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塊兒奶糕(1 / 1)

陛下拿孟斯鳩尋開心——看這般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小心吃著葡萄。

幾粒過後,看膩了。起身。

陛下被四個灰白色袍子太監,扶上步輦。

孟斯鳩眼下一暗,忙放下手中葡萄瓷碟。

地上跪著轉動方向,拜,“陛下——奴…奴才還有一不…不情之請。”

頭雖埋的低,但孟斯鳩耳中還是靈敏捕捉到了,陛下那一絲不滿的冷哼。

很快,聽聞,尖細的聲音,“小太監,你不要得寸進尺。”某位灰白色太監。

“奴…奴才不敢得寸進尺!”孟斯鳩顫抖。

陛下的語氣森冷,像是最後給他一次寬容,“你有什麼不情之請?”

老子當然不傻——剛才都沒要權,現在會要錢要權?

孟斯鳩麵色漲紅,“陛下賞賜…賞賜奴才的茅廁,還在禦花園分部。奴…奴才想著——這是陛下賜的,是奴才永遠的榮耀與珍藏,所以鬥膽,懇請陛下,能…能不能——”

陛下似是沒料到他這一出兒。

笑聲溢出口。

“你的茅廁,會拆了,隨你去禦膳房。”

孟斯鳩終於敢抬頭,對陛下感激,“謝陛下——謝陛下——”

陛下挑眉,“還有什麼,要求的?”

“小孟子求陛下萬福金安——福如東海——壽與天齊——英明神武——龍體康健——”

不等他拜完說完。

陛下便笑著抬抬手。灰白色袍子的太監,尖聲,“起駕!”

孟斯鳩還在拜著。

聽遠去的步輦,若有若無傳來——

“這小太監還挺有意思的。”

“是,陛下所言極是。”

待周圍無人。

孟斯鳩遲緩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膝蓋。

步至方才擦地磚的位置,抬腳就是一踢——木桶中黑乎乎的汙水,爭先恐後,奔流四溢。

沒管,留下那倒翻的木桶,和千層肚抹布。

提步離去,把犄角旮旯裡極少數要帶的東西,打包帶走。

一進那個尿尿味的通鋪。

屋裡其他禦花園小太監見他如夜叉,立馬閉住口,頭低埋下去。

孟斯鳩雖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稀給。

但自己未有實權——想耍威風,並不是時候兒。若後麵有差池,這些人是最有可能複過來插刀子的。

用粗糙布料,包裹自己不多的行李。打兩結,甩肩頭。

孟斯鳩從犄角旮旯,一轉身。

那些小太監還如木樁子一般,杵在那兒——估計都知道了,禦花園管事太監,的下場。

孟斯鳩正要快步走出去。

路過,前些日子動不動,言語譏竊、暗裡使絆子、明裡潑水的三個抱團太監,時。

孟斯鳩慢下腳步,似笑非笑——對他們冷哼一聲!

那抱團三太監,身抖一瞬。

離開禦花園分部。

禦膳房分部門口,管事太監等著領,這一被陛下賜名的小太監,進門。

孟斯鳩右肩掛著鬆癟包袱,臨近,提快腳步。至前,低頭恭謹,“管事公公。”

“小孟子是吧?”禦膳房的管事公公,身形也是胖乎的,“跟我進來罷。”

“今兒,咱禦膳房來了一位新人。新人雖是新人,但宮規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著,嚴禁抱團排擠欺辱旁人,都曉得了罷?”

今日,禦花園分部管事太監,被革職、處罰、發落辛者庫,的起因經過,早已在宮中各個角落,流傳散開。

禦膳房眾小太監:“曉得——”

管事太監又絮叨叮囑眾人好一會兒。

孟斯鳩感覺自己,像是小時候兒轉學,班主任領著自己介紹,叮囑不許欺負新同學,要友好相處。

“小孟子?”管事太監點他名兒。

孟斯鳩回神兒,“在。”

“跟我來——”管事太監帶他至禦膳房,的太監通鋪,“你想挑哪個位置睡?”

孟斯鳩:“能…挑麼?謝管事公公!”

剛好尋到柯樂的名字,貼在離牆倒數第二位置。

孟斯鳩指著牆邊,沒被貼名字位置,“管事公公,我睡這兒——就行。”

“行。”管事公公寫下一張名字,給他,“自己貼罷。”

話頭一轉,“不過——彆怪我沒提醒你,旁邊睡的這位,體型大了些,你不嫌擠就好。”

“是。”孟斯鳩用漿糊,把名字紙,貼在床鋪位置。

管事太監已去招呼其他人,乾禦膳房的正事去了。

孟斯鳩在新的床鋪邊緣,空坐,揉了揉膝。將右肩包袱取下——聊勝於無的東西,塞進鋪位對應小櫃。

去尋茅廁。

自己的專屬茅廁,已被匠人,從禦花園分部,整個遷至,禦膳房分部的公共茅廁旁邊。

孟斯鳩拎了桶水,對專屬茅廁小門,潑——

自己的名字,灰塵更少許多。

快到晚膳時刻,禦膳房一陣忙碌。

挑水,洗菜,切菜,吹火,揉麵,熬湯,捏點心,燒菜…

孟斯鳩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到處去找柯樂身影。

終於找到——柯樂胸前套著白色褂子,袖子被擼的高高,圓圓的鼻子上還有麵粉。

“可樂兒,可樂兒,普斯——普斯——”孟斯鳩抓著門板,探出半個身,小聲叫著柯樂。

也就隻有他會這麼叫柯樂。

柯樂聞他聲兒,欣喜抬起頭!

