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從青草頂端蹦到了尾梢,曦光透過層層樹葉照進森林裡。
謝簷喊燕一舟把隊員清點好,又前進了一段距離。如果沒意外,他們明天中午就能夠到達終點,贏下這一次演習。
他瞟了一眼躲在隊伍最末尾的人,白瑾安在避著他走。
他收回目光,沒管這人,一直到午間休息的時候才喊住了白瑾安。
白瑾安搓著衣角,抬頭看一眼謝簷,又迅速低下頭去。
謝簷看他一會兒,突然說:“或許我們的合約可以提前終止了。”
白瑾安聞言慌張地抬頭:“不!我隻是……”
謝簷打斷他:“你應該知道,我本身並不同意家裡的安排。”
一開始聽說家裡要給他安排一個omega,謝簷是強烈反對的。反對的原因也很簡單,謝簷認為沒必要,他很忙,沒到能考慮感情的時候。
彆人催謝簷可以不理,但謝複一直擔心他。老爺子年紀大了,謝簷怕他心裡總惦記著,於是背地裡找這小omega作了筆交易。
為期三個月。他會答應家裡的安排,兩個人逢場作戲一段時間,時間到了好聚好散,該有的好處少不了他。
當時白瑾安問:“那要是你的信息素出問題了呢?”
此時的謝簷還不知道成年後信息素失控的厲害,隻說:“我會用抑製劑。如果出了意外,我會負責。”
白瑾安點點頭:“如果你能喜歡上我,真正和我在一起,那我會很高興。”
當時的謝簷不置可否,結果真到了謝簷能“負責”的時候,白瑾安又跑沒影了。
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
“我太害怕了,”白瑾安低下了頭,“下次我一定……”
“我指的不是這件事。omega會害怕很正常,”謝簷垂著眼,看了一會兒白瑾安的神情,“我指的是你偷走我的抑製劑這件事。”
白瑾安渾身一僵,拳頭捏得更緊了,衣角幾乎給他揉碎,好一會兒,才顫抖著說:“我隻是希望你能和我……”
“白瑾安,我不喜歡有人打亂我的計劃,”謝簷不為所動,“希望你接下來安分一點,好嗎?”
白瑾安僵硬地點了點頭。
終於被謝簷放過,白瑾安像兔子一樣跑了。謝簷看了男生的背影一會兒,轉過了身。
或許當初他做了一個並不明智的選擇,但現在還在演習,他隻有暫時……
“謝簷。”有一道偏冷的聲音喊他,謝簷有些意外地看過去,居然是楚拾銜。
旁邊的隊員們也十分詫異地看過來。
謝簷禮貌地笑了笑,走了過去:“楚拾銜?”
“我要換衣服。”楚拾銜突然說。
此話一出,周圍就有人低聲私語起來。原因無他,三天的演習,時間並不長,基本上帶的都是必要物資,根本沒什麼人帶換洗衣服。
就算有,也是留在有人受傷或者天氣驟變時使用的。楚拾銜這個所謂的殺神根本用不著。
何況,他還是自己沒有,非找隊長要。
放彆人那來說,多少有點矯情了。
但沒人敢說楚拾銜一句。
燕一舟作為謝簷多年的朋友,深知謝簷的脾性,絕對不可能給楚拾銜搞特例,哪怕他再厲害都不行。於是燕一舟笑著打哈哈:“咱們隊不興換洗衣服啊,就剩一天了,都忍忍……”
“我有,”謝簷點了點頭,帶楚拾銜進帳篷,“過來換。”
燕一舟:“……”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
謝簷把備用衣物遞給楚拾銜,身前的人也沒避他,直接就換了起來。
謝簷微微垂下了眸。
關於為什麼謝簷會給楚拾銜開特權換衣服……嗯,昨天他好像把東西弄在楚拾銜的上衣和褲子上了。
楚拾銜居然還就這麼忍了一上午,謝簷突然想重新審視楚拾銜這個人,他的脾氣似乎沒有傳言中那麼糟糕?
楚拾銜背過身脫掉了上衣,好看的肩胛骨隨著他的動作展現出漂亮的線條來。
謝簷於是把頭再低了低,目光落在黑色的,被一絲不苟地紮進軍靴的軍褲。
謝簷昨晚親手重新紮好的。
謝簷生平少見地有些頭疼——好在他最後清醒了一點,沒做出更過分的事。
隻是……
“昨天我意識不清醒,”謝簷頓了頓,突然意有所指地問,“你怎麼不反抗?”
這本身就很奇怪,楚拾銜一個s級alpha,居然一點也不掙紮,任由另一個alpha對他為所欲為。
謝簷理智地試探著楚拾銜的目的。
“不然讓整個隊伍全軍覆沒?”楚拾銜套上件軍用T恤,“不是你說,要以團隊為重?”
居然聽進去了啊……謝簷笑了笑,卻沒把這個答案全然當真。不過他不關心彆人的目的,畢竟他們間也沒發生什麼實質性的……
何況,alpha和alpha之間能發生什麼?拚刺刀嗎?
