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麻山底(1 / 1)

“這個問題問得好”,

賀聿蕭說道,

“起初我們也在想神器在哪,但是宋小姐你發現了沒有,這座山的特點”,

賀聿蕭將棍子點在笠麻寨這三個大字上麵。

“四周圍作山形,倒像是鬥笠模樣”,宋栗安答道。

“不錯,按理說這座山地勢不算高,底下也沒有河流湖泊之類的,為何會有這麼重的霧氣呢?

況且經我們勘察,這裡的植被長勢出奇地怪異,並不是隻有中央是如此,而是四周都是一樣,像是雨露均勻灑下一樣”

崔徇禮迫切地想展示自己,立馬騰地跑向宋栗安,剛要張嘴,就被賀聿蕭給攔住了。

“徇禮,不可魯莽”,賀聿蕭嗬道,“你不是不知道妖族,小心隔牆有耳”。

宋栗安支棱起腦袋,“妖族”。

其餘三人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都緘口不語,最後還是賀聿蕭提了句,

“妖王謝複生,也在搶神器,我們當務之急就是儘快找到神器,否則妖王一旦集齊神器後果不堪設想”。

“哦”

賀聿蕭透過木窗看了看外邊的天色,伸手將羊皮紙卷了起來放到乾坤袋中,又看了一眼懵懂的宋栗安,

“宋小姐,你剛來,定然是不知道這四周的環境如何,況且現在已過了正午時分,我們隻能明天出發了,趁此機會,我和你介紹介紹,熟悉一下路況”。

宋栗安心想著也好,“我覺得甚好”。

賀聿蕭點點頭,正要將宋栗安帶走的時候卻被崔徇禮截了下來,

“賀大哥,你是我們的主心骨,思慮的東西本就多。況且今日我們在這過夜,結界也需要你加固,還是我來吧”。

雖然崔徇禮平日是混世魔王,可做起事來一點不含糊。

賀聿蕭思前想後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將宋栗安交給了他。

“素素,你過來幫我加固封印”,賀聿蕭將想要跟上去的周素叫了回來,“由著徇禮去吧”。

周素看著木門嘎吱一聲闔上,有點猶豫不決,“可是……”。

“沒可是的,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徇禮做事莽撞了些,可本性不壞,再說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放心吧”

周素輕歎了聲,“也是,走吧,加固結界,最近幾日妖族似乎沒有動靜,這也是最可怕的”。

“是啊”

*

崔徇禮坐在蒲團上,一雙桃花眼仔仔細細地審視著眼前的少女,“說,你到底是誰”。

室內比較簡陋,一張矮木方桌,幾個大蒲團,房梁上懸幾盞術法燈。

薄薄的淡影打在少女玉色的麵頰上,一雙大眼睛撲簌簌地眨動,每說一字都好似下了萬千決心,讓人不敢有半分的猜疑。

“我是宋栗安,崔公子,你似乎很懷疑我,不過你懷疑也沒有,因為我就是宋栗安”

崔徇禮倒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自己,頓時麵露難色,即使這樣也不能打消他心中的疑慮,“那宋小姐何不講講自己為什麼要上吊”。

宋栗安神情一頓,他這是怎麼了,打聽這打聽那,連賀聿蕭都承認她是原身了,怎麼他還拽著她不放,莫非他對原主有意思。

正思及此,宋栗安突然想到了昔日被她撞破的那些丫鬟婢女們。

崔徇禮和原身本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據說本來要將原身娶進門來著,半路殺出個相好,害得崔徇禮成為了全臨川的笑柄不說,還讓崔家顏麵儘失。

這原身倒是快活得很,竟然拋下家國大事去和相好私奔,最後也不知怎麼的就上吊了。

“宋小姐,怎麼了,不說話了,還是說心裡有鬼”,

崔徇禮雙手撐住桌沿直接站了起來,一雙眼死死地追著宋栗安的目光。

可宋栗安卻像沒事人一樣,將腦袋歪了歪,說起正事來了,

“崔公子這麼八卦可不好,會誤事的,賀大哥都說了讓你向我介紹這裡的情況”。

崔徇禮問不出什麼來,隻能自個生悶氣,坳了許久也不肯向宋栗安透露個一星半點消息。

又見宋栗安想推門出去,又怕她告狀索性將門給貼上黃符反鎖了。

“你乾什麼,又不讓我出去,又不告訴我,萬一我明天出去就回不來了呢”

