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手指按在微微泛著紫光的左眼上,姬堯光臉卻騰地紅了,吱唔道:“這、這會不會太親密了?”
“哪親密了,是不是還要我捆根紅線在你頭上懸絲來吸?”林昭按住他的眼睛,感覺了一下手上抽來的暖流,皺眉道,“噫,咋這麼少,比早上那波少了好多。”
如果把早上那波吸到的腐蝕程度設定為100點的話,這時間吸到的最多也就隻有1點。
姬堯光一時汗顏:“那怎麼一樣呢,你第一次吸時,那是我積蓄了七年的腐化,如今不過才六個時辰,現在你能吸到這些,已是很多了。”
要是這點時間就能回到那種腐化程度,他哪裡能在妖墟瀚海堅持那麼久,早就變成不輸給那玄武神骸等級的大凶了。
林昭嫌棄地放開手:“那,那些活屍身上有災劫腐化麼?”
“有,”姬堯光道,“紫日雖然會腐蝕萬物,但也會壓製詭異生靈活性,一到夜間,它們就會在土地上肆虐,所以,夜裡,人們會點燃聖木,驅除邪祟,避免被詭異盯上。”
這也是到了晚上人們的活動會降低的原因,方國雖然土地重新淨化過,但到底比不上巫國那片從未被侵蝕的土地,在數百米深的地下,還是殘餘著災劫腐化的氣息,雖然不會形成大的鬼怪,卻也會影響心神,變得多疑多怒,所以,這樣的世界,晚上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那我能吸那些怪物麼?”林昭看著那潮水一樣的活屍,蠢蠢欲動,那麼大的量,會不會一下子就把他堆到金烏神靈的程度?想想還有點小期待呢!
姬堯光笑了笑,拉著他跳下蘑菇房頂,在青色的城牆邊沿凝視數息,便揮手放出鬼麵圖騰,眨眼之間,就裹了一隻屍到他們麵前,隻露出一個不斷掙紮咆哮,腐爛猙獰地腦袋在鬼麵外邊,試圖去撕咬離它最近的林昭。
“來,吸吸看。”姬堯光帶著微笑讓鬼麵裹著活屍,靠近了林昭一些。
林昭本能後退一步,頭皮發麻,看著那眼珠都已經滾出來半耷拉在眼眶下的惡心生物,再看看自己又細又長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在手上凝聚出一片金色羽毛,插進了對方腦殼,用羽毛做媒介,試著吸了一下。
那屍骨瞬間化為一團灰燼,被鬼麵兜住,目測大約有一個手指頭的量。
林昭感覺了一下,又真心很努力地感覺了一下,挫敗道:“感覺不到,真感覺不到。”
姬堯光又揮揮手,鬼麵秒出秒回,這次,裹住的是一個像蝙蝠樣的玩意,長著一根尖銳的吸血口器,它的頭顱歪扭著,身上骨骼扭曲,已經被鬼麵捏成了一灘軟泥。
林昭又吸了一下,這詭異的東西瞬間化為灰燼,厚厚的一層,有十來斤左右,而他終於有點感覺了,但卻微弱地像幻覺,不由皺眉嫌棄:“廢物!”
姬堯光莫名心虛了一下,立刻道:“明白了,看來要供養你的血脈,至少要得是人階或者地階以上的怪物。”
“不行,”林昭搖頭,“這種質量 ,多少個都不夠,完全不純,我在瀚海裡殺天天殺的比這還強,也吸不到什麼,隻能供養一下/體魄,聊勝於無。”
說到這,他又伸手去摸姬堯光那詭異的紫色眼睛:“還得是這個得勁。”
但一觸摸,立刻感覺不到,那眼珠像是玉石雕刻的,光滑又帶著溫度,那種源源不斷的熱量持續著,讓他十分不舍得放手。
“這眼珠原來是假的?”他頓時來了精神,試圖誘惑道:“青帝……咳,堯光哥啊~”
“彆想了,真能給你,我比誰都願意,”姬堯光愁道:“但它沒有實體,我是用左眼同化後,再用整個本命圖騰做成封印,一但放出去,你能吸多少不知道,整個氐國和半個巫國都能被腐化。”
“什麼玩意啊,這麼厲害。”林昭不由驚歎。
姬堯光沉默了一下,笑道:“我在父神前立過誓,不將此事有關的一切說出,等到了巫國,父神也許會告知你。”
林昭便也不糾結了,想想看,就這麼個玩意,讓身為巫神之子、國家級戰略武器的姬堯光被直接流放了,肯定是個超級大麻煩,於是轉移話題道:“對了,我們在城牆上殺怪,會得到獎勵麼?”
