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異稟,追妖尋蹤(1 / 1)

“你能聞到妖氣?”觴澤彆過頭看向她,眼中儘是疑惑。

“嗯。”修燭淡然點頭,“我這鼻子自幼便靈敏。”

觴澤顯然是不信,但又不全然放心,在催動眉心的天眼將鋪子裡外都環顧了一遍後,坦言:

“再擅變化的妖,在我的天眼下都無處遁形。此處無妖,何來妖氣?”

“天眼?分明是瞎眼。”說著,修燭倒轉串糖葫蘆的竹簽,輕點了一下他眉心那道幽藍色的印記,後半句在心下暗諷,

“妖在眼前也辨不出。”

觴澤並不與她計較,也未在意她所言真假。豈知日後兩人的緣分會因修燭的鼻子起始。

正在這時,老板捧著一件暗紅的華服走來麵向修燭展開。

雖也是喜服,但這件樣式更像是常服。在黑金交錯的紋樣點綴下,暗紅的衣裙儘顯雍容典雅。修燭換上後,整個人也增添了幾分矜貴。

“如何?”她微微抬起雙臂,向觴澤展示一番,其實自己心裡已默認了這身。

觴澤見此竟有一瞬的失神,但隻片刻後他便回過神來:“這件多少?”

“能入姑娘的眼倒也是緣分。這樣吧,我給公子削個價,二十兩。”

老板實誠地道出所謂的低價,實則將這件無人問津的錯品賣出這樣的價格心裡不知有多歡喜。

聽到報價後,修燭驚得差點失態,但更令她震驚的,是觴澤眼也不眨地就付了錢。

她再不諳人事,也知人間的金銀度量。畢竟她是貔貅,天性對金錢敏感,也貪財。

此刻她在心裡想著:這個觴澤該不會是個傻子吧,要麼就是個有錢的傻子。她這身衣裳本就是人家不要的錯款,明明還能再削削價。他倒好,伸著頭去給老板宰。

“你瘋了?這哪值二十兩?”出了門,修燭忍不住調侃。在麵對金錢的問題上,她的本性暴露無疑。無法,貔貅天性如此。

比起她的惋惜,觴澤卻隻淡淡回了句:“你喜歡便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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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客棧燈火儘滅,客人大都已入夢。

月光下,修燭慵懶地趴在觴澤床邊,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他的睡顏。睡夢中的觴澤斂去了堅硬的表象,深邃的眉眼下儘顯溫藹。

這兩日相處下來,修燭對他的好感越來越濃。相貌無可挑剔,待人體貼大方,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同妖族口中的殘忍捉妖師聯係起來。

靜下來仔細看時,修燭方才注意到那天眼的形態有些熟悉,隻是一時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她伸出食指,緩緩伸向他的眉心。可在剛觸碰到天眼時,觴澤卻醒了過來。

兩人皆被對方嚇出一聲驚呼。

觴澤一邊慌亂地扯著被子往床角退縮,一邊喘著氣:“你怎麼會到我房裡來?”

修燭不緊不慢地起身在床邊坐下,又無辜地嘟起嘴:“那邊又冷又黑,我害怕。”

這次,觴澤可顧不得她楚楚動人的眼神有多迷惑人,神情又羞又無奈:

“男女有彆,你再怕也不應擅自闖入我一個男子的房裡,如此有損你我清譽。何況兩間客房挨著,即便有妖,我也能第一時護你周全。”

“那麼嚴重啊?”修燭眨眨眼,神情依舊不以為意。

妖族雖也分男女,卻沒有人族這些條框規矩。哪怕在人族眼裡打情罵俏的舉動在妖族看來也稀鬆平常,何況他們隻是共處一室,又並非衣不蔽體相擁相親,這便要損清譽了?