還以為這樣能唬一唬他,沒想到這番話正中他下懷,

“宋小姐知道那個冒牌貨是怎麼死的嗎”。

宋栗安步子一頓,“怎麼死的”。

聞言,崔徇禮麵色微冷,拔劍出鞘,右手一頓,長劍已經刺穿木桌,“明日你就知道了”。

宋栗安確實害怕得緊,倒也料到原身是乾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畢竟新婚妻子棄了他,換誰誰也過意不去。

索性就由著他這副犟脾氣,自個翻來羊皮紙一點點記下來。

約莫過了幾刻,困意卷了上來,恰好燈光不刺眼,腦袋一沉,竟倒頭睡了下去。

“咚”地一聲響驚醒了崔徇禮,轉頭一瞥,隻見少女的腦袋已經枕在桌子上了,恰好方便了他驗明此人是否是宋栗安。

崔徇禮踮著腳步,不動聲色地走到少女的正對麵,將燈光拉了過來,湊到少女的頭頂。

烏黑的秀發閃著光澤,緋紅的小臉一張一沉,左看右看都是宋栗安無疑,但是不知為何心底的疑惑卻久久不散。

這個小丫頭,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連聘禮都下了,

竟不知從哪勾搭來一個書生,害得他遭受幾大世家的恥笑。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那個文弱的書生有哪點好,竟讓她為他舍命殉情。

許是燈光太過耀眼,宋栗安睡夢中似乎看到好幾個太陽懸在腦門上,明晃晃地閃眼。

依依不舍地睜了眼,卻正巧對上崔徇禮的瞳仁。

宋栗安一驚,整個人直接向後倒去,聽到動靜的周素破門走了進來。

“宋栗安,怎麼了”

宋栗安擺擺手,慌稱道,“沒事,我隻是困倦了”。

一塊乾餅徑直地砸了過來,待宋栗安伸手接過後,便隻見到周素的一抹清冷衣角。

“這是?”

崔徇禮跟在周素後麵奪門而去,臨走時還不忘提醒宋栗安,“給你吃的”。

“哦”,雖然周素這人看著清冷但心思卻是縝密的,一時間竟還真有點餓。

乾癟癟的餅除了下咽有點困難,味道還是不錯的,宋栗安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餅給吃了。

吃完了就困,於是宋栗安一倒腦袋又睡了。

*

夜間,山內的霧氣更加厚重,時不時掠過幾抹黑影,也不知是墜下的碎石抑或是妖獸。

約莫四個黑衣人正直挺地站在東向入口處,“大人,這群捉妖師在四方布設結界,無法打通門路”。

為首的黑衣人握住劍柄的手緊了緊,“還有彆的入口嗎”。

又一個黑衣人俯身跪下,聲音輕顫“大人,除此之外並沒有”。

“廢物”,凜冽之聲陡然劃破死寂,一道黑氣瞬間蜷住黑衣人的頸項。

隻一瞬,黑衣人便消了氣息。

“去給孤找,找不到就彆回來了”

僥幸逃過一劫的黑衣人抱拳俯身,語調堅毅,“是”。

*

翌日一大早,山腰上搭建的小屋就被賀聿蕭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由於是用符紙燒的,因而煙味也被困在符紙裡麵。

賀聿蕭術法最強在最危險的東麵,周素在西麵,崔徇禮在北麵,宋栗安去南麵。

東麵隻進不出,西麵隻出不進,去山底的路需要一朵蘑菇花引路,山底會和後聽賀聿蕭的調遣。

由於心裡沒譜,宋栗安一大早便偷偷去向周素打聽了,這下心裡便踏實了多。

隻道山腰霧重,可誰曾想飛簷走壁更是讓宋栗安的心臟蜷得緊緊的,連呼吸都不敢大喘。

這笠麻寨由著是神器術法強悍,而導致四下寸草不生,岩壁光溜溜的還滲出些惡心的粘液,糊住了宋栗安一雙潔白如蔥的手。

看不見的前方,看不見的腳底,宋栗安隻能憑著腕上賀聿蕭給的手環帶路。

粘液惡心,可終究是保命更重要,宋栗安的整個身子都貼住牆壁,腳底凸起的石塊時不時有鬆垮的可能,

一個不小心,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就破開濃霧墜了下去,隨著濃霧闔上山底也傳來一陣“咚”的聲音,像是落入巨潭,又像是摔了個粉碎。

