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張鋪滿皺紋，蒼老不堪的臉已經恢複了它應有的模樣，儘管容貌還是如多年前一般清秀可人，眼眸中卻蒙上了過往不曾有過的淡淡憂愁，叫人不由生出疼惜憐愛之意。

一頭銀發肆意地鋪在身上，在窗邊投射進來的陽光下閃爍著淡淡的光澤，與那張俊秀的臉蛋相得益彰，就連身旁的林賀一時間也看癡了，思緒也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好幾百年前的那個下午。

那時，她還隻是金光雀族的一個普通戰士，還沒成功登上族長大位，甚至於說還是被那位崔族長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林家的未來家主，偏偏卻又不知死活地愛上了族長家最小的那個孩子。

那時的他，清純的就如同一塊無暇白玉，哪怕知道林賀是仇家之女，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她。

隻可惜情深緣淺，崔樂文的反對注定了兩人不得長相廝守，為了得到金光雀族內的第三大勢力——陳家的支持，林賀最後娶了陳家少爺進門，崔璿因此而痛不欲生，多年後才在時間的流逝下逐漸忘卻了這段感情給他帶來的傷害。

但崔璿好不容易從這段失敗的感情內走出來，後又愛上了個不該愛上的人，此人正是夜無眠，也就是夜辰萱的生母，隻可惜那時的夜無眠早已心悅於林賀之弟——林瀟瀟，甚至還如夜辰萱一般用生機之火改造了他的身體，讓他早早就懷上了夜辰萱。。

在知道崔璿對自己有愛慕之心後，夜無眠果斷拒絕了他，甚至還認了崔樂文為義妹，為的就是斷了崔璿這條心，表明兩人之前的情意至多也就能算是姐弟之情，與愛情毫無聯係。

連續兩次的挫敗叫崔璿徹底心灰意冷，乃至放棄了金光雀族的身份，自請替代天凰殿那位因年老體弱而無法再擔任殿主之位的老殿主，但剛當上殿主沒多久人族就造了反，一時間天下大亂，天凰殿也被波及，險些被幾名武尊級的人族強者聯手毀掉。

天凰殿在神凰族就如宗廟一般神聖且重要，而且還承載了神凰族多位強者留下的氣運之力，一旦被毀神凰族定會發生內亂，已然岌岌可危的神凰族政權定當不攻自破。

在這危機關頭，為守住傳承萬年的天凰殿，崔璿以犧牲生命的代價成為了天凰殿這件沉寂多年的法器的新一代器靈，借著天凰殿內部的法陣和儲蓄多年的力量成功守住了這塊聖地，但付出的代價是自己此後再也無法離開天凰殿，否則便會即刻因神魂消散而亡。

“是啊，我變了。”

靜靜注視著崔璿許久後，林賀方才從回憶的漩渦中抽出，大夢初醒般開口道。

哪怕那位陳家公子和夜無眠夫婦已經離世多年了，可兩人卻也是注定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時光了。

語畢，林賀疲倦地閉上了雙眼，或許這些年來與各方勢力的勾心鬥角真真是將她折磨得苦不堪言，就連回憶過去也是件奢侈的事吧。

“你何嘗不也是變了？”

待到林賀再次睜開眼，先前眼中的柔情已然全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好似對世間萬物皆不屑一顧的傲慢態度。

隻見她冷冷一笑，輕輕點了點頭，麵色雖未有太大變化，卻讓人感受到一種陰寒之意，似乎對崔璿這般說辭有些鄙夷。

“既然如此，那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楚眠，送客。”

崔璿見此，心中已然明白林賀的用意。

林賀這是在用行動來告訴他，若要再談下去他崔璿就隻會有兩個選擇可選，一是為她所用，二便是成為她的敵人。

“楚眠，送客。”

那名被崔璿稱之為“楚眠“的小廝雖有些驚愕於自家主子的變化，卻還是聽著他的指令走到大門旁，緩緩替林賀打開了天凰殿的大門。

“且慢。”

未料此時林賀竟突然開口，一下打斷了兩人的動作。

“崔璿，你果然還是念著夜無眠的。

林賀瞟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楚眠，意有所指地開口道。

“林相國話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就快走吧，本殿主尚有許多公事未處理。”

崔璿並未理會她的挖苦，隻是自顧自地拿起一份書卷看了起來，見耳邊的聲音總算是止住了才回過頭來，用著審訊犯人般的目光凝視著林賀。

“本相既然來了這天凰殿，自是有要事相報。”

林賀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金色光石，若崔璿沒看錯的話，這應是一塊上等的記憶光石。

記憶光石是種罕見的玩意兒，雖對修行無用，卻具有記錄的能力，是各大監獄的判官常愛用的家夥，也是一些大門派用於記載自家功法的展示器。

“但瞧著崔殿主似是不怎麼歡迎本相的到來，本相是個識時務的人，自不會再浪費崔殿主的時間。”

“等崔殿主將這記憶光石中的片段看完後，或許就會主動來找本相了。”

林賀邪邪一笑，轉身就要離開，臨走前隨意地將記憶光石拋向了後頭，好巧不巧就落到了崔璿手中。

“楚眠，你先出去吧。”

在目送著林賀離去後，握著手頭上這顆記憶光石，一些不怎麼美好的回憶頓時從崔璿腦海中浮現了出來，儘管他努力著想要忘掉這些畫麵，卻怎麼也沒法將這些好似已經刻在了他內心深處的回憶給抹殺掉。

遲疑片刻後，崔璿果斷讓楚眠離開，他有預感，這塊記憶光石內存著的必然是一段足以改變天凰國如今格局的事情，否則林賀也不會以此來脅迫自己。

“是，殿主大人。”

楚眠點了點頭，有些不安心地離開了內殿。

他總覺得，今日的殿主大人有些怪怪的，就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

可這其中究竟怪在何處，他卻怎麼也描述不出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第六感吧。

視角回到蒼溪閣內。

淩墨塵已經追著柳楓盯了許久，卻仍未從他口中把答案給撬出來。

“或許………是意識吧。”

雖說柳楓並不介意淩墨塵這樣盯著他看，但被盯久了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猶豫片刻，主動開口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氛圍。

“意識？”

淩墨塵聽後不免有些疑惑，一時竟搞不清柳這楓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回帝君的話，臣侍見著帝君後便覺著分外親切，哪怕臣侍與殿下素未平生，但臣侍還是自認能猜到殿下心思。”

柳楓強忍住笑意，和善地替淩墨塵解釋道，就是不知多年後他回想起這一天，會不覺覺得他此時的舉動分外地詼諧搞笑。

塵兒，哪怕你不記得我了，可我僅憑一眼，還是能認出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你。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真實身份透露出去的。

不過再次相見，你竟然已是這天凰國的帝君了，命運真是不可思議。

望著麵前這張熟悉的臉龐，柳楓不由想起了過去曾與他共同度過的那些點點滴滴，麵上不由流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慧侍君可還真是個妙人。”

可在淩墨塵眼中，眼前這人實在有些詭異，他試探了這柳楓半天都沒能試出什麼，反而給自己試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雖說他瞧著柳楓確實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還是對這個奇怪的家夥存有幾分疑心，但既然夜辰萱先前同自己說過他是可信之人，姑且也就留著吧，反正也就是說起話來怪了點，還有那麼點……..肉麻？

莫非此人有斷袖之癖？那可就得小心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