人族果然繁文縟節甚多,遠不比妖族自在無拘束。難怪身邊那些小妖們哪怕再誇讚人間美好,也還是禁不住從人世回到櫆望山修行。

“你……”

窗外陡然響起一聲尖叫,打破了此時屋內的尷尬局麵。

觴澤下意識去摸身旁的破金鐧,在觸碰到它的一瞬,一道強烈的感應自鐧身傳遞到他身上。

“待在屋裡,哪也彆去。”觴澤一改方才的窘迫,頓時警覺起來。他迅疾披上外衣,手持破金鐧自窗戶飛身出去。

“半吊子。”修燭唇角輕牽,片刻後也翻身越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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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街道空無一人,偶有幾聲烏鴉的叫聲劃破夜空,驚悚寒涼籠罩著一切。

肩上忽而感受到一記不重不輕的力道,修燭卻未被這突如其來的招呼嚇到,轉身望去,果然觴澤此時站在了他身後。

“我不是叫你待在客棧嗎?”觴澤劍眉微蹙,語中充斥著擔憂與慍怒。

“我一個人害怕,就來尋你了。”修燭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

見她的樣子,觴澤努力抑製住心中的怒意,語重心長訓誡起她來:“若是沒找到我又遇上妖怪,或是碰見歹人,你一個弱女子可知此舉有多危險?”

“嘁,我鼻子很靈的,找你綽綽有餘。”修燭喉間溢出一聲嗤笑,言語帶著戲謔,“你捉到妖怪了嗎?”

“先回去。”想起適才尋妖未果,又加上個不省心的包袱擅自亂跑,觴澤心下煩亂得很。兀自走出好幾步發現修燭還慢悠悠跟在身後,他又駐足回頭示意,“走前麵。”

剛開始,修燭走的還是回客棧的路。可走著走著,她卻忽然往另一條岔路走去。在行走出一段距離後,停駐在一株大樹旁。

粗壯的軀乾遮擋下,一個衣著樸素的男子斜趴在樹根上。觴澤上前輕拉他的手臂,那人卻失了重翻身過來。

昏暗的月光穿透枝杈縫隙投灑下來,男子的麵容乾癟枯萎,連露出的雙手也猶如枯樹皮般失去養分。單看他的死狀,經驗老道的捉妖師一眼便知是妖所為。

觴澤常年與妖打交道,見此情狀倒也習以為常,但這也是經多年曆練而來的膽量。

修燭身為女子,又是個普通人,見到淒慘可怖的屍首竟表現出出乎他意料的鎮定,不免令他起疑。

“你不怕?”觴澤彆過頭去看她。

聞言,修燭緩緩瞪大了雙眼,目光愣愣地往他身上轉移,隨後大叫一聲,徑自從原地蹦到了他身上。

她死死摟著觴澤的脖頸,雙腳夾住他的腿,從遠處看來活像隻掛在樹上的猴子。

觴澤重重歎了口氣,神情無奈至極:“下來。”

本就是為掩藏身份才裝作驚恐萬狀,修燭也懶得再作樣子,便鬆開手又蹦回了地上。隻是這一次,她就沒那麼幸運了。

“啊!”又發出一聲驚叫後,修燭感到腳下踩到石頭一滑,身子便不受控製往一側偏去。

觴澤眼疾手快,順手一撈將她拉了回來。見她站穩後便要鬆手,她卻又要往後倒去。

“痛痛痛!”借著他的攙扶站定,修燭蜷起一條腿,臉上的痛苦倒比方才的驚恐真實。

觴澤此刻耐心已至極限,他儘力不在修燭麵前發作,遂施法布下一道結界在樹下,再扶著她往回走:“回客棧。”

“哎!”修燭嘗試著挪動步子,受傷的那隻腳卻是一沾地便生疼。

緊擰著眉毛看了她好一會兒,觴澤拉著一張臉,挪到她身前蹲下:“上來。”

看明白他的意思,修燭心裡湧出一股暖意。正當要撲到他背上時,心裡卻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也轉變為嫌棄:“你……那隻手摸過它了。”

“那你自己走回去。”

說著觴澤便要起身,修燭也就顧不得嫌棄,連忙撲上去掛在他後背上。

秋日裡的晚風和煦微涼,柔柔地撫過兩人心間。

可惜剩下的路很短,短到修燭來不及多貪戀片刻觴澤堅實溫暖的脊背,他們便回到了客房中。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脫去她的鞋襪,捏住腳踝觀察了一會兒,隨後猝不及防地握著腳後跟用力一掰。

哢嚓一聲,伴隨筋骨複位聲響起的,還有修燭的尖叫:“啊!好痛!”

