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我!(1 / 1)

闌赤是書冥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隻此時她正攀在桌上研究他帶回的那方匣子,於是也就能沒瞧見他醒了過來。

“醒了便起來,多得事務繁瑣,想偷懶?”突然,少尊開口說道。

闌赤於是猛地抬頭,困惑神情,卻見他正看著自己身後,這才驚覺怕是書冥醒來了。

“哦~你偷懶?”她驀地跳去了少尊身側,假模假樣地一同指責著。

可轉瞬,她又小心收斂了神情,避去了少尊背後,裝作端莊威儀了起來。

因著這會兒書冥看去冷靜了太多,闌赤便一時以為他這是憂傷過度,不敢輕易玩笑了。

“書冥有負少尊所托。”

爬起身的書冥一個大大的叩拜,直把闌赤看得驚訝,一雙耳朵不由好奇湊了過去。

“本尊臨行前囑咐,你可是未放去心上。”少尊也端起了架子,坐去桌案後,半點眼神都未分給書冥。

書冥這心就是一顫,莫名咽了咽口水。

然少尊其實也並未對他動怒,如是瞧過他對魚星的態度,大抵就能知道眼前的少尊簡直可用和藹來形容。

可正因如此,書冥覺得今日的少尊的大人確實不悅。

於是頭便更低了去,那聲音堵在心口,不想辯解,卻又不能不說。

“不晝樹的匣子書冥取回了,可赤尊大人的仙袍,書冥弄丟了……”沮喪的聲音從那低垂著的腦袋傳來。

這簡直比不晝樹沒取回還要‘罪大惡極’。

“我的袍子?”

一旁還津津有味聽熱鬨的闌赤也是一愣,末了反應了過來,這才看了看自己那身藍色的衣裳,於是正要走下階去問個清楚,卻那腳步一滯,轉頭又看去了少尊。

她覺得這事兒,得先問他才對。

“四方師兄臨行前送我的新衫,我都忘了,怎的醒來不見了?”

少尊聞聲掀了眼瞧去闌赤,嗤笑了一聲。

“我當是以為你永遠記不起了呢。”

闌赤撇撇嘴,朝他伸出手,“還我。”

少尊擰眉,不輕不重摔了手中書冊,“聽不到書冥的話麼,丟了。”

闌赤震驚地看著他,又不可思議地瞧瞧書冥,一時委屈又憋氣,半晌才又吐出兩個字。

“賠我!”

少尊似乎被她逗得有趣,笑得好不客氣,卻也乖乖應了。

這可是看傻了一旁書冥,笑,他見過,少尊的笑,他也見過。

可這般開懷,卻還是頭一次。

“瞧什麼瞧。”打眼瞥見書冥傻呆呆地盯著自己,少尊一時嚴正了臉,“沒聽到赤尊的話麼,賠一身新衣裳。”

“啊……”癡呆的書冥幽幽回神。

“啊……?”回神的書冥又滿是困惑。

“可赤尊大人那件衣衫書冥賠不起啊……”

他最寶貝的,都在這洞府裡藏著呢,可怕是兩位尊主都瞧不上眼,哪又能有比的起那件衣裳的。

“我朝你賠呢!”闌赤對著少尊擰眉,這人怎的這般不講道理,“離山阿厘,我說的是你,你要陪我衣裳。”

少尊聞言上下打量了闌赤幾許,道,“他弄丟的,你找本尊?”

然則闌赤很有條理回問道,“書冥敢脫我的外衫?”

她那一副‘你看他敢嗎?你瞧我信嗎?’的神情,叫少尊笑著歎了口氣。

“賠你便是,需些時日。”

闌赤也非是不講理,點點頭算是滿意這結果。

隻書冥留在原地,看著相攜而出的兩個人不明就裡。

不是自己在請罪嗎?不是要自己賠袍子的嗎?

怎麼這會兒都不理會他了?

還有,離山阿厘是誰?

