袋,當時不知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端著菜就直衝隊伍裡的腦袋而去,在路過他的瞬間明目張膽地投去目光,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原本與前方同學談笑的葉桉遠一瞬間偏過頭來,刹那間,四目相對。
她慌亂收回眼神,故作鎮定才坐到李南柔的身邊。
聽完南柔的介紹,她才得知一直關注的人名叫葉桉遠。
“你認識他?”沈琰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熟,隻在羽毛球社見過幾麵。”
當時的她還對見麵抱有期待,竊喜著多去看幾次南柔的羽毛球比賽,也許就會有不一樣的交集。但下一秒,李南柔又開口說:“不過很奇怪,他隻看球,不打球。”
那時,李南柔是這麼說的,今天他確實也是這麼做的,明明她前往內場時,這人還懶散坐在觀眾席上,衝突發生後就突然不見了。
紛雜的事件與酒精混合在一起,無聲無息地襲擊脆弱的大腦。於是,程序供應不足,沈琰沉沉睡去。
翌日,沈琰在劇烈地搖晃中驚醒,睡眼朦朧,隻感覺頭痛欲裂,歪頭看向始作俑者。李南柔整個人攀附在床梯上,嘴裡塞著牙刷,渾濁地說著:“初(遲)到了”。
沈琰半眯著眼看了眼床頭鬨鐘,一下子清醒過來。
10:36
完了,上午的課直接泡湯。
沈琰直挺地又躺了回去,不一會兒又伸出頭:“怎麼樣?好點了麼?”
李南柔漱完口,口齒清晰,“除了渾身酸疼沒毛病。但你竟然留我獨守空桌!”
“大俠,我是真抬不動你。”
“原諒你,要你這弱不禁風的模樣真能抬動,我不就白練了。”
錯過早課僅有一秒鐘慌張,剩下隻有晚起的快樂。沈琰與李南柔不慌不忙地收拾完,前往食堂吃午餐。
昨天的清酒仍有些燒心,沈琰決定今天喝點大白米粥,清熱降火。
李南柔胃口依然很好,津津有味兒地扒飯,卻突然給她使了個眼色。
沈琰接收到信息,轉頭一看,葉桉遠和米粟正在不遠處吃飯,旁邊坐著一位麵生的女生。
“這女生沒見過啊。”
沈琰喝了一勺粥,突然想起之前程微提到的“人在海邊走”的感慨,不由順著吐槽一句:“不怕被海水淹死。”
李南柔沒聽出她情緒的異常:“帥哥看看臉就行了,十個裡麵九個渣。”
“包括米粟嗎?”
李南柔微微一愣:“其實他還挺好的……”
“嗯?昨天表現是還不錯,起碼敢往前衝。不過話說,他和那個前搭子什麼淵源?”
“具體糾葛我也不大清楚,之前我都是和其他新手一起練球,米粟進社團的時候就已經打得非常好了,盛夏也是,他倆配合非常默契,後來都在傳他倆是男女朋友關係,盛夏也沒否認,反而在她離開後,我和米粟成為搭子後,偶然提到了這個八卦,他突然就冷著臉說彆理這些閒言碎語。”
“盛夏?”沈琰搖搖頭並不認識,她認識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身邊沒有李南柔估,她估計早已處於真空包裝裡了。
沈琰舀了一口粥,沒忍住問道:“葉桉遠經常去看你們打球麼?”
“偶爾吧,稍微重要點的比賽他基本都在場。不過不熟,也是挺琢磨不透的人。”
“哦……”
她偏過頭看了眼當事人,後者正微微一笑,從容享受著女生關注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好看,於是將這份優勢轉移到眼睛裡,笑眼盈盈,什麼都不說就會讓人怦然心動。
這可能是他的生存方式。沈琰轉頭,又接著吐槽:“哪裡捉摸不透,明明如魚得水。”
李南柔沒轉過來彎,突然瞥見隔壁桌的網球拍,興奮說道:“對了,下周就要體育自選課了,想好這學期學啥了麼?”
體育課——聽見這三個字,本就開機緩慢的沈琰立刻宕機。
如果說此生,沈琰與什麼勢不兩立,絕對是貫穿幼小初高乃至大學的體育課。她還記得去年必修太極拳,在結課考試中自己手腳不協調的尷尬場景,隻恨不得自己當場鑽進綠油油的草地裡。
到了大二,琳琅滿目的自選課更讓她兩眼一黑,網球、羽毛球、足球……這種劇烈的運動一聽就不適合自己,當然還有一些柔和的項目,比如遊泳、舞劍之類的。
她也沒多大興趣。
但一想到體育課也要劃進年末成績單立,她又□□地一眨眼,絕望地問李南柔:“你想報什麼?還是羽毛球?”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這次想報個新的玩玩。”李南柔朝沈琰遞了個眼神,“網球怎麼樣?”
沈琰看到了那套看起來非常厚重有質感的拍子。“這次是什麼?”
李南柔不明所以。
“這次是《網球王子》的玄幻技巧帥暈你了麼。”
“不,這次是絕代風華Queen女王的降臨。”李南柔一臉崇拜,又充滿期待地說,“要不要和我一起?”
沈琰堅決防禦:“不,想都彆想。”
“讓我想想之前咱們路過網球館的時候,是誰眼睛都亮了?”
延大的網球館在室外,位處教學樓和宿舍樓之間,是同學們上下課的必經之地。大一的時候,沈琰經常能路過看到學長學姐們青春肆意揮拍的模樣,那種明亮的閃爍著光芒的笑,也伴隨著陽光照在了她的心裡。
但一想到從小到大體育帶給她的折磨與陰影,瞬間又將雀躍的心打了回去。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便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她還有些嬰兒肥,再加上從小運動不足,體力不支,沒能按時跑完老師規定的圈數,最後當著全校師生的麵跑完了最後兩圈。
那節課恰巧是上午第二節,課後便是每天的課間操時間,所有師生同學都會集中在操場。
那是她第一次出現在全校師生麵前,後來等她升到六年級,每周一也會固定出現在她們麵前,但身份卻從曾經的少先隊員三道杠變成了一道杠,承擔起升旗儀式大隊長的“光榮使命”。
現在已經不記得當時握拳、立正、對升旗手喊報告的場景,卻清晰記得她在跑那兩圈時,仿佛永遠看不到儘頭的無力感。
其實她說不上討厭體育,隻是經驗使然,自己在做這件事上可能會沒有其他那麼得心應手,甚至會有更糟糕的表現,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心理抵觸。
李南柔見沈琰良久未回應,又輕聲說:
“彆擔心,自選課就是隨心而定嘛。如果不喜歡就不強求。享受過程才是運動的魅力。不過如果你有興趣,到時候咱倆組隊練習,我就不信不能把這個小小的網球拿下。”
“最重要的是我聽說,最後網球結課考試並不會太難,因為一年沒幾節課,隻能教些接發球以及簡單的對打。老師不會為難我們的。”
“組隊練習”和“考試簡單”兩個詞輕輕在沈琰心裡撓了兩下。
不過她沒立即答應,凝神說著考慮考慮。
二人又吃了片刻,沈琰放下筷子:“吃飽了,何孟愉上午就發消息說有事找我,我先過去,有事call我。”
“好,但你覺得我能call到你嗎?24H靜音用戶?”
沈琰眨了眨眼,“那就用心靈感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