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劉媽回來,沈逸明和宋舒韞“噌”的一聲從座位上站起。
“怎麼樣?”宋舒韞急急開口,眼睛死死盯著她手上的那件衣裳,迫切的想知道一個答案。
劉媽沒說話,隻是輕輕把衣裳擱在桌上,微不可察的對她搖了搖頭。
宋舒韞心下一沉,一把將衣裳掀開。
一個用金絲線繡著的“月”字赫然出現在衣裳內側。
“怎麼可能......”宋舒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喃喃道。
沈逸明就在她身側,自然立刻留意到了她情緒的變化,見她反應不對,狐疑問道:“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宋舒韞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逸明,你看,我就是冤枉的,這件事和我無關啊。”
“行了行了,知道你無辜,沒事就先休息去吧。”沈逸明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和她東搬西扯了這麼久,他早已疲憊不堪。
“逸明!”見他離去的背影,宋舒韞忍不住急聲開口喚他。
“又怎麼了?”他回頭,眼底儘是不耐,“你還要說什麼,快點說完行嗎?”
“明日姐姐辦的宮宴......”她猶豫了瞬,還是開口道:“彆忘了我們之前說好的。”
沈逸明沒出聲,隻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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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沈詩情房內。
雕花梨木床塌上,一雙眼睛和淬了毒一般,死死盯著麵前的烏木雕花刺繡屏風。
照她以往的性子,眼前的這些物件基本都會被她砸個七七八八,過去不知有多少奇珍異寶死於她的手下。
“憑什麼!”她猛的一拍床塌,直起身子來,“這本就是我的及笄禮,卻被阿娘弄的一團糟,阿爹竟還不準我發泄?哪有這樣的道理!”
目光掃過黃花梨木桌上放著的粉瓷彩瓶,那是沈逸明前日剛為她搜羅來的珍品。
一摸便知,這是上好的材質,她輕輕撫著瓶上花鳥的輪廓,那觸感如羊脂玉般細膩溫潤。
她抬手,剛準備將它摔個稀巴爛,沈逸明的話就如同魔鬼一般環繞在她耳邊。
想到這,她憤憤地放下已經提起花瓶的手,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跌坐一旁的錦凳上。
“啊啊啊啊啊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她發出一聲壓抑的尖叫,雙手狠狠揪著發髻,直至將它變得一團糟。
“沈!詩!菀!”她咬牙切齒,幾乎目眥欲裂,“你個小賤人!都是你!你一回來就讓我受此等冤屈!還有那條錦裙,我和阿娘明明就是按姨母的那件一比一複刻的,怎麼到你身上就變樣了?說這其中沒有蹊蹺誰信啊!”
就在她怒不可遏時,門外傳來了丫鬟輕柔的聲音。
“小姐,夫人送了點點心過來,說是怕您餓了,您先吃點吧。”
“阿娘?”她的手停在半空,深吸一口氣,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髻。
“請阿娘進來。”
宋舒韞一進門,便看到沈詩情背對著她,獨自坐在錦凳上生著悶氣。
她對劉媽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心領神會,將做好的糕點輕輕放在桌上之後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情兒,還在生氣呢。”宋舒韞溫柔的笑著,輕輕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眼裡滿是慈愛。
“我不該生氣嗎?”沈詩情沒好氣的轉身,憤憤開口道:“阿娘,昨晚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過不會讓我的及笄禮出一點差錯的!可現在,我的及笄禮不僅被毀了,還讓沈詩菀那個小賤人出儘了風頭!”
她頓了頓,悶悶道:“況且......況且今天我都沒和安哥哥說上話,就今日的事,他對我的印象肯定糟透了。”
“情兒,彆擔心。”宋舒韞衝她眨了眨眼,“你可曾記得,明日是什麼日子?”
“明日?”沈詩情不假思索道:“不就是姨母的......”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這才反應過來,對上了宋舒韞含笑的眼眸。
“讓她沈詩菀出風頭又如何?”宋舒韞冷笑一聲,“你姨母說了,明天聖上就準備給你賜婚。她如今正得聖上恩寵,消息斷然不會出差錯。”
“至於沈詩菀......她隻會成為你的替嫁,一輩子活在你的陰影之下。”
“還好當初那個刺客沒有得手,不然現在要嫁給那瑾王的便是我了。”沈詩情一想到明天會發生什麼,剛才的陰霾立刻一掃而空,不屑的撇了撇嘴,“誰願意嫁給那瑾王啊,成天遊手好閒不說,還天天流連於花朝樓,誰嫁過去誰倒黴!”
