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1 / 1)

竊鉤 瀟方方 3953 字 2個月前

貴妃放下手中的茶杯,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那金龍在空中盤旋一陣就往西去了,解夢的人說西方恐怕有真龍之子要出現了。”

李昭容連忙開口,“這是娘娘與陛下的私房話,怎麼好說給我們聽呢?”

穆安依舊俯在小玖身前,似乎是對她們的談話毫無興趣。繈褓中的嬰兒發出咿呀的笑聲,穆安也跟著淺笑起來。

“疆域之最西不正是遼安嘛,我看陛下如今是動了和遼安聯手攻北楚的心思。”趙貴妃仍然是自顧自地說道。

“娘娘。”鄭昭儀突然低聲道,四下看了看,“娘娘慎言,後宮議政是大忌,莫要被旁人聽去了。”

趙貴妃聞言竟是大笑起來,“那又如何,皇帝縱我縱得還不夠嗎。”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穆安適才沉浸在金龍之夢中,幾人麵麵相覷,總算是察覺到趙貴妃有些不對勁了。

見趙貴妃斜倚在榻上,神色有些恍惚,李昭容終於忍不住上前,輕輕喚了她一聲。隨即她察覺到一股濃烈的酒味,頓時明白了過來——趙貴妃竟然喝醉了。

“怎麼了?”趙貴妃忽然睜開眼,眼神迷離地掃視著眾人。

“娘娘。”

幾人恭敬地垂首,站作一排。

旁的人不知緣故,穆安立刻想到昨日陛下說的貴妃拒絕封後,那麼貴妃現下憂心醉酒也是因了這事嗎?

“馮美人。”趙貴妃伸出纖指,指向馮美人,語氣帶著一絲醉意,“我最喜歡你這性子。”

馮美人連忙上前扶住她,勸道:“娘娘醉了,快彆說了。”

“彆叫我娘娘……”趙貴妃冷淡地抬手,打斷她的話,隨即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熙春……”馮美人擔憂地喚起趙貴妃的閨名。

幾人合力將趙貴妃放回內殿床上,喚了數聲都不見有宮人來,想是趙貴妃讓人都退了去。

“我從未見過貴妃這般模樣。”鄭昭儀忍不住輕聲感歎。

“陛下虛設後宮多年,昨日破戒了,娘娘應當是心情不好了。”馮美人邊說邊不掩飾地看向穆安,眼中帶著一絲挑釁。

穆安沒有理會她,隻是平靜地站著,心中思索著趙貴妃與陛下的關係恐怕並不如平常的皇帝寵妃那般。

眼見著貴妃娘娘醉得睡過去,幾人總算喚來了奴仆,便也匆匆離開。

臨走之時李昭容又喚穆安去打葉子戲,穆安昨日提心吊膽又一夜沒睡,連聲拒絕。

“怡妃得了陛下寵愛,哪裡需要靠這些打發時光。”馮美人抓住話頭又來了,一邊挽上李昭容的手,“走,我和你們打去。”

馮美人屢次三番挑釁,穆安也不惱,依舊是客客氣氣地與人拜彆。

她現下沒有多的注意力放在後宮的女人身上了,一想到昨日她仍有些渾身發麻,皇帝說留著她還有用,想必也是和宣璨有關。

穆安眉頭發皺,她隻知堂兄還活著,原來他們還密謀迎堂兄來召國。

皇帝說起了召國的作戰圖,那便是要坐實了宣璨通敵的罪名,等處置了宣璨,她便徹底沒有用處,到時候她就會像大姐姐和周貴嬪那樣。

穆安越想越後怕,天氣本就寒冷,她此刻更是如鯁在喉。

走著走著,迎麵而來的是幾個內侍。

其中的領頭的正是景玉。

她正慌亂著,一見到來人突然生氣一陣心安。她有好多話想要問景玉,可對方見了她隻淺淺行了個禮就從她身側走開了。

穆安心知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又立刻注意到隊伍最末的小內侍,正是她初次進宮時在假山撞見那個被景玉責罰的內侍。

他的臉上還留著被戒指刮出的傷痕。

這是個吃人的地方,穆安時刻提醒著自己,她不能白白斷送了性命。

穆安剛回到寢殿沒多久,春棠帶著一批宮人進來了。

“娘娘,陛下差人來送賞賜了。”

幾個內侍宮女捧著錦盒站成一排,穆安揮揮手示意眾人把東西放下。

看成堆成山的賞賜,穆安心中十分煩躁,將每樣東西拿出來細細檢查了,見沒有什麼異常,便讓春棠隨意挑一些往各宮都送幾樣去。

見穆安倚在案幾上捏著眉心,春棠又上前替穆安捏肩。

“娘娘想必是昨兒個沒睡好,不如歇一歇吧。”

“你在宮中為婢幾年了?”穆安眯著眼,享受著春棠的手藝。

“五年了,明年正是婢子出宮的年紀。”

穆安輕笑了一下,“那些賞賜你也挑一樣吧,當是給你出宮的贈禮了。”

“謝娘娘。”春棠的話語帶著明顯的笑意。

穆安想到貴妃今日的異常,又問:“後宮一直以來都是趙貴妃主理,她是個怎樣的人?”

