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的吻(1 / 1)

“放開!”徐朗掙脫開隨從,抬手對準他的腦門兒一敲,

“敢跟本少爺沒大沒小,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隨從卻不怕他,乾脆朝他伸出了一條腿,嘴裡嘟囔著:

“少爺,方才若不是我攔著你,回府被打斷腿的便該是你了。”

徐朗對他的話卻不以為意,抬腳輕輕踹了踹他的腿,嘴裡不停抱怨:

“嘁,老頭也就是嘴上不饒人。你競拍時不攔我,星蘊珠便是我的了,都怪你!”

“少爺啊,你再沉迷這些玩意兒,老爺恐怕門都不會讓你出了。”

隨從對他束手無策,但想到自家少爺與方才的姑娘相談甚歡,便又刻意引開談話,

“不過那位姑娘生得倒是極美,少爺可是看上她了?”

“美是美,就是太費銀子了。

這女子的首飾、胭脂、衣裳,哪樣不是要花銀子的?

我自己買寶貝還不夠,哪有心思養個女子在家。”

徐朗搖搖頭頭,臉上若有所思。

雖說他對修燭的容貌讚賞有加,可比起他的那些心肝寶貝來,實在不值一提。

這樣的相貌竟還令他不為所動,看來他的確是陷得夠深。

隨從緊擰眉毛一拍腦門兒,語氣已然萬般無奈:

“老爺可說了,你今年再不成婚,他可要斷了你的零花碎銀了。省得你整日沉迷在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上。”

“哎呀,先回去先回去。”

徐朗一聽不免頭大,不耐煩地推搡著隨從往府邸的方向而去。

修燭站在典拍行門外,默默注視著他們遠去。

片刻後,觴澤耷拉著臉從身後走了出來。

緊隨其後從典拍行出來的,還有兩位男子。其中一位嘴裡還在說教:

“得虧我攔著你,錢不夠便認命,非要執著那東西做什麼。

你沒聽說私下找過那老板的人,雖都低價得到寶物,可沒多久都病故了嗎?你可彆再有這樣的打算。”

聽到這樣一番話,常人亦會覺得事情非同小可,莫說是觴澤。

捉妖師的直覺告訴他,這典拍行有古怪,並且,極有可能與妖有關。

他心裡暗暗拿了主意,待尋得小冰蠶,解了修燭身上的毒,典拍行他定要去查查。

觴澤走到修燭身邊,將錦盒交到了她眼前。

接過錦盒,修燭打開隨意掃了星蘊珠一眼便迅速合上,似乎對這寶物並沒有多大興趣。

可她卻在彆過頭看向觴澤後,對觴澤莞爾一笑,旋即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落下一吻。

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般親昵的舉動,引得近前的幾個路人側目而視。路人似乎比他們還要怕羞,隻將目光停留了片刻便快步離去。

而修燭卻不羞赧,她又是一笑,轉身徑自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猝不及防的吻讓觴澤一怔,他渾身像觸了電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的心跳漏了半拍,但很快,便似打鼓般飛快地跳動,紅暈也從麵頰蔓延到了耳根。

他有些懷疑方才的感受會否是錯覺,遂難以置信地抬起手,在留有修燭唇間餘溫的地方輕輕撫過。

低頭一看,指尖緋紅的胭脂卻在明晃晃地提醒著他,這是個真實的吻。

觴澤的心向來是隱清門最平靜無波的,可不動則已,一動便再不能停下。

他不明白修燭是何用意,即便知曉她古靈精怪不按常理出牌,可適才的舉動還是撥動了他的心弦。

他慌亂地用衣袖拭去臉上殘留的胭脂,想要將她的痕跡抹去。胭脂是擦乾淨了,可布料的擦拭卻在他臉上留下了更顯眼的紅痕。

而更未令他察覺的是,心裡的痕跡,已經一點點刻下。

————

入夜,觴澤盤腿靜坐榻上運功調息。雖僅過去一日,但他明顯感受到自己的靈力已快全然恢複。

閉上眼,腦海中竟不自覺浮現出修燭的麵容。白日她對自己的所為曆曆在目,她留下痕跡的地方也愈漸滾燙起來。

觴澤驟然睜開眼,努力想要擺脫擾亂他心緒的畫麵,可才嘗試數次之後,卻是愈發心神不寧。

好容易平穩了呼吸躺下入睡,一閉眼,竟還是煩亂得很。

輾轉反側之下,觴澤起身著衣。索性典拍行有異樣,他現下正好去探探。

走到房門邊,觴澤正欲開門,門卻被門外的修燭推開。

四目相對,觴澤平靜下的心又開始不受控地在胸膛裡亂撞。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似的佇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觀修燭,她似乎並未有多在意那件事,現下麵對觴澤倒是泰然自若: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我……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觴澤垂眸避開她的目光,言語聽起來不太自在。

修燭卻盯著他不肯移開眼,因為,此刻他臉上彆有一番光景。

紅暈越爬越高,也愈發明顯。修燭疑惑地伸出手,想要探探他額間的溫度:

“你很熱?”