“不過說到這事也奇怪,這麼多年過去了,沐雲景這人竟然還沒找到。”宋舒韞微微蹙眉,伸手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
沐雲景,便是當年沐醫女的弟弟,宋舒韞利用沐家全家性命做威脅,才讓沐雲淺答應幫她害死沈詩菀的母親,原本她打算直接殺人滅口,但沐雲淺一生為人正直,給沈詩菀母親的藥裡下了紅花後,再也忍受不住良心的譴責,跳河自殺了。
這樣倒是也好,省的她多費力氣。
為了讓沐家其餘人守口如瓶,她便給沐雲景的母親喂了一顆奪命丹。
這丹藥極為稀有,需要每月服下解藥,不然便會暴斃而亡。這麼多年,她也隻從父親那得來兩顆,一顆給了沐雲景的母親,一顆還留在她梳妝台前的匣子裡。
沐雲淺,沐雲景兩人自小便沒了父親,是母親將他們拉扯長大,以她的性命來做威脅,沐雲景便不得不從。
“阿娘,你說......沐雲景不會是被沈詩菀發現,然後被殺了吧。”沈詩情撓了撓頭,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不可能。”宋舒韞回答的斬釘截鐵,”再怎麼說沐雲景也是一個成年男子,況且他可是在宋家的死士堆裡摸爬滾打過來的,沈詩菀一介女流,與他實力懸殊,再怎麼樣也不會被殺。”
“那......他跑了?”
“更不可能了。”宋舒韞搖了搖頭,“他這麼在乎他母親,絕對不會違抗命令的。”
“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會再派人擴大範圍去查,他絕對逃不掉。”
“哎喲母親!”沈詩情抱著她的手臂,撒嬌道:“彆想那些彎彎繞繞的了,女兒頭都大了。不如還是想想怎麼對付那個賤丫頭吧,這才是當下大事啊。”
“你啊你啊。”宋舒韞好笑的刮了下她的鼻尖,“她馬上就替你嫁給瑾王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哼,有她沒我,有我沒他!娘,你是沒看到今天賓客們看她的樣子,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了,明明我才是今日的主人公,她憑什麼搶我風頭!”她憤憤道。
“何況,娘你不覺得很蹊蹺嗎?我們明明向蓮月坊定做的是牡丹樣式,怎麼到沈詩菀身上倒是變成芍藥了?”
“這事不止你奇怪,娘也奇怪。”她搖了搖頭,“但剛才我和你阿爹都親眼看見了袖口內側的那個“月”字,衣裳又是劉媽親眼看著她脫下來的,絕不會出錯。”
“那莫非......還真是蓮月坊出了差錯?”
“現在看來也隻有這一個解釋了。”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娘已經派人去問了,勢必要他們蓮月坊給一個說法。”
“爹爹也真是的......”沈詩情訥訥道:“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居然凶我,還對娘也不客氣,真是太過分了。”
“哼。”宋舒韞冷笑一聲,“從一個芝麻小官,走到現在這個地位,還不是全靠我宋家的勢力。想當年,沈詩菀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他對我是何等的恭恭敬敬,我說一,他絕不敢說二。可你看現在呢?仗著自己爬到了三品官,對我的態度便開始惡劣起來了。”
“也不知道你外祖父抽的是什麼風,之前我和你爹吵架,我回娘家訴苦,他竟還幫著沈逸明說話?讓我沒事彆惹到他,對他態度要恭敬點,有一點為人妻的樣子。自那次回府之後,沈逸明的態度便越發惡劣。父親也不幫我,我便隻能學著軟著性子和他講話了。”
“可外祖父很寵阿娘啊,也很寵情兒,他怎會讓阿娘受委屈呢?”沈詩情不解道。
“那便無從知曉了。”宋舒韞麵上不屑,“不過我偷偷向大姐打聽過,她說宋家和沈家在朝堂上陣營一致,兩家樹大招風,這盟約不能散。”
“你外祖父大抵是怕我和你父親鬨矛盾,也會影響他們朝堂上的利益紛爭吧。”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抬手撫了撫沈詩情的發絲,“為了你外祖父和你阿爹的前程,也為了我們的地位,阿娘願意忍。”
“阿娘......”沈詩情看著她眸中的淚花,心中忍不住泛起酸澀,“娘放心,情兒一定爭氣,定不會讓娘失望的。”
“哎,我的好情兒,有你這句話,阿娘就夠了。”她抬手,將麵前的少女攔進自己懷裡。
“夫人,小姐。”一聲敲門聲驟然響起,劉媽叩了叩房門,“老奴有要事稟報。”
“進來吧。”
劉媽進入房內,警惕的觀察了下四周,確認無人後才輕輕將門帶上。
“劉媽,怎麼了?”沈詩情看著她警惕的樣子,不解的問道。
“夫人,小姐。”她壓低聲音,“靜思軒那位的貼身丫鬟出門了!”
宋舒韞心下一驚,急忙道:“給我派人跟住了,決不能出一點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