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絲行刺一案後,感召院備受非議,虹衣羽領衛之職被剝,便是整個刑部都似乎低調了許多。
“衣羽最近似乎同那位沈公子走的頗近。”杜離州傷勢將好,便招了江丙前來。
“大人彆誤會……”江丙往日負責的便是安昭內消息疏通,他自是比杜大人要早知道。
雖說他從來覺得虹大人和杜大人不算般配,可如今虹大人兄長已與杜大人約定婚事,虹大人現今之舉,似乎確實不妥。
“無妨。”杜離州笑笑,“如是她能心之所向,也是好的。”
江丙一旁無言,說來他覺得二人不算般配的緣由便是如此。
似乎對杜大人而言,虹大人更似妹妹又或是女兒。
他想女子若是嫁了人家便不該得到這般對待的。
“那位沈公子,今日你得空,便替我去約了他一見。”杜離州忽而吩咐道。
這可是嚇了江丙好大一跳,他下意識便想要去告知虹大人,隻……
“此事不要告知衣羽,切記。”杜離州屏退了他,然則江丙卻是憂心忡忡出了門。
回想著方才,杜大人的眼神滿是警告,於是那想要通風報信的心思立時被掐滅。
他想著,故梨園外那沈天功夫桀驁,想來不會在杜大人手裡吃虧的不是……?
青檀寺
“沈公子。”杜離州等候多時,對於沈天,他隻在江丙呈上的奏報中得聞。
“杜大人。”沈天對於杜離州倒是不似熱絡,他甚至,半分情緒也無。
這倒是叫杜離州生出了好奇。
“沈公子,不識得我?”杜離州少有訝異問去。
“刑部感召院天樞閣主司杜離州。”
杜離州得聞這,倒是心中興致更甚了幾許。
他是不信沈天不知自己與虹衣羽已有婚約一事,那麼他此時做派,隻能是故意為之。
既如此,他不妨與這小子周旋周旋,替衣羽試探一番。
“哦?看來沈公子北境而來,對這京中之事不甚在意。”
杜離州故作深沉,咄咄逼人,“虹衣羽乃杜某已定婚約之人,可自沈公子入京來,她與你多番交涉,如今風言四起,沈公子,知否?”
沈天聞言,輕抬眼眸落去他麵上,隻這一眼,便瞧得杜離州愣怔。
那神情似乎漫不經心,也是真正的不經心。
“……你非是隨行鎮北侯之子的北境皇商。”杜離州嚴肅神情,篤定說道。
江丙曾言,當日他曾於故梨園外林相藥殺招之下救了虹衣羽。
且林相藥半月多前便已離安昭,北境皇商至今也相繼離京。
從前他自認為沈天是為虹衣羽遲遲不肯歸去北境,現如今,他恐不得不重新審視……
“杜大人無需這般警惕沈某。”沈天轉過身,忽而說道,“沈某從來隻為虹衣羽一人。”
杜離州心中又是一驚,這人竟是讀懂了自己的心思。
“你既為虹衣羽而來,可知秋末她便要嫁與我為妻?”杜離州對此人說辭糾結,他沈天難道不知婚約是何意思不成?
然則沈天偏生就像是不懂一般。
他扭過頭,以一種杜離州不能相信的模樣問去。
“她嫁與你便嫁了,你叫嚷什麼?”
沈天擰著眉,隻覺他聒噪。
然則杜離州卻是被噎得啞口無言。
他心想這到底是哪裡來的至純赤子心,一股腦的為虹衣羽鞍前馬後卻半分不求?
“我說沈天沈公子啊。”
杜離州不由追下階去,繞去他麵前,“你且過來,我與你說說這結親二字到底是何意義……”
說罷,也不顧沈天意願,兀自拉扯著人去說。
……
“少尊大人這是……怎麼了?”