手中揉麵團的力度都變小了,壓低音,“小孟子!”

孟斯鳩走到他案板附近,單手撐著腰,看上麵白花花的麵團兒。

剛要說話。

“小樂子——大劉還等著你的麵團呢!”有人叫他。

柯樂高聲應,“欸——好,馬上!”

手上速度加快,沒多會兒,便揉到位了,“你在這等一下啊,我去送一下麵團。”

孟斯鳩對他擺擺手。

見柯樂端著麵團木盤,給站在大水鍋旁,等著抻麵的禦廚,送去。

很快回來。

柯樂把白色褂子脫下,平整袖子,“我現在手頭兒上的活兒,乾完了。”

孟斯鳩下巴指向,那背對著他們抻麵的人,小聲,“他怎麼不用穿太監服?”

“他啊?”柯樂捂著嘴巴,“禦膳房人員,隻有一部分是太監。主手藝活兒的,是禦廚,一部分禦廚不是太監。”

“哦。”孟斯鳩放下疑惑。

孟斯鳩還在到處轉——現在不是自己乾活兒的時候兒——等上菜前,嘗菜,才是該乾的正事。

聽聞管事太監正在對,規劃每宮送菜的筆錄小太監,叮囑,“有吩咐,說——絡美人,嵐貴人,喆貴人,這三日都不必往她們宮中,規劃夥食。”

“是。”規劃筆錄小太監,提筆記下,“所為何事?”

管事太監:“哪有那麼多問的?上麵是這麼吩咐的。這三日——一粒米,一粒麵兒,都不許從禦膳房送她們宮裡去。”

規劃筆錄小太監:“是。”

孟斯鳩抿嘴。

剛好三位——又剛好是關於用餐。

心中一瞬便明。

應該是白天裡,爭寵喂葡萄,導致皇帝葡萄沒來及咀嚼吞咽。

嘖。

孟斯鳩摸摸下巴。

不能太殷勤。

“小孟子,來——”管事公公喊著,“乾活兒了。”

孟斯鳩立馬過去試菜,旁邊還有兩位試菜小太監。

觀察他們怎麼做。

學著。

拿起公筷,於將要端出的每盤菜品裡,夾出,放餐碟之中。

第一口——銀針吃。

第二口——靈玉嘗。

第三口——太監品。

得,孟斯鳩這個崗沒選錯。

方才從禦花園分部到禦膳房分部,的途中。還在擔心——萬試菜試出個有毒的,可咋辦。

這個機製,非常完善——原來自己就是一單純的,鹹甜淡重品嘗儀。

另外兩個小太監對同道吃食,都說,“尚可。”

孟斯鳩覺得這味道不錯啊,跟著他們說,“尚可。”

三太監都說【尚可】後,那盤餐食便端向,該去的宮中。

不過一次性試的餐多了,就會感覺在吃自助餐。一會兒是太後那邊點的清粥,一會兒是嗜甜主子點的摻糖麵條。

餐食陸陸續續端出,孟斯鳩摸自己肚子——這是穿越以來,第一次,吃這麼好,吃這麼飽。

袖子中還藏了兩塊兒奶糕。

禦膳房短暫休息會兒,養點兒精力,等各宮的餐盤碟碗送回來,再收拾一頓,就能結束禦膳房普通常規的一天的全部活兒。

孟斯鳩拉著柯樂坐台階上,環顧周圍沒人經過。

學柯樂以前的樣子,袖中掏出,快速伸入柯樂袖中。

柯樂眼睛都亮了,能察覺到這是吃食,“這啥?”

孟斯鳩確認四下無人,“拿出來——拿出來嘗嘗!”

兩塊兒白色團子,從袖中出來,還散發著濃鬱勾人的醇香,柯樂欣喜,“哇!奶糕!”立馬把驚喜的聲兒壓低。

“吃啊——愣著乾嘛?”孟斯鳩見柯樂遲疑的樣兒,“不舍得吃啊?”

柯樂把奶糕送進嘴裡,第一口,小口咬——那小的,似乎奶糕沒少掉一分。

孟斯鳩卻能從柯樂神情中,讀出,陶醉。

孟斯鳩笑了,“至於麼?剛好幾個宮,都點了這道。我試了好幾個盤子——前幾塊兒還挺好吃的,吃多了,也膩。”

柯樂也笑了,撞他肩膀,“你是不知,一盤奶糕定量八塊兒,端過去前,就要被試掉三塊兒,到點餐的宮中,一盤隻剩五塊兒。”

繼續,“奶糕好吃啊。那些願意點這個餐食的小主,大部分也愛吃。因此回收餐盤碟具的時候,少見有奶糕剩下的。剩的最多的,就是主食。”

“這個不是回收餐盤碟具裡的。”孟斯鳩轉頭對柯樂說。

想起自已之前一個多月裡,經常被柯樂投喂。

雖然知道那些餅子,窩窩頭,來自於——高位者盤子剩的,大概率是高位者碰都沒碰過的盤子。

但還是覺得,冰冷宮中,好歹能被投喂吃上些東西,不至於餓死。好歹有個,雖然不知自己真實身份,卻誠意滿滿的朋友。

柯樂:“我知道。”

孟斯鳩:“我是說——這些,不是彆人吃剩的。是那些在那些貴人們用餐之前,取的。”

柯樂還是沒懂他,笑著,“我知道。”

孟斯鳩沒再多說。

抬頭看天——第一次露出放鬆的笑,穿越以來。

以後,老子再也不要吃,彆人剩下的,吃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