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來了(1 / 1)

“你怎的還跟在我身邊?”魚星一個猛刹,甩了辮子回頭,正瞧著保章那張呆瓜似的臉不言不語。

於是這好看的眉眼便是一皺,狐疑又打趣地瞧向了他。

畢竟這人從前總是跟在少尊身邊不是?

然則保章也知自己慣常是說不過她的,這會兒倒是也懶得說去,隻瞥開了眼不瞧。

這一幕氣笑了魚星,眉梢的絨毛都還顫著,她一把扣住保章的手,帶他來到洞府外的湖畔坐下。

“氣我不聽你的話?”魚星湊近,想著保章怎的這般小性,還記上仇了。

忽而又坐正身子,搖著腳來抱了手臂,高傲說道,“本來我也不聽你的……”

隻她這聲音怎聽著,都帶著絲心虛。

畢竟前些日子,她確實差點犯了差錯。

後又險些忤逆少尊。

一旁的保章始終低著頭,對於少尊大人,他揣測不得,可他自認,要比魚星懂得更多。

所以少尊對魚星失望的那一刻,保章立時便意識到了。

“真的氣我啦?”魚星也有忐忑,她與保章初初降臨便相識,那時撿到它們的嶗觀大人說,初見時,它倆就是在一個草窩裡互相抱著取暖來呢。

“唔……”魚星腦袋小心翼翼,一副要銜老虎尾巴的欠欠模樣,“少尊大人那般人物,不會記我罪過的……”

畢竟從前有錯少尊當場便罰了,那是從不留到第二日的。

然悶頭的人始終還垂著腦袋,倒是確實開口了。

“少尊也不需你認錯了……”

認錯與否,如是不在意,錯了便又如何呢?

保章亦是此時才懂得了為何少尊對自己與魚星這般差彆。

原來少尊總還想提點魚星的。

隻如今……

“好啦好啦,我還有事要忙,你到底是否要回魔地?如是不回,也彆閒了,幫我忙去~”魚星受不得他這般低迷樣子,隻拉扯著人就朝前走。

“作甚?”保章隨口問道。

“當然是布施河道啦~”魚星轉頭,燦燦光芒自眼中流轉。

那一瞬保章閃了神……

猶記得第一次魚星被遣於鄲叱境時,他還小心跟在她的身後隱匿身影,生怕得遇困境她不得辦法。

那時的魔地自任大凡境,山河肆意,他便眼見著這隻丹鳥在風雨中前行。

似是梗著一口不得少尊瞧的起的心口氣,於是便是受儘了苦楚,都不肯回魔地向誰求助。

就這般,大凡境不知幾載更迭過去,魚星終於將布施之術熟稔於心。

那時的她,昂首挺胸地飛回了魔地,驕傲地盤桓在霞光裡,便落地時,也是這樣的一雙眼,淬著光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她邀自己去鄲叱,指著那平波後的河道,笑著訴說這諸多歲月來的苦,輕描淡寫一般。

可保章知曉,大凡境無數的歲月裡,她被打濕了羽翼瑟縮在崖壁一角,看著滔滔洪水時的眼淚。

於是保章便下意識扣住了魚星正拉扯自己的手。

那力氣出奇的大,不容撼動。

魚星晶亮的眸子瞧著他,便聽得他緩緩道。

“我陪著你。”

銀鈴似的笑聲傳來,魚星眉眼彎彎,“不是本來我就要你陪我去的嗎?”

“那不一樣!”保章倔強道。

“哪裡不一樣?”魚星才不信,卻發現那人正一瞬不錯的盯著自己。

“就是不一樣……”保章又喃喃。

他不會放任魚星獨自麵對未知的劫難。

也不能看到那隻霞光裡飛過的最驕傲的丹鳥失去神采。

那是魔地他曾看過的最美的晚霞,也必定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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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境的年節,最是繁複熱鬨,天未蒙,煙火已起。

起灶,瀝酒,拜神,迎春……

隻這些,都與那偌大的曆宅無關。

“久兒。”

書冥看著那墊著腳,扒在院牆花窗的小人兒,歎息間,儘是酸澀。

曆府的院牆外,是一處護院的池,池外,正是空闊的街巷。

小兒在這年節最是開心,三五成群舉著花燈籠跑去,人人著新衣,聲聲賀新節。

可久兒不被允許離開這座宅子。

“書冥啊~”久兒扭過頭,看到書冥,呆呆叫著,麵上尋常。

隻她很快又轉了回去,於是書冥便知,這不是尋常。

“久兒冷不冷?”書冥蹲下身,抬手溫了溫她的臉蛋兒。

“有一點。”久兒點點頭,那花苞上的流蘇蕩了蕩,不算活潑。

“書冥帶你去玩兒可好?偷偷的,不告訴大老爺。”

實在心疼的書冥,鬥膽冒大不韙,開口向久兒承諾著。

久兒自是心動,書冥在她眼中都瞧見了神采。

隻……

“不要。”久兒癟癟嘴。

書冥輕笑,也知為何。

昨晚上少尊少有的動氣,便是因久兒想要離府出去耍玩。

其實書冥亦不懂少尊為何不許久兒離開曆府,這一年來,久兒未曾踏出府門半步,好在院子夠大,不然誰家孩童都要受不得。

“那……書冥帶你去府門口看熱鬨如何?我們不出府,就在門口瞧瞧。”

“……真的嗎?”久兒那短短的兩朵眉湊在了一起,一副小大人的愁慮模樣。

“真的,就在門口,我們不踏出門檻,算不得出門。”他蹲下身抱起了久兒在臂上,朝著曆府的大門走去。

“可是沈天哥哥會生氣。”

久兒腦子靈頭的很,她知曉,即便如此,沈天哥哥也會氣。

“放心,我們確確實實未出門,大老爺不會責罵久兒的。”實則書冥也自是明白,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隻這年節都到了,便是當滿足久兒一個心願又如何。

“我不怕,你要怕。”

懷裡的小人兒沒有拒絕書冥,脆生生地說道,“哥哥不會罵我,但是會罵你的。”

書冥被久兒這話氣的笑了出來,掂了掂懷裡總算有了些分量的搗蛋鬼,“好好好,那書冥就替久兒挨罵便是,可也總要久兒圓了這個心願。”

於是那笑顏便又爬上了久兒的臉,她攬著書冥的脖子,腦袋上的流蘇一顛一顛的,好不活潑。

“那我們走吧~”

一排嫩嫩的牙齒在初晨下白燦燦的,書冥失笑間搖搖頭,原來父母養育孩童是這般感受,倒是似乎其樂無窮。

“好,咱們走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