“哼,還知道痛。看你還敢不敢亂跑。”嘴上雖在幸災樂禍,手上的動作卻是一刻也沒有停下。

觴澤拿出一罐藥膏,挖出一小團先以掌心溫度化開,才又一點點塗在她腫脹的腳踝上:“好在傷得不重。用了這藥,兩三日便能痊愈。”

掌心傳來的溫暖一點點觸在她的肌膚上,偶爾指腹不慎劃過足心,酥酥癢癢霎時傳遍周身。

修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短暫地失神後,目光定格在了他的天眼上:“你眉心的天眼很是特彆,可是生來便有的?”

“嗯。師父也說隻見過我一人生而帶此異能。”觴澤專注於手上揉按的動作,中途抬頭看了她的赤炎妖印一眼又低下頭,“你這道紅紋也很特彆。”

“不過是道胎記,也就好看點,遠比不得你慧眼識妖。”修燭謊話張口就來,她看著眼前體貼認真的捉妖師,不由得短暫卸下了防備,“你待人向來這般細致體貼嗎?”

“托你的福,我還是初次這般受製於人。”方才的煩亂已然消散了不少,觴澤雖未發火,卻還是難免逞一時口舌之快。

“你說男女有彆,適才背了我一路,現下又……”修燭輕翹足尖,勾起的眼角透出調笑,“哦,假正經。”

頭頂傳來的聲音輕柔魅惑,觴澤的手瞬時僵住,對著雪白的玉足,他的臉上生起絲絲紅暈,忙不迭鬆手站起身:“事、事急從權,多有冒犯。呃……你好生歇息。”

觴澤哪是修燭的對手,他師門嚴令禁止弟子動情欲,他又一心除妖衛道,對男女之事向來木訥。哪怕修燭輕輕一句挑逗,也令他臉紅到了耳根。

他正欲逃離,修燭卻拉住了他,臉上再度換上我見猶憐的神情:“陪著我,我害怕。”

於是接下來的一夜,修燭安安心心臥在床上,觴澤則不情不願睡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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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修燭獨自在院落中飲茶,神情一派悠然自得,仿佛忘卻了一切煩擾。美味佳肴、綾羅綢緞,她已漸漸對人世有些喜歡了。

外出大半日的觴澤這時趕了回來,他在修燭身旁坐下斟了杯茶,神色凝重。

“昨晚遇害的還有一男孩和一女子,他們是昨日布莊老板的孩子、丫鬟、夥計。”他將一上午的成果一一道出,又調轉話鋒,“你的鼻子果真如你所言能嗅出妖氣?”

“嗯。”修燭呷了一口茶。

“你能否助我找出那妖孽?”想到進展緩慢的一上午,觴澤又陷入思索。

“我腳還傷著呢。”想起昨日他對自己嗅覺的質疑,修燭一時耍起了性子,搖頭拒絕。

正當觴澤不知如何接話,客棧外忽然傳來一陣叫賣聲,他立時有了主意:“我給你買糖葫蘆。”

“十串。現在就要。”修燭頭也不抬地又咬了一口綠豆糕,篤定他會答允。

對於觴澤,修燭還不是手拿把掐。他果然想要說什麼,卻還沒開口,轉身便去店外買回了一大把糖葫蘆。

“跟我走。”觴澤將糖葫蘆擺在她麵前,等待她踐行諾言。

修燭懶洋洋拿了一串送入口中:“不去。”

“你耍我?”

說著觴澤就要收回糖葫蘆,修燭趕緊抓住他的手臂解釋起來:

“誰耍你了。我昨日便聞出來了。那死者身上有草木清香,而這香味,與那日樹妖身上的並無二致。布莊妖氣甚重,你今晚去那裡看看,定有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