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宋家(1 / 1)

陽春三月,天氣漸漸轉暖,鳥兒也飛回樹梢,“嘰嘰喳喳”地擾碎少女的清夢。

宋栗安猛地驚坐,衾被也滑了下去,是了,她穿越了。

【係統:叮~,宿主早上好!今天是啟程的日子】

“知道了”

下床的間隙,一排粉衣丫鬟推開門走了進來。

略略偏個頭,還能看到屏風外的幾雙小眼注視著宋栗安的一舉一動。

要怪就怪原主好端端地尋死覓活,房梁上掛條白綾,一個活脫脫的生命就這般沒了。

宋家爹娘又是哭又是鬨的,尋了個江湖郎中,好容易把獨女救了回來,自然是萬般小心。

“小姐,夫人在前廳等你”走來的丫鬟開了口。

宋栗安輕輕地應了聲“嗯”,眸光卻緊緊地注視著銅鏡上的小臉,和自己的那張臉活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脖頸上白綾勒過的痕跡,今日也還未消散,可見原主是鐵了心地想死。

再一瞥丫鬟遞來的羅裙,無一不是黑白灰,宋栗安本著不被人發現的心思,於是也遵循了原主的喜好。

“這件吧”宋栗安挑了件最顯眼的灰底暗紋羅裙。

暗淡的灰披上少女的肩頭,原本紅潤的臉龐瞬間黯淡了下來,孤寂肅殺似秋風般,倒是極不襯春日的景。

稍一會兒,丫鬟便給她盤了個高高的單刀髻,還綴上幾朵珍珠牡丹。

原主個子不算高,瘦弱得很,壓根支楞不起這般厚重的發飾,

眼見丫鬟又從妝奩中拿出一朵藕粉色的蜻蜓珍珠釵,宋栗安忙叫停“這隻便下次釵了,這樣就可以了”。

丫鬟拿著珠釵的手頓了頓,複又放下,又捏上另一支珠釵。

宋栗安忽地想起,“我爹娘等得急了吧,我們快過去”。

全屋上下似乎聽聞怪事一般,神色瞬間僵愣,又聯想起近日妖物猖獗,不免心內惴惴不安。

麵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疊上一層恐慌,倏爾又望見牌匾上鐫刻的“宋”字,四大方術世家之一,靈寶坐鎮,妖物不敢靠近,於是又放下心來,隻道是自家小姐長大懂事了。

坐在板凳上任由丫鬟搗弄的宋栗安也察覺到了丫鬟看自己的異樣,隻能暗自氣惱原身的騷操作,

苦了自己這個後來者,又不敢抬頭看丫鬟的表情,隻能故作冷漠地甩開她們的手,自顧自地走出去。

暖陽和煦,微風拂麵,初春的景煞是美麗,可原身這院子,嶙峋怪石星羅密布,荒蕪的就連春風都不光顧,

宋栗安實在是難以想象原主是個什麼樣的奇女子。

“安兒”,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沙啞的,帶著些許鼻音,不用想宋栗安也猜到是誰了。

果真,隻見一老太太杵著鑲金拐杖,顫顫巍巍的身子坎上一件暗金薄襖,宋夫人體弱又上了年紀,連走路都要人攙著。

宋栗安拾階而上,應了聲“母親”,老太太臉上的淚瞬間繃不住了,如昨日的雨一般奪眶而出,來得如此迅猛。

“安兒,你這次去了,可千萬要小心”

老太太將宋栗安的雙手窩到懷裡,連帶著整個人都緊緊地抱著,

“你身子弱,郎中才將將瞧過,可千萬彆著涼了,都怪為娘護不住你”。

“安兒,此去凶險無比,你可千萬記住,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賀家、崔家、周家的那群小子不管也罷,自私點也沒關係,倘若是耐不住了,想回家了,爹替你上,可千萬彆委屈自己”

站在一旁的宋老爺許久才緩過神來,聲音也是沙啞的。

宋栗安輕聲應和著。

門外的馬踏著鐵蹄,長嘶一聲,這是催她上馬了。

埋在宋老夫人懷裡的宋栗安騰起腦袋,咽下喉頭的淚“爹娘,我記得,你們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宋老夫人和宋老爺抬手抹了把淚,聲音哽咽,說不上是喜是憂,

“安兒,懂事了,安兒懂事了”。

“安兒,帶著這個”

宋老爺將她拉到身邊,為她掛上隻彩線葫蘆,葫蘆腰身處係一枚銅金的九宮八卦牌,

“安兒拿了這個防身”。

“還有這個”宋老夫人又不知從哪拿來一包裹的朱砂黃符,“安兒,可記得逃遁符這麼畫嗎?”

