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簷生平第一次心疼錢居然是在替楚拾銜心疼。
他看了一眼地上歪歪扭扭的桌椅,可以預見楚拾銜將要賠償的會是一筆巨款。
“跟我去登記扣分表,”謝簷關上記錄儀把一旁的椅子扶了起來,“過來,楚拾銜。”
楚拾銜還沒動,地上幾個小混混先動起來了,為首的黃毛邊捂著肚子邊叫囂:“憑什麼?他把我們打成這樣,就算個損壞公物?”
“確實,”謝簷腳步一頓,他掃視了一眼四周,點點頭,”那也可以算算彆的。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先動手的應該是你們。尋釁滋事要扣多少分來著?哦,我記得扣30分,休學一周。”
小混混們全部一愣。
“當然,”謝簷轉頭看向楚拾銜,重新拿出操行記錄儀,“多人率先攻擊一人,被攻擊者……嗯,最多算個防衛過當。尋釁滋事和正當防衛……這幾位同學,你們需要登記嗎?”
“靠你大爺!”黃毛爬起來,想往地上呸一口血沫來,又怕謝簷罰他的分,隻能敢怒不敢言地看著謝簷帶走楚拾銜。
……
落日的餘暉照在了一層又一層的石質階梯上,楚拾銜低頭剛要抬腳下樓,謝簷的手就扶了過來。
楚拾銜躲開了他的手。
謝簷的手在空中短暫地頓了一下,拇指與食指的指尖碾了碾,收了回來:“看來是我白擔心了?還能打架,挺生龍活虎的。”
“擔心我乾什麼?”楚拾銜三兩步下完階梯,頭都沒回,“擔心你的白瑾安吧,他不是還在等你?”
“等我?我和他又不住在一起,司機會送他回家,”謝簷頓了頓,調笑了一句,“也就你和我一起住過。”
楚拾銜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謝簷:“我欺負你的omega,你不生氣?”
“嗯?”謝簷裝作仔細回想了一會兒,“我以為是他欺負你。”
楚拾銜愣了一下。
“他不是在旁邊煽風點火?難道我聽錯了?”謝簷走到了楚拾銜麵前,再次觸碰到他的肩,這次他感受到懷裡的人沒再拒絕,“不過alpha毆打omega,會觸犯《omega保護法》,這很嚴重,我當然會阻止你。”
楚拾銜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真的喜歡白瑾安?”
謝簷奇了怪了,怎麼一個兩個的都喜歡問他這個問題。
“有時候並不一定需要喜歡,我和他匹配度很高,”謝簷耐心解釋,“而且我認為即使我喜歡上一個人,也不會完全失去理智地維護他。”
“匹配度高。”楚拾銜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突然說,“不用你扶。之後我會搬進宿舍,離學校很近。現在登記完,然後你就離……”
“不用登記,”謝簷笑了,“我是忽悠那群小混混的。既然這樣,我先送你回宿舍。”
謝簷沒有再強求楚拾銜什麼。
楚拾銜噎了一下,好一會兒才低著頭說:“那我把罰金交了。”
”哈,我還以為我行我素的十三區小霸王楚拾銜不會在意軍校這點規則,”謝簷忍不住低頭笑,“不用擔心,隻扣分,不罰款。軍校沒把這麼點錢放在眼裡。”
楚拾銜靜靜地看著笑了好一會兒的謝簷,偏過頭去,繼續沉默著向宿舍走去。
謝簷不急不緩的跟在後麵。
“到了。”楚拾銜停在了軍校配置的宿舍公寓下,“你走吧。”
謝簷看他一會兒,突然靠過去,手繞過楚拾銜胸前,扶住他的脖子。
楚拾銜被迫低頭,後頸的腺體露了出來,上麵的紅痕已經徹底消失,隻留下一片雪白。
“看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謝簷還不忘用指腹摩挲著檢查了一下,“如果之後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再來找我,需要一個通訊器嗎?”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亂碰彆人的腺體。”楚拾銜閉了閉眼,保持著一個彆扭的,被擁抱的姿勢,“真的很難忍住不揍你。”
“我以為你不反感。”謝簷鬆了手,omega的腺體他當然不會去碰,至於alpha……楚拾銜好像並不抗拒他。
楚拾銜看他一會兒,眸裡難得掙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偏了偏頭,說:“算了,不反感。”
謝簷:“……”那你的表情為什麼看起來像要上刑一樣。
“我買了通訊器。”楚拾銜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老式二手翻蓋機,問謝簷,“號碼。”
“……”謝簷狐疑地看了翻蓋機一會兒,“你確定它能通訊?”
“能。”楚拾銜點頭,“但隻能存一個號碼。”
……哪個博物館裡的老古董給楚拾銜偷出來了?
謝簷:“就一個號碼?你難道隻和我一個人聯係?”