春棠道:“趙貴妃為人倒是很隨和,但宮中事務許多都是交給王貞妃和孟賢妃處理的。貴妃娘娘頗受寵愛,想必平日裡無心操心這些瑣事。”

“八皇子過世後趙貴妃更是無心後宮事,孟賢妃又……所以現在宮中諸事多半是王貞妃和沈慶妃在管。”

“說起來,五公主下嫁貴妃侄兒,王貞妃和趙貴妃還是沾了親的。”

春棠是個話多的,一直絮絮叨叨個沒完。穆安睜開眼,想到昨夜在那份殉葬名單上看到了貞妃,貞妃有女卻仍逃不過殉葬,女兒也成了皇帝給貴妃娘家光耀門楣的禮物。

皇帝說他的母親、妃子、兒子統統在算計他,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薄情寡義,不知到最後晟國女子和北楚女子哪一個更能惹起他的殺心。

“娘娘。”

穆安在春棠的按摩下昏昏欲睡,這時一個宮人進來了。

“太後宣召娘娘。”

聞言穆安頓時睡意全無,她本就猜測是不是前日太後與宣璨密謀了些什麼叫皇帝知道了,才有了昨夜的事。

此時太後召見她,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

可事已至此,穆安縱使再心煩也得恭恭敬敬去拜見太後。

隻簡單收拾了一下,穆安親自挑了些禮品往太後宮中去了。

她一路上慌慌張張,這回沒有王貞妃陪同,也不知太後單獨召見她有什麼要緊事。

高位上婦人正襟危坐著,衣著妝容都極為考究,不像上次穆安來請安時那般隨和。穆安朝太後行了個大禮,緊接著便被賜座了。

“難得皇帝昨日寵幸你,可宣太醫看過了?”太後發話了,卻不看她。

太後果然提了侍寢的事,穆安故作羞澀地搖搖頭。

“調養好身子,若是能得個一男半女便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

“是。”穆安乖巧地坐在木凳上。

太後毫不避諱地緊盯著自己,到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瞧你性子不急不躁又年輕漂亮,不比貴妃好上許多。”太後的眼眸中閃爍出彆樣的神采。

穆安低頭忙道:“貴妃娘娘國色天香,妾望塵莫及。”

太後從鼻腔發出一聲輕笑,“儀妃懷孕的時候也說過相似的話,她是個有福氣的人,未來的皇帝能從她肚皮裡出來。”

太後接過侍女遞上的茶,她的貼身宮女白露也為穆安將茶水添好,穆安察覺到這微妙的氣氛,隱隱有些不安。

太後一直將盞中的茶水飲完才道:“你姐姐是我的人,她替我辦過不少事,你知道嗎?”

穆安聞言一愣,有些瑟縮地看向太後。

這件事景玉倒是沒有跟她說過,這麼說的話,姐姐是幫著太後替宣璨謀劃,所以她和周貴嬪要害死八皇子。

八皇子沒了,姐姐緊接著生了九皇子。

太後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貴妃沒有孩子,盯上了你姐姐的孩子,你姐姐怎麼沒的,不需要我再多說吧。”

穆安趕緊起身跪下,心中難免有些慌亂,暗暗猜測著太後此時提及姐姐的事是想做什麼。

“我也有一個姐姐,可惜我沒護住她叫她給人害了。”太後看著穆安,頓了頓才道:“我是沒機會給她報仇,但現在你的機會就擺在你麵前。”

穆安將頭埋得更低了,太後的意思是讓她與貴妃為敵。穆安有些想笑,事到如今太後還不明白女人手上能有幾個權力,掌握她們生死的從來都是皇帝。

她不認為姐姐的死跟貴妃有太大的關係。

這個婦人恐怕還不知皇帝已經知道了宣璨和北楚的密謀。

“妾隻求在深宮中保住姓名,若能為姐姐報仇,妾深謝太後大恩。”穆安像是被嚇到了,聲音止不住地顫抖,戲還得演下去……

太後依舊是像老鷹盯著獵物一樣看向她,穆安也沉默不語,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

“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分得清輕重緩急。”太後的話點到為止。

穆安在太後處並沒待太久,太後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她去分貴妃的寵,穆安幾乎就要投誠了隻是還沒有將話說滿。

皇帝肯定知道她今日見了太後,說不又是一樁麻煩。

太後和宣璨是一條船上的人,而皇帝正在準備掀掉這艘船。雖說誰死誰活還沒有定論,但她不能上趕著找死。

回到住處的穆安當真是累極了,那幅遊春圖被她擺在顯眼位置,她一進屋便看見了。

今夜景玉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