“呃……屋裡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觴澤立即後退躲避,吞吞吐吐尋了個由頭便趕緊跨往門外。

“我也不困,正好同去。”修燭順手合上門,快步跟了上去。

燈火闌珊中,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晚風夾雜著綠葉的清香撲麵而來。漫步在青石板路上,潺潺的流水聲很快將煩擾的思緒洗淨。

兩人並肩走了很長一段路,一路無話。

比起花出去的銀兩和那個意味不明的吻,觴澤還是更擔心修燭的安危。

他先將話語在心中醞釀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隻剩三日了。你可想好接下來的計策了?”

“勞你破費幫我。接下來,你好好看我施展便是。”

想起那個視寶如命的小子,修燭唇邊帶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這樣有獨特嗜好的人,若要從他們身上得到東西,向來是最好拿捏的。

正說著,兩人身旁忽然走過一個中年男子。

他的一身衣著雖算不得多昂貴,但也不便宜,看打扮應是個有點身家的人。可他身邊卻未帶一個隨從,並且步履虛浮,恍若醉了酒一般。

定睛瞧去,他的麵色卻不像醉酒後的人一樣滿麵紅光,反倒是慘白如紙,眼下還有一團青黑。

當他從房屋的陰影中走出,明明頭頂屋簷下掛著一盞明晃晃的燈籠,他身下的影子卻極淺極淺,淺到不細看根本看不見。

“此人精元已失……”觴澤目送他遠去,嘴裡自言自語道。

眼前失去精元的人仿佛在印證典拍行門口那人的話,觴澤也愈發確信他先前的直覺。

修燭回身看了那人一眼,濃重的妖氣霎時隨風飄進鼻子裡,她拍拍觴澤的肩膀:“來活了。”

循著那人走來的方向望去,典拍行赫然在目。

夜幕下,典拍行的輪廓模糊不清。忽而一陣風刮過,簷下的風鈴叮當作響,仿佛深淵中的鬼魅在向世人呼喚。

————

翌日清晨,徐府。

後園正中的石桌上,各式各樣的茶點擺滿了桌麵。石桌周圍放好了好幾張寬大的桌案,桌案上儘擺了些大小各異的錦盒。

徐朗端坐在石桌前,擺弄著手中精巧的茶具。聞得腳步聲傳來,他抬頭看去。見是修燭前來,便起身對她施禮一笑,隨即招呼她入座。

“雨前龍井,修燭姑娘嘗嘗,可還喝得慣?”

徐朗溫了茶具,沏好一杯熱茶推送至修燭麵前。

“好茶。”

唇齒間縈繞著淡雅的茶香,修燭先順著這股香味讚歎一番,而後便也不與他繞彎子,

“不知公子邀我前來所謂何事?”

“昨日與姑娘一見如故,你我又意氣相投,故而今日特邀姑娘前來一同品鑒賞寶。”

徐朗顯然是有事相求的,不過他這個人行事委婉,未求達到心中所想,自然不會一來便將目的道出。

他領著修燭走到桌案前,挨個介紹了他這些多年的珍藏。即便擺出的不多,待他一一帶修燭賞完,也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時辰。

“徐公子珍藏的寶物實在令我大開眼界。

隻是你我僅有一麵之緣,公子便在我這個財力不足之人麵前露財,不怕我心生妒忌搶了公子的寶貝?”

修燭玩笑道,繼而重新落座。

徐朗對她笑笑,一邊沏茶,一邊裝作不經意將交談引到他真正想要談論的東西上:

“修燭姑娘哪裡話,我這些不過都是小玩意兒,哪比得過姑娘出手闊綽。

七百兩紋銀,眼睛都不眨便買下了星蘊珠。”

修燭接過茶杯,手上稍作停頓:“公子不怪我奪人所愛?”

“姑娘又說笑了。典拍會向來是價高者得,何談奪人所愛。”

徐朗笑言,語氣停滯一瞬,方才將真實意圖直言,

“不過,昨日確是我出門匆忙,未帶足銀兩。今日請姑娘前來,便是有求於姑娘。

不知姑娘可願割愛,將那星蘊珠賣於我?為作補償,我願出更高的價錢。”

修燭愣是不接他的招,放下茶杯,眼裡儘是對星蘊珠的不舍:

“我既收了它,必是對其愛不釋手。隻怕公子出再高的價錢,我也不願拱手相讓了。”

聞言,徐朗皺眉思索了片刻,掃視了一眼桌案上琳琅滿目的珍寶:

“那……這些珍寶,姑娘若有看得上的,無論價錢比星蘊珠高多少,我都答應姑娘挑一件易換,如何?”

修燭嫣然一笑,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塊溫潤晶瑩的白玉石,卻在端詳了片刻後便放下:

“徐公子,你的誠意不足以打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