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異樣(1 / 1)

畢竟修燭在隱清山上的所作所為,他都是看在眼裡的。這樣的事,修燭真做得出。

聽到觴澤寧願相信是她闖禍,也不肯懷疑冰蠶妖自己逃出來,修燭險些氣得跳起來:

“哎!你怎能拿性命攸關的事汙蔑我!分明是你這破壺關不住,這才讓她逃出來,還傷及無辜。”

觴澤拿起獵妖壺看了看,喃喃自語:“看來這法器得讓師父換換了。”

接下來回客棧的路上,修燭將冰蠶妖之事前因後果細細道來,並與觴澤商討了眼下如何尋那小妖。

回到客棧,鎮長帶著一眾鎮民已在堂內恭候多時。

他們身旁都放著各色各樣的禮品,一見到觴澤與修燭回來,便趕緊捧著禮品熱情地迎上前去。

“大師啊,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大師不懼生死鏟除了那妖孽,乃是造福我們絲鎮的大恩人啊!”

一鎮民心懷感激讚頌二人一番,他將手中的木盒往他們麵前送去,眾人見此,也都紛紛送上了精心準備的厚禮。

“守護蒼生本就是修行之人的天職所在,諸位不必言謝,且將這些儘數收回。”

觴澤接連推辭了眾人的好意,欲同修燭上樓去。

誰知鎮長此時又站了出來,他走到觴澤麵前站定,言辭懇切:

“聽店小二說,大師昨日降妖受了傷,我們特意為您備了些補品,還望大師笑納。”

眾人見到鎮長出麵,趕緊又舉著禮品緊挨著往前湊過來,一個個拉著兩人七嘴八舌地規勸收下,有幾個甚至乾脆將禮塞到了修燭手裡。

鎮長靠近修燭時,修燭臉上的神色出現了輕微的變化。

她抬起頭,定睛在鎮長身上片刻,轉而又攔在觴澤身前替他拒開了眾人:

“觴澤大師傷勢不輕,需得好好靜養調息,你們還是先回去吧。”

不等眾人反應,修燭即刻拉著觴澤跑上了閣樓。

堂內的人見此情狀也就不好再打擾,便在鎮長幾句話後散了去。

合上房門,修燭神色含深地走到桌邊坐下,靜默不語了許久。

鮮少見到活潑好動的修燭如此深沉,觴澤站到她麵前觀察了她一會兒。

見她仍陷入深思中不理會自己,便忍不住發問:

“怎麼了?”

回過神來,修燭抬眸看向他:“那鎮長身上,有冰蠶妖的氣息。”

聞言,觴澤的目光滯了一瞬,他是知曉修燭的鼻子不會出錯的:

“你懷疑是他劫走了冰蠶妖之子?”

若是鎮長所為,便是他害了那些養蠶人。

絲鎮的命案,是從冰蠶妖失子後起始。意外得到小冰蠶之後的種種反常跡象,難道他不會將這些聯想到一起嗎?

“八九不離十。不過我們要想弄清楚原由,還得不動聲色地查探才行。”

修燭已暗暗盤算好了接下來的對策,她見觴澤還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便無可奈何地瞥了他一眼,

“笨呐。你忘了我說過,冰蠶族終生都會吐絲結繭,而冰蠶絲又是世間罕有。

常人若得到這麼隻冰蠶,便如同得了件會源源不斷吐金子的寶貝,自然仔細藏起來不讓外人知曉。

若打草驚蛇,隻怕更難尋得那小冰蠶。”

“有何打算?說來聽聽。”

觴澤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顯然是已經想好了對策。

修燭先為自己倒了杯茶,隨後又執杯起身走到窗邊,借著微涼的秋風,徐徐道出了應對之法。

————

妙齡丫鬟端著兩杯茶水,恭敬地走到桌邊依次放下。

觴澤、修燭二人並坐府邸正堂,茶盞中的茶湯縷縷冒著熱氣,一陣爽朗的笑聲在此時傳來。

片刻後,從堂外快步而來的鎮長先對二人行了禮,後又轉身入座。

“二位大師駕臨寒舍,不知所謂何事?”

鎮長端起丫鬟呈上的茶杯,拈起杯蓋撇去浮於表麵的茶葉。

“是這樣的,我有如今的修為造詣,全仰仗家師悉心教導。

如今他老人家壽誕將至,我正苦於不知如何備辦壽禮。聽聞鎮長見多識廣,今日特來求教。”

觴澤按照事先與修燭籌劃的那般,先客氣地恭維了他一道。

鎮長聽後臉上笑容更甚,顯然對這套很是受用:

“大師可折煞老夫了。若說壽禮,玉器、珠寶等物再合適不過。

大師深得掌門器重,想必無論送何等的禮,掌門也定會滿意的。”

說完,卻見觴澤與修燭相視一眼,臉上的神情不置可否。

鎮長本就是個混跡交際場上的熟手,立即便從二人的神色中明白了他們此番前來的用意。

他吹散杯中的熱氣飲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後,問道:

“大師可是已有主意?我願聞其詳。”

“鎮長耳聰目明。”

觴澤誇讚,出於禮節笑了笑,方才道出此來原由,

“家師看淡世俗,尋常金銀珠寶皆是身外之物,自然與其淡泊名利的性子不符。

如今有緣來絲鎮一回,我想親手繅絲織綢為他做件披風,不知鎮長能否全我這份小小心意?”