楚拾銜看他一會兒,解釋:“隻認識你。”
“白瑾安不算?”
“不熟,”楚拾銜言簡意賅,“隻是利益關係。”
謝簷突然感覺責任重大,他抱著懷疑態度報出了自己的號碼。
楚拾銜把號碼一個一個輸進去,還剩最後一位的時候,翻蓋機突然亮起了紅燈。
謝簷:“?”
楚拾銜:“……好像隻能輸八位號碼。”
謝簷:“……”好幾年之前市麵上的電話號碼就全部是九位了好嗎?
果然是老古董。
“噗……”謝簷終於忍不住了,他扶著楚拾銜的肩,低頭沉沉地笑著,溫熱的、顫動的鼻息打在楚拾銜的頸間。
楚拾銜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好一會兒,謝簷終於笑夠了,他似乎還要緩一會兒,輕輕扭頭,看了一會兒有點冷的深邃輪廓,突然牽了一下楚拾銜的手。
明明以為謝簷要攻擊他的時候都沒動,此時的楚拾銜突然猛地退了一步,明顯被嚇了一跳。
謝簷差點摔了個跟頭。
楚拾銜低頭看著手上——謝簷不是在牽他,而是給了他一個嶄新的通訊器。
即使光看外表就知道價格不菲。
楚拾銜垂著眼,剛要開口,謝簷先打斷了他:“彆著急拒絕。你的腳不一定完全好了,留個聯係方式會更好。這是我的責任,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要賠的錢會比這個通訊器貴更多。”
謝簷很明顯是鐵了心要給楚拾銜新通訊器,而且理由也無懈可擊。楚拾銜看他一會兒,有些僵硬地說:“謝……”
“抱歉,”謝簷突然擁抱了一下楚拾銜,低聲說,“因為我的信息素的緣故,這段時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希望你之後一切順利,楚拾銜。”
楚拾銜僵在謝簷懷裡,手指微不可查地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回抱過去。
……
謝簷看著楚拾銜走進自己的宿舍房間後才轉身打開通訊器,白瑾安給他發了條信息:“彆忘了今晚一起吃飯。”
每周固定吃一次飯聯絡感情是謝家早就做好的安排。
謝簷垂著眼,眸中的藍色像冰一樣,他隨手按了幾個鍵,把通訊器關上了。
“下次吧,今天有其它安排。”
按楚拾銜和白瑾安的表現來說,他們倆的關係或許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熟,也算不上什麼兄弟……
利益?謝簷反複咀嚼了幾遍楚拾銜提到的這個詞。他想到楚拾銜手裡的那張黑卡,是錢嗎?類似於賞金獵人那種性質?
為了錢接近他?
那如果他給楚拾銜更多錢,楚拾銜能不能跟他?
還是要再查查看,謝簷放棄那些奇怪的想法,把思緒投入之後的安排上。
嘖,楚拾銜怎麼這麼白?
……
黑夜像一個巨大的窟窿,吞噬了整個大地。
白瑾安其實挺怕黑,他咬了咬牙,握著電筒踏進廢棄的訓練場:“喂,你到底在哪兒?”
沒人回應,白瑾安在心裡咒罵兩句,又往前走了一步,腳底突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嚇得瞪大眼睛,直接摔了一跤。
“什麼事?”黑暗裡有一段有點冷的聲音傳過來。
白瑾安踉蹌兩步,抓到掉在地上的電筒照過去,剛剛踩到的不過是泡沫板而已。
楚拾銜正倚在不遠處,有些高的窗戶邊。
“靠,選的什麼鬼地方,”白瑾安抱怨一句,“謝簷最近對我太冷淡了,我不好下手。不說血液,口腔粘膜,體|液……你這麼厲害,難道連他一根頭發都拿不到?”
“覺得容易你可以自己去拿。”楚拾銜冷淡地說,“演習是你動的手腳。”
“不然聘你過來保護我乾什麼?”白瑾安咬牙,“我隻是想讓他流點血而已……”
楚拾銜看了他的表情一會兒,突然說:“你要這些有什麼用?”
“管這些乾什麼!”白瑾安瞪他一眼,“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彆忘了你剛拿了我的錢,我隨時都可以收回來。沒了這筆錢,你……”
“你在威脅我?”楚拾銜睨他一眼,一雙紅色的眸仿佛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獵物,白瑾安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有消息會通知你。”楚拾銜看了眼白瑾安恐慌的表情,轉頭看向窗外,“老地方。”
白瑾安心裡氣的不行,卻又拿他沒什麼辦法,他指了指楚拾銜腰間的通訊器:“一天到晚就約這種黑燈瞎火的地兒,就不能電話聯係嗎?我看你身上不是有個新通訊器嗎?”
楚拾銜頭也沒回,徑直躍下窗台:“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