書冥探首,小心翼翼問,這些時日少尊大人與久兒肆意玩樂,不亦樂乎不是?怎麼今日出門回來一副……癡呆模樣。
“你說……”少尊看去書冥,似乎困惑,然則好半晌,還是沒能問出口去,“罷了……”
“少……少尊大人到底是怎了?”書冥心中被勾起好奇,不由追問。
然則少尊那眼白一翻,書冥登時跪了下去。
好險好險,在這安昭時日久了,他便也以為少尊真的是那十七八歲的少年沈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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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壽誕便在三日後。”此時安昭的大街正裝扮著,壽誕花燈街巷,像是要熱鬨幾天才罷。
書冥笑看著那一切,他似乎要習慣了安昭的熱鬨,這種,閒適無虞的自在。
少尊扭過頭,順著書冥的視線,此時正是午陽,明媚異常。
“您吩咐的,書冥都布置的差不多了。”書冥盯去少尊腳邊的簍子,“就差您這十一盞燈了。”
那是少尊大人補給久兒的十一盞花燈。
可有時書冥也會恍惚,這十一盞燈彌補的到底又是什麼?
“這燈,拿去罷。”少尊手間摩挲良久,才堪堪交予書冥。
這一幕瞧得書冥好笑,少尊大人那留戀模樣好似不是對這燈一般。
“久兒到了。”書冥忽而收了笑意,他瞥見了街上那花枝般嬌俏的人正朝著這處奔來,立時收了花燈。
“書冥不打攪了。”他還要去掛這燈,忙的很,說罷,便帶著笑意消失在了此間……
“書冥呢?”
虹衣羽推了門進來,今日她穿了一身青色衣衫,很是飄渺。
“管他作甚。”沈天看去她今日裝扮,這些時日,她倒是不再穿那玄色衣服了,可偏生就是自己送與她的那件,一直未曾得見。
虹衣羽見他盯著自己,便知他心中又在介意什麼,於是她端了茶,就是不應。
“我為你備了……”沈天也不計較,隻想著三日後相邀,卻一時又不知如何開口,說的多了,怕是沒了驚喜。
“總之三日後,夜上之時,青檀寺後重華園,邀你一敘,你……”他眼中竟是難得生了期待,隻終究也未說出口。
他想不喜便不喜,他再送做一身新衣就是。
隻那話中懇求叫虹衣羽一愣,於是也便下意識吐出了一個‘好’字。
可這一諾,她終究未能如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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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尊大人。”重華園內,夜影稀疏,隻那院中孤身的人,終究是叫趕來的書冥心中不忍。
三步一燈,錦華繁巷,燈影便映了這十一年。
“壽誕……出事了。”
書冥憶起那日少尊定下重華園時,他還困惑於為何要在這皇帝壽誕當晚相邀。
現今看來,少尊大人隻在等久兒一個抉擇。
良久,書冥未能等來少尊回應,便近身一步,“少尊大人,不去……看看麼?”
戍城守軍趁著夜色匆匆而來,皇帝壽誕之亂必然已被定罪謀反,感召院受命協助出了如此差錯,杜離州自身難保,更遑論虹衣羽已被革職,現身壽誕封禁之內,被發現便已是重罪。
“她,現在何處。”
書冥望去遠山,那皇城之下,仍是燈火璀然,“守軍就近羈押,未轉交刑部督辦,刑部司吏與守軍將領均在那皇帝麵前,是何結果,猶未可知。”
少尊闔了闔眼,輕歎了一口氣,像是要在夜色裡消失了一般。
他最後深深看去了一眼那掛在藤巷之上的燈籠,隻那巷的對麵,終究沒能盼來他期望的身影。
“杜離州又在何處。”
“杜離州被那皇帝請進了宮。”書冥奇怪的便是此,“杜離州身份非是一般,與當今皇帝乃是叔侄,二十三前,他的兄長與當今皇帝的父親爭奪皇位被褫,便就此剝去皇姓永困安昭。”
按理說,杜離州最為皇帝忌憚。
“難道,今次壽誕之亂,是久兒與那杜離州……?”
書冥不由猜測,今日之舉是否是二人密謀。
然則少尊並未理會書冥,隻揮手間,那眼前儘數心思都化作煙霧消散……
“折花間的酒,不必再備了……”
於是書冥抬首時,隻得聞了這一句囑咐,和那重華園無儘黑暗。
那時他又想,原來這人數命運,遠比話本上的故事要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