“大師尊師重道、感念師恩之心實在令人動容,我又豈有拒絕之禮。二位請隨我來。”

此事原也不是多為難的事情,鎮長聽後欣然應下,起身走在前帶著二人往自家蠶房而去。

走進蠶房,觴澤先用天眼在密密麻麻的桑蠶之間巡視了一番,卻未曾發覺到一絲妖氣,便又將希望寄托到了修燭的身上。

感受到觴澤投來的目光,修燭仍站在蠶房門口,遲遲不願踏足其中。

雖知曉她內心對桑蠶懼怕,觴澤還是走過來欲叫她一同進屋。畢竟他們現在要做的是救命的事,再怕也隻有克服。

“你先去,我去彆處看看。”

修燭瞥了瞥蠶房內的景象,眉心一蹙,仍是望而卻步。

不等觴澤挽留,她便轉身小跑著溜走了。

方才僅是站在門外,修燭其實也知小冰蠶並不在此處。不單是她未嗅到氣息,還因有更淺顯易懂的道理。

彌足珍貴的冰蠶,又怎會隨意養在尋常蠶房內。想來如她料想的那般,這鎮長必是將其藏匿起來了。

她也並非全然是因恐懼逃遁,而是借機在蠶房周圍走走,以此看看能否從彆處尋得蹤跡。

果然,一股熟悉的氣息由遠及近飄到了修燭鼻子裡。她循著這股氣息找去,沒多久便走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裡,幾名女子正手搖著繅車,將盆中的蠶繭抽出一根根細絲。

其中一名繅出的絲尤為晶瑩剔透、光澤亮麗,在明亮的屋子裡霎時便奪了修燭的目光。

修燭走到她的繅車旁,注視了那些蠶絲一會兒,裝作不經意地感慨:

“你手裡的這些蠶絲很是漂亮,若是織成絲綢,想必能受不少人追捧。”

“姑娘所言極是。用這些蠶絲織造的絲綢不僅光澤豔麗無比,而且堅韌耐穿,能賣上不低的價錢呢。”

女子抬頭看了修燭一眼,想來她能自由出入此地定是老爺的客人,便從容地與她交談起來。

可剛誇完,她的臉上又流露出惋惜:“可惜,隻剩這最後一批了。”

“既有如此之高的價值,為何要舍棄?”修燭麵露不解。

“我也不知,聽管家說是那蠶不吐絲了。唉,可惜了這麼好的蠶絲。”

說完,女子又埋頭往複手上的動作。

聽到她的話,修燭心裡隱隱湧現出一股擔憂。她思忖了一會兒,接著又問:

“我倒是好奇,是怎樣的蠶才能結出這樣美麗的蠶繭。”

“我也好奇。可這些蠶繭每次都是管家親手送來,我繅了這麼久的絲,都還未曾見過那蠶長什麼樣呢。”

這女子倒沒多少心思,回答起修燭來也是坦誠。

眼前的冰蠶絲與這番交談令修燭更加篤定,小冰蠶必是被鎮長抓走無疑。

在其能不斷吐出價格不菲的絲時,他得以安然待在此處。可若失去價值,又該如何呢?

想到這些,修燭愈發憂心。她趕緊出門去尋觴澤,以準備接下來的對策。

————

鎮長府邸外,觴澤一身夜行衣隱蔽在樹後。

他默默地注視了大門的方向一會兒,便轉身摘下蒙麵的黑布,皺眉道:

“此為不妥。”

“有何不妥?這是最快能知曉小冰蠶行蹤的法子了。”

修燭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她的打扮比觴澤更為奇特,一身拖地的素白長裙,頭發披散下來遮擋住大半張臉。

與觴澤對話時雙手將長發一撥,那張用胭脂螺黛胡亂鬼畫出的臉便赫然闖入眼中。

這飛揚入鬢的四條眉毛、毫無章法的妖紋,即便先前已經見過了,甚至其中還有觴澤的手筆,現下再在夜幕中看見,觴澤也還是不免眼神一震。

連他這個身經百戰的捉妖師都招架不住,那兩鬢斑白的鎮長見到,還不被嚇暈過去。

他看著修燭歎了口氣,猶豫道:“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哎哎哎,你可是答應我才出來的,怎麼能臨陣反悔呢?”

修燭嘟起嘴,一邊伸手去為觴澤重新蒙上麵,一邊可憐巴巴地喃喃,

“若不儘快尋找到,我便隻有毒發身亡了。”

若是平常的妝容,修燭此時的模樣定然無辜惹人憐愛。可在眼前的這副打扮下,柔弱的神情配上可怖的妝容,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即便蒙著麵,觴澤眼角的弧度還是將他的神情出賣。見他嘲笑自己,修燭沒好氣地推了推他。

正欲繼續與他打鬨,鎮長卻從府中走了出來,且身邊未帶一個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