姬堯光笑:“當然,拿著這些灰燼,可以去每個烽火台換柴薪,六份換一份,就算是獎勵了。”
林昭看著鬼麵上那一堆灰,頓時笑道:“笨啊你,乾嘛要給中間商賺差價?你直接把他們變成樹不就行了。”
姬堯光瞬間沉默下去。
他伸手捏起一把灰燼,細長的枝丫中掌心中生長,鬼麵的灰燼上也生出數十根枝丫,眨眼之間,麵前就已經有了規整的一捆新柴。
林昭伸手拿起一根,卻立刻就發現了不同。
他吸到了一點點災劫之氣,雖然不多,像是幻覺,但他敢肯定,要是拿這柴去燒,怕是不能驅除那些凶詭,反而有引它們來的作用。
“難怪你會被趕走。”林昭看著凝視著樹枝的沉默青年,伸手按住他掌中的樹枝,一瞬間,火焰從他指尖跳躍,將那樹枝整個點燃,光芒在黑暗中映照著他們靠得極近的麵龐,像裹了一層光暈。
“有點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啊。”林昭露出笑意,“這柴我喜歡,我幫你把他們點起來!”
金烏的火焰燒儘災劫,在手中釋放著光和溫暖,姬堯光緩緩露出微笑,鬆開手,讓燃燒的樹枝掉了下去。
“嗯?”正在為自己的行為感動,林昭忍不住轉頭看他,“怎麼了?”
姬堯光抬起燙出水泡的手,幽幽道:“阿昭,燙啊!”
……
“以前我也拿火燒你,怎麼沒見你起泡。”小屋裡,林昭一邊抱怨著,一邊看姬堯光從頭冠上拿起一片樹葉,把水泡裡一縷火擠出來,這才愈合傷口。
“你剛剛的火是真燙。”姬堯光看著那被擠出,正在空中跳躍的一縷火焰,“又摸索出一些血脈的使用之法了,恭喜你。”
林昭回憶著剛剛點火的心情,指尖冒起幾縷相同的火,他能感覺到,這火的溫度,大約能衝到太陽表麵的溫度,是比先前強了好多,先前的火,差不多也就是煤氣灶的溫度而已。
他像個孩子一樣玩著指尖的一絲絲火焰,靠近姬堯光晃了晃:“這樣的火都隻是燒起水泡,你這老樹還挺耐燒啊。”
“哪裡老了,若按樹齡,我還是顆樹苗,”姬堯光縮在小屋的蒲席上,挪動著躲著他的手:“彆過來,我可是極貴重樹……觸律之行……”
“我就燒樹了,你能怎麼著,去報官啊!”林昭看他被攆得四處躲閃,笑樂了,“行了,讓開,你去隔壁屋。主上我要休息了。”
今天一天也太刺激了,又是被抓放血,又是來巫城,又是等日落的,該休息一下了。
姬堯光起身,整理了身上絞成一堆的掛鏈,微笑道:“那恭請主上好好休息。”
他起身,身上的項鏈輕撞,發出微微聲響,卻莫名催眠,林昭打了個哈欠,在房間的角落縮起來,緩緩閉上眼睛。
……
走出小屋,姬堯光靜靜坐在門口,凝望著遠方還在鏖戰亡者戰場。
周圍洶湧的喊殺聲入不了他的耳,當初一起戰鬥守衛此地的記憶,仿佛已經過去了許多輪回。
他體驗著手上燒灼的痛,神情卻是莫名地欣喜。
在那一次選擇後,他已經很久沒感覺到痛了。
災劫的力量先侵蝕肉身,再觸及七魄,最後再對魂中的自我與意識同化,等到那時,他就不再是他,而屬於災劫世界的生靈。
因此,在瀚海時,他時刻都在封印能遇到的一切詭異凶物。
因為他知道,時間一到,他將會是巫國最大的威脅。
“父神,”他凝視著遠方天空,“我動搖了,剛剛我在想,要是有人真的傷害他,我也許忍不住呢。”
他笑了笑,雙手托在腦後,靠著牆壁,緩緩閉上眼眸。
他也想休息了。
從進入瀚海,他就未休息過,因為害怕醒過來的會不再是自己。
果然,樹和鳥最合適待在一起。
鳥隻需要給樹抓抓蟲,而樹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