門外的幾匹大馬接二連三地又嘶叫幾聲,可宋家二老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宋栗安明白她必須得走了,便接過包袱,以原身的口吻說道

“哎呀,夠了夠了,我又不是回不來了,你們煩不煩”。

宋家二老登時慌住手腳,不知往哪放,直到宋栗安走上馬車,他們的手依然在身前端著。

清風吹開車帷,宋栗安看見二老的目光緊緊地落在馬車上。

宋栗安心下一橫,撩起車帷便喊道

“爹娘,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們放心吧,你們也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直到宋二老朝她笑起來,宋栗安才放心讓馬車離開。

等她回來,她還能回去嗎?

車內堆滿了包袱,卻靜悄悄的空洞得很,宋栗安不知是什麼蜷住了她的心臟,一下又一下,直拽得她出冷汗。

這是原主的感情,原來原主也是愛這二老的嗎?

她一直就想不明白,這宋家二老把原主看得比命還重,家境好,相貌也不差,怎麼就想不開上吊了呢?

原主宋栗安是宋家二老的獨女,據說宋老夫人早年除妖時傷了身子,多年沒有子嗣,於是整日整日地祈佛禱告,才終於盼來了這個寶貝女兒。

宋栗安天賦異稟,自小便被寄予厚望,與崔家二少爺崔徇禮又是青梅竹馬,是個人人都羨慕的臨川小公主。

臨川有宋家坐鎮,一路四平八穩,妖獸自是不敢侵犯,

但是據那些個丫鬟小廝的描述又說自家小姐著了妖道,被妖怪迷了心智。

宋栗安是在搗騰一本燙金本子的時候,眼前一晃便到這個世界了。

來到這個世界多日,也還算熟悉這裡的布局,倒是適才宋家二老確實有點不對勁,看她的眼神活像看一個陌生人。

約莫片刻後路途稍顯崎嶇,宋栗安分明感覺到馬車的速度正在加快地駛離臨川。

不久便要與其他三人會合,一想到原身怎麼個狸貓換太子,宋栗安就有點尷尬。

“係統,現在的局勢如何?賀家他們找到了嗎?”,宋栗安並攏雙指戳戳腰間的係統玉佩。

【係統:還沒呢,位置錯了,假冒的宋栗安又死了】

“不應該啊,這賀家可是四家之首,位置怎麼會錯呢?

還有這個假冒的宋栗安,你說宋家二老疼便疼吧,還整個假的過去。現在露陷了,讓我多難堪”

【係統:哦,這天地統共七寶,妖王分兩,賀家分一,再說了妖族本就強悍,你們能找著一個都要謝天謝地嘍,真不知道你和前一個宋栗安比誰命大】

宋栗安雙手一攤,四仰八叉地躺在馬車內,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前一個宋栗安?宋家送去的替身?現在該擔心的是如何麵對那三個人吧”。

【係統:這確實,估計他們都要恨死你了,害得他們暴露了行蹤】

玉佩係統嗶啵響在耳畔,宋栗安的注意力卻不在它身上,而是落在即將抵達笠麻寨的馬車身上。

馬車身上貼了萬裡符,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日行千萬裡”。

“宋小姐,到了”馬車夫下馬喊道。

宋栗安掄起包袱便下車,撥開門簾,給她的第一感覺是想嘔。

日頭陰沉黯淡,不似雨天尚有一絲清涼,它夾雜著陰日的沉悶和夜間的冷寂,

灰蒙蒙一片望不見眼前的景,四周彌漫著濃厚的血腥氣,還有絲絲惡臭。

雙腳落地,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腳下的泥濘塌陷,像是在踩著一坨腐爛的死屍。

馬車夫的長鞭揚起又落下,宋栗安還沒緩過神他就一溜煙沒影了,

正猶豫著去向哪邊時,臂彎忽地被人掐住,宋栗安渾身一激靈,找神器歸找神器,宋栗安膽子小也是真的。

被箍住的片刻,宋栗安登時腿腳軟了下來,顫顫地說道,“你們是人是鬼啊”。

良久,宋栗安聽得一聲響,隨著聲音越來越大,宋栗安終於聽清,是一群人在笑。

拽著她胳膊的人也在笑,笑得前仰後合,加上霧重,宋栗安甚至都沒看清眼前的是男是女便又被拉走了。

總歸是人的笑,不是彆的什麼笑,宋栗安索性便跟著他們走。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踩到了些什麼,總有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從腳底躥過來又躥過去。

宋栗安真怕它會沿著自己的小腿爬上來,於是宋栗安隻顧低頭看路,卻不曾抬頭看人。

“宋栗安”

宋栗安聞聲反應過來,抬頭一看,原來已經走離濃霧區。

映入眼簾的是三個人,兩男一女,宋栗安不認識他們,可他們卻認得宋栗安,

好在宋栗安腦子夠靈活,約莫著將這幾位猜了出來。

一心想到世家小姐的禮儀應是實打實的好,宋栗安便規規矩矩地朝他們問好,

“見過賀公子、周小姐、崔公子”。

這三人聞言一滯,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忙把腦袋湊了過來,

“宋栗安,腦子勒傻了?還是殉情殉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