宋栗安不敢想也不敢看,這時係統似乎察覺到宿主的危險,竟也撲閃了光。

【係統:宿主,檢測到您心率過快】

“廢話,你不瞧瞧我在什麼地方”

不巧,一顆石子又滾了下去,宋栗安倒吸一口涼氣,腳下卻加快了速度。

【係統:哦麽,哇塞,真壯觀個……屁,你要是死了我也跟著沒了,宋栗安,你可彆死了】

自宋栗安穿越起,這係統出現的頻率不算高,一兩天能出現個一次都算是她感恩戴德了,原來是要等她性命瀕危的時候,這個沒心沒肺的係統才會出現。

宋栗安攥住藤條的手一刻也不敢放鬆,注意力更是達到了頂峰。

【係統:宋栗安……】

奈何有這麼一個破係統在她耳邊叨叨,惱得她心煩,“你先彆嚷”。

【係統:噢】

腕上閃爍的金光愈加黯淡,抬頭看看雲端,確實如周素所說一般,有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

宋栗安手腳並用,奮力一騰便穩穩地落在了前方的平台上。

因著南麵是極陰之地,四周除了靜之外,還流露著一股陰暗濕冷的體感。

雖然宋栗安隻是一具凡人之軀,可由於多年修習的緣故,自然更耐寒一些,淺黃色的薄紗羅裙也愣是給她穿出了暖和的感覺。

時間緊迫,又害怕自己看錯方向,於是宋栗安一會兒抬頭確認縫隙是否閉攏,一會兒四處搜尋蘑菇花。

一心二用,自然效率極低,因此在其他三人都已經開始朝地底中央走去時,宋栗安還在找蘑菇花。

宋栗安自知時間過了大半,卻仍舊找不到蘑菇花,腳下的萬丈深淵時不時發出轟隆隆幾聲,像是朝她索命的魔獸。

宋栗安哪見過這般場麵,心裡是又怕又急,“係統,你看看蘑菇花在哪?”

腰間的玉佩晃了晃,沒出聲,又在裝死。

好在,崖壁盲區處突然閃著一簇光,異常耀眼奪目,宋栗安奔了過去,如她料想的一般,是蘑菇花。

宋栗安二話不說將它從土裡拔了出來,幾乎是同一時間,隻見腳底的白霧散去,隱隱約約現出一條寬闊的石子路來。

石子路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好是向著山底中央的趨勢走去,宋栗安判斷正確後便連帶著身子滾了下去。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也顧不得破爛的衣裙,宋栗安一著地便向前方奔了去。

可隨著宋栗安的意誌越發堅韌,她便越累,越來越累,走得太急,宋栗安自忖竟未曾發覺路旁的鮮花。

路旁的花大朵大朵地盛開著,在這裡似乎不用考慮一切,隻是這般自由自在地開著,如此地美豔,攝人心魄。

宋栗安竟看到一朵花向她招手,似乎是邀請她共享沃土。宋栗安猶豫著伸出手又縮了回去,意識卻在漸漸模糊。

隨著宋栗安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濘地上時,宋栗安早就已經偏離了石子路。

係統猛然一驚,大聲地喚道

“宋栗安,醒醒,你中計了,快醒醒,宋栗安,你再走下去就要死了,你睜開眼看看清楚前麵是什麼,宋栗安!”

鮮花底下白骨皚皚,宋栗安不輕不重的步子踩下去的時候還吱嘎作響,腳下滲出暗紅的血,開始是在腳踝的位置,後來慢慢爬上小腿。

任憑係統怎麼叫,宋栗安的嘴角帶笑,眼神渙散,係統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卻拚儘全力地拉住她,可一隻小玉佩的力量有限,一個不小心掛住自己的繩子“啪嗒”一聲扯斷了。

這枚青白玉佩便這般落在了泥地裡,玉佩閃著最耀眼的光,扯著最大的嗓門,可少女仍舊一意孤行,漸行漸遠。

直到望不見少女的時候,這枚玉佩竟自個地哭了起來,嗚嗚咽咽地,冰冷的機械聲竟然好似有了人的感情。

本已做好了自毀的準備,沒想到被一隻手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