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緊緊抱著她,屋內隻有兩人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
“下次不要讓我一整天都聯係不上你。”傅梟口氣悶悶。
當他回家後發現,彆墅裡空無一人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有些慌得厲害,領帶勒得他幾乎要喘不上來氣。
即使一遍遍說服自己,林念沒離開,林念有事出去了。
他還是不可自抑地心慌。
直到林念回來的那一刻,他的心才倏地放下來,一種失而複得的踏實感縈繞在全身。
“念念……”
他一遍遍喊著她的名字。
似眷戀,似呢喃,似癡迷。
林念察覺到傅梟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沒有問為什麼,隻是靜靜回抱著他,輕輕拍著他寬廣的脊背。
“傅梟,我在這裡……”
兩天沒有睡過踏實覺的傅梟,在林念的安撫下,側躺在她身側緩緩進入夢鄉。
夢中,他回到了四年前。
那時他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年僅24歲就接手掌管傅氏集團名下的所有產業,身價近千億。
他是傅氏集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裁。
也是唯一一個無數次想自殺的總裁。
他生理學上的父親傅琛,知道他有心理疾病,也隻是安排人帶他去了精神病院,從未真正關心照看過一次。
那日,陽光明媚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而他,準備看診結束後就去自殺。
他抬起暗無波動的黑眸,看著直直聳立的高樓。
他沒有痛覺,即使從上麵摔下來他也不會感覺到疼,他淡淡思索著。
他想:自殺地點,就選在這家醫院的頂樓好了。
傅梟跟著一名醫生去診室看診,順從配合地作了詳儘的治療計劃。
醫生一遍遍給予他信心,告訴他隻要乾預得早,會好的,會改善的,會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
可傅梟知道,這根本毫無作用。
對他而言,所接觸過的治療,隻不過是把那道橫跨24年的傷疤,揭開看看恢複得如何,讓他重新麵對一遍血淋淋的回憶,最後輕飄飄的把所有的問題,都歸結到父母和性格身上。
結束治療後,他獨自向醫院頂樓走去,需要途經一片繁花盛開的花園。
他想:如果他是一朵花,估計早早就枯萎了吧。
這麼想著,他進入了花園。
“嘿,小樣,我還拿不下你!?”一道清麗悅耳的女聲乍然響起。
傅梟耳朵動了動。
他想:有股陽光的味道。
是的。
聲音,有陽光的味道。
下一秒,一個嫩黃色的身影從花園中竄了出來,她穿過花叢跳躍著,張牙舞爪著,慌忙可愛著,在抓一隻羽翼上帶著明藍色與黑白色交織的蝴蝶。
傅梟的腳步不由得朝她走去。
他不知道為什麼想走過去。
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走過去。
但他想:今天他是要自殺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在這最後時刻,任由他的身體自行支配,想去哪就去哪吧。
他這樣想著,下一秒卻已經到了女孩的麵前。
女孩伸手想捉蝴蝶,傅梟的身體想觸碰她。
就這樣,女孩把傅梟撲倒在了花園裡。
一瞬間,周圍的風景在眼前倒退,自己被女孩困在一個狹小的,充滿鮮花與綠植的草地空隙中,鼻尖是青草的清新與鮮花的芬芳。
他想:如果這是他的葬禮就好了。
“你沒事吧?”身上的女孩一臉慌張,她焦急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小臉覆在他的胸膛前聽心跳。
傅梟目光呆滯,體裡有一股不知從哪裡流淌出來的暖流,緩緩地、滾燙地,流淌過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是他從未感受到過的感覺。
像。
像生命在流淌。
這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了從他體內源源而生的生命力。
“先生,你沒事吧?可彆嚇我啊!我膽子很小的!要是被你嚇死,你還得賠我錢,這多不劃算啊!”女孩急得快哭了,眼眶微紅,“今天真是糟糕透了,樣本蝴蝶讓我弄丟了,還傷了人,完了完了,這下導師肯定要罵我了,救命!”
傅梟動了動手掌,掌心被劃破出血。
細微的、撕裂的、灼熱的刺痛。
他微微蹙眉,臉上卻緩緩升起一個不太熟練的笑容。
好疼。
是一種讓他覺得到‘好疼’的感覺。
是他消失了十年,又奇跡出現的痛覺。
“我沒事。”傅梟黑眸閃過一瞬的光亮,將女孩焦急麵容深深刻在腦海中,細到她的每一處。
他想:她看起來膽子很小,在這裡自殺或許會嚇到她吧。
“先生!你醒了!”女孩瞬間收起眼淚,眼眶紅紅地從他身上爬起來,癱坐在一旁,嫩黃色的連衣裙上布滿草屑和花瓣。
淩亂、和諧、溫暖、美好。
“真的沒事嗎?剛剛真的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應該……不會讓我賠錢吧?”女孩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讓你賠,你能賠多少?”
傅梟緩緩起身,身上的黑色襯衫沾滿了草屑,頭頂上沾著幾片花瓣。
女孩伸手將他頭上的花瓣小心拿下,攤在手中,那是幾片形狀好看,顏色上佳的粉桃花的花瓣。
“我……我沒有多少錢……”女孩有些慌張,她握住花瓣在衣服兜裡掏了掏,隻掏出來兩張五十塊的紙幣。
“這夠嗎?”她不確定地看著眼前這個樣貌卓越,氣質卓越的男人。
傅梟掠過她的掌心,亦掠過那兩張紙幣,將紙幣下用五彩糖紙包裹住的星星糖拿在手中。
“這個就夠了。”傅梟笑了笑,“這枚星星價格昂貴,足夠賠償我。”
女孩有些驚訝地微微張開嘴唇,隨即她展開一個明媚如陽光的笑顏。
“先生,我叫林念,以後如果有緣再遇見,記得來找我要糖!”
“我這裡永遠有一顆糖是留給你的!”
男人被女孩的笑容明媚得晃了眼。
他想:今天天氣很好,但確實‘糟糕透了’,所以他今天暫時不想自殺了。
男人反複咀嚼著她的名字,將她名字牢牢記住。
“林念……”
“林念……念念……”
沙發上沉睡的傅梟口中不停喊著林念的名字,似囈語、似喃喃。
“傅梟,我在這裡。”林念拍了拍他的脊背,蹙起柳眉,有些擔心地吻了吻他的額頭。
傅梟夢境結束,緩緩睜開雙眸,感受到懷中的溫熱,他不由得緊了緊懷抱,讓那份體溫更近的溫暖自己,心中無限安定。
林念回抱著他,下巴擱置在他的頭頂:“要吃糖嗎?剛剛看見有賣星星糖的,出了新口味,就順路買了一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