楚拾銜換了軍褲,原本那條軍褲被他隨意一勾,甩到一旁,他拿起謝簷那條備用軍褲。
謝簷的眸色暗了暗,除非標記,否則alpha不可能提前結束易感期,更何況謝簷本身信息素就不太穩定。
此時的他能夠一點兒端倪沒露,全屬意誌力過硬。
“你有帶抑製劑嗎?”謝簷問。
楚拾銜套好褲子,一絲不苟地扣好腰帶:“背包裡還有兩支,你要?”
“謝謝。”謝簷點了點頭,重新看了會兒衣衫整齊的楚拾銜,“你的信息素控製得很好。”
就算是昨天,謝簷把唇抵到楚拾銜的腺體上,也沒聞到他信息素的味道。不止如此,楚拾銜對其他alpha信息素的忍耐力也很高,昨天聞到謝簷那麼濃烈的信息素也沒克製不住發飆。
“如果你住過五平米一人的隔間,你也會很能忍耐各種烏煙瘴氣的信息素。”
謝簷點了點頭,神色自若地說:“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在這裡聯係一份兼職。”
昨天的事說到底是楚拾銜吃了虧。謝簷會作出補償。而對於貧困區出身的楚拾銜來說,其實補償很好解決。
但他很清楚,以楚拾銜的性格,絕對不會直接接受一筆錢,否則這和說他出來賣沒什麼區彆。
但謝簷會暗中關照他。
“不用。”楚拾銜走到旁邊提起背包,將兩支抑製劑都遞給謝簷,“我現在有工作。”
謝簷接過抑製劑,便直接挽起袖子,把藥劑注射進去,透明的液體迅速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隻有這時候,才能讓人感覺到謝簷的狀態有多不穩定。即使在理智的邊緣遊走,謝簷依舊要作為隊伍的領袖帶領所有人往前走。
一支抑製劑注射完畢,謝簷頓了頓,又拿起了第二支抑製劑。
楚拾銜忽然偏過頭,走出了帳篷。
謝簷的動作頓了一下,目光落向晃動的門簾。
……
謝簷從帳篷裡出來的時候,遠遠看見白瑾安和楚拾銜似乎在說著什麼。
但這也並不奇怪,白瑾安和楚拾銜同屬於十三區,本來就認識,當初白瑾安把楚拾銜拉進隊伍時,就說過楚拾銜是他兄弟。
隻不過……楚拾銜的入學資格是他自己殺出來的,白瑾安的,則是謝家走後門送的。
也算是為了謝簷。
不過……易感期的謝簷原始本能作祟,看這幅畫麵哪哪不順眼,下意識想獨占自己的omega。
不對……謝簷眯了眯眼睛,他想獨占的……好像是自己的alpha?
謝簷覺得自己意識真的不太清醒了。
……
之後的隊伍行進中,沒人意識到謝簷在隊伍中的站位比平常靠後一點,確切地說,是離楚拾銜近一點。
燕一舟打開地圖:“目前來說還算順利,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馬上就能……”
話音未落,野獸的咆哮從前方傳來。
燕一舟:“……”自己的嘴還真是和謝簷一樣臭。
謝簷心裡其實有點煩。本來易感期就會帶來莫名其妙的狂躁,更何況一路上麻煩事不斷。
他拿過能量刃,隻想速戰速決。
然後就看到一頭龐大的巨獸衝了過來!居然是中級象形畸變獸!
軍校明確聲明,此片演習區域已被清查,隻存在多種低級畸變獸,為的就是確保所有學生的安全!怎麼會突然出現中級畸變獸!
隊伍中絕大多數人都不夠他塞牙縫的。謝簷皺了皺眉,決定引開這頭畸變獸。
“終點會合,”他毫不客氣地奪過燕一舟的能量刃,跑到旁邊的岔路上,直接將能量刃扔向畸變獸!
象鼻卷起,擋住了謝簷的攻擊。
趁這個空檔,另一枚能量刃也襲過去,正中畸變獸的麵門!謝簷回過頭去,是楚拾銜。
黑色的血液從畸變獸恐怖的麵龐上流了下來,它嘶吼一聲,衝向謝簷他們!
謝簷與楚拾銜轉身就跑。
身後的畸變獸鍥而不舍的追著他們。對謝簷和楚拾銜來說,未必沒辦法直接解決這頭畸變獸。但這種方法需要耗費的時間實在太長了,他們很可能趕不上明天的會合。
謝簷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前方的斷崖,突然調轉方向,把畸變獸往這邊引。
楚拾銜顯然也了解了他的用意,跟了過來。
在到達斷崖前的一刻,兩人同時止步,在畸變獸頂來時縱身往旁邊一躍。
畸變獸刹不住車,“砰”一聲掉下了見不到底的深崖。
兩人一同滾進了雜亂的野草堆裡。
謝簷壓在楚拾銜身上,肌膚與肌膚相貼,謝簷身上的溫度有點高。
胳膊上受了點傷,血液裡透出更濃烈的信息素。
他從楚拾銜身上起來,問了一句:“沒事吧?”
空氣中瘋狂蔓延的信息素透露出謝簷再一次失控的狀態,楚拾銜看了看他狀似關切的神情,又低頭瞧瞧在自己身上作亂的手,麵無表情地問:
“你用什麼東西抵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