——————

“少尊大人。”書冥夜半被喚來一處小丘,離他的洞府不過百十步。

此時這地界倒是比白日平靜了,沒了塵沙,便是風都和煦的多。

有時他不由懷疑這裡是否總有個巨獸,便是夜裡歇息了才如此能安生。

“你可是去到了悲穀。”少尊看著那星辰,白日多有陰雲,此時已然煙消雲散。

“原來那處便是悲穀啊……”書冥恍然,從前悲穀隻是傳聞,入其中者洶湧悲傷,這次他倒是體驗了個真真切切。

隻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踏足其中了。

然少尊轉頭看去書冥的眼中卻彆有深意。

悲穀奇特,卻也凶險,人獸入其中恐陷入悲傷而無法逃脫,最終甘心喪命。

然則書冥卻隻哭泣著逃脫,回來後也不過一夜就恢複如初,這般心性,倒是簡單的很。

“不晝樹木,鳥次山隨處可見,你是如何到了那悲穀,闌赤的衣衫又是怎麼丟的?”少尊問道。

書冥一聽,想著少尊白日未詢,這會兒單獨叫了自己出來,難道竟是不願赤尊大人知曉?

可他也不敢揣度,隻如實回道。

“原本書冥早就瞧見不晝樹了……”

不晝樹果然如少尊說的顯著,鳥次山上它長了遍地,各個濃鬱綠色極致,遠遠瞧去黑的一般。

遂他早早就找了個枝乾壯碩的取了一截,照著自己打的那鏡匣做了個一模一樣的。

隻他方才做好,便忽覺周圍有些不對勁……

“一股森寒帶著怒意卷了過來,書冥便跑走了……”

他有自知之明,這寒意裹挾力量,來者不善,他肯定是打不過的。

所以跑才是上策。

隻是他跑著跑著,卻就這般來到了一處隻生矮草的峽穀。

“……現在想來,那寒意似乎是驅著我到了悲穀。”

入悲穀的一刹那,書冥沒由來的傷感,他看著那天,感歎萬裡無雲的孤寂,看著那水,搖首湍流奔息的無情。

總之情緒是怎麼悲傷怎麼來。

至於衣衫……

“書冥在悲穀中無法集中精力,又被那股子寒意逼迫的暈頭轉向,說是丟了衣衫,其實書冥懷疑是有人搶了去……”

他恍恍惚惚覺得不由自主,隻能抽空想著自己還要把赤尊大人的衣衫收去匣子,卻不想低頭再瞧,就見手臂間隻剩空空蕩蕩,而那不晝樹的新匣子,卻是跌在了地上。

說罷,書冥又開始垂頭喪氣地埋怨起了自己。

倒是一旁的少尊,聽得訴說,卻並未有何責備,這可是惹得書冥好生好奇,於是便鬥膽猜去——

“少尊大人您,是否知曉是誰人搶了那衣衫?”

少尊聞言這才轉頭去瞧那豆芽菜,隻眼神太過銳利,像是兩刃刀鋒,能割裂世間的一切。

遂書冥立時便不敢再看了。

“書冥僭越,少尊大人恕罪。”他不該揣度的,不該。

“此事不必在她麵前提起。”少尊收了那迫人的目光,忽而說道。

書冥於是立時知曉這說的定是赤尊大人。

“是,書冥明白。”他認真點了點頭,哪知卻又聽少尊好奇問道。

“你可覺,她今日與常人有何異?”

突來的問詢叫書冥聽的一愣。

“本尊說的是闌赤。”見他不解,少尊又補了一句。

“哦,是赤尊大人啊……”

書冥在受命前曾自少尊口中得到過赤尊大人入大凡境的緣故,便是因為識海受損。

而這入大凡境修複識海,卻是書冥從未想過的,他彼時隻感歎少尊大人奇思妙想來著……

“看去與人無異,言談都算周到,順理成章。”書冥小心說著,畢竟他也未見識過赤尊識海到底受損到何種程度。

哪知少尊卻又嗤笑。

“周到?”他言語間滿是諷刺,“隻知醒來衣裳不見了,卻不問到底為何在此醒來。”

書冥一旁聽得這話心驚膽戰,以為少尊這是對赤尊不滿,呼吸都屏了起來,卻又見少尊得意說道。

“不過你說的也未有錯,至少,說話的時候,她總是看向了我……”

沒有像個呆子般的頻頻失神,這至少說明,她入大凡境,確實識海有繕。

那麼想來此法,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