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好。”
虞清梨裹挾著風雪推門進來,季好回頭望了一眼,笑起來,“來了啊。”
虞清梨皺眉拉著他轉了個圈,“你人沒事吧?”
“沒事。”
她鬆了口氣,“那就好,回去吧。”
車就停在外麵,裡麵暖氣開得很大,回程的時候開始下雨,雨裡夾著雪子,劈裡啪啦的打在玻璃上。
虞清梨皺著眉看著窗外,心裡惴惴不安。前麵一個上坡,司機踩了一腳油門,車沒衝上去,開始打滑後溜,車身猝然一搖接著不動熄火了。
司機下去檢查,很快又上來,“車胎爆了。”
虞清梨聯係最近的修車廠,那邊很快派人過來。領頭的敲了敲車窗,等降下來後問,“是虞小姐嗎?”
“是。”
“這輛車我們要拖回去。前麵路全封了,今天走不通,我這邊安排了酒店,您看要不將就一晚。”
“不用,我在這邊有房產。”
“行,那您先下車吧,我送您過去。”
虞清梨不常來這邊,好在屋裡有人定期打掃,生活用品也都有新的。季好在裡麵鋪好床出來,看見她還傻愣愣地仰著頭站在中央空調下麵吹暖氣有些好笑,“再吹臉都乾了。”
虞清梨姿勢沒變,問他,“你昨天是不是想問我妹妹那個事兒?”
“嗯,又是叔叔的,那個,對吧?”
“對。”
季好的表情有些一言難儘,“叔叔人緣還挺好。”
“是啊,”虞清梨歎了口氣,突然想起從首都調過來即將上任的新市長,“對了,下個學期估計要分班。”
“你去哪?”
“留在五班。”
“那我呢?”
“二班。”
季好一怔,“你都想好了?”
“想好了,”虞清梨回頭看他,“怎麼?你不想去二班嗎?”
“沒有,都聽你的。”
他看起來不高興,虞清梨站到他麵前,從下至上看他,問,“你怎麼了?”
“沒怎麼。”
“少騙我,你是不是不高興?”
季好看著她的眼睛咽了口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都要分開了,有什麼好高興的。”
虞清梨不理解,“這也算分開?”
季好沒說話,唇線繃得很緊。
虞清梨剛想說點什麼,眼前突然一黑,她閉上眼又睜開,發現眼前還是漆黑一片,“季好,我好像瞎了。”
“是停電了。”
虞清梨“哦”了一聲,在手機裡找到物業的電話打過去,頭抵在季好胸口上,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是不是跳閘了?”
那邊接得很快,聲音焦急地解釋原因,“虞小姐,雪壓塌了電線,這邊正在搶修,保證半個小時內會恢複正常供電。”
虞清梨根本等不了半個小時。還沒過幾分鐘屋裡就冷得跟冰窖一樣,她今天穿的一件修身半開領黑色針織長袖毛衣,裡麵是一件灰色吊帶,下麵搭配了一條高腰微喇牛仔褲,既不禦寒也不防風。寒氣從四肢蔓延上來,虞清梨冷得跺跺腳,身上驀然一暖,是季好在身後隔著羽絨服以一種完全占有的姿勢圈住她。
熱氣從耳廓上拂過,耳垂處傳來異常的酥麻感,虞清梨沒忍住縮了縮脖子,聽見他又輕又低的嗓音。
“怎麼不算?我不想跟你分開啊……”
……
不到半個小時就來電了。
中央空調重新運作,虞清梨的心還在怦怦跳。季好在裡間洗澡,她在客廳裡又走了兩圈,還是覺得心裡莫名的漲。
也不知道為什麼。
季好的手機丟在茶幾上,屏幕倏忽亮了一下。虞清梨拿起來看,是宋遲夏的消息,問他到家了嗎。
虞清梨回:到了。
那邊就沒再發消息過來。
虞清梨往上翻,兩人的對話很簡潔,帶著公事公辦的味道。
他真的很少看手機,上麵一溜小紅點,虞清梨一個個看過去,看見徐恩桐一個星期前發的消息,問他看不看電影。
“看什麼呢?”
虞清梨的視線從屏幕上挪開,跟他說,“徐恩桐邀請你看電影,你去嗎?”
“行。”
虞清梨把手機遞給他,“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喜歡看電影?”
季好“啊”了一聲,“我還沒去過電影院,想試試。”
“就你們倆嗎?”
“不知道,我問問她。”
他的表情十分坦然,虞清梨看著就來氣,脫了羽絨服扔過去,罵他,“不要臉。”
季好接住衣服,挑了挑眉,表情看上去很不解,“我嗎?我怎麼不要臉了?”
“你惡不惡心!衣服上都是一股香水味!”
季好嗅了嗅衣服領口,確實有一股很嫵媚的香水味,他抖了抖衣服,說,“不小心沾上的,不知道是誰的,怎麼就惡心了?”
虞清梨沒話說了,兩步上前揚手給了他一巴掌,又氣衝衝的進了臥室,沒一會抱著一床被子出來鋪在沙發上,一邊整理一邊皺著眉說,“進去啊,我不想看見你。”
季好笑著頂了頂腮,真進去了。
虞清梨往裡望了一眼。他沒關門,抬手脫了上衣搭在椅背上,又抱了一床被子出來鋪開,回頭的瞬間正好跟她對上視線。
“真不來嗎?”
虞清梨的目光從上至下,最後落到他緊實的小腹上,好一會後才問,“你說什麼?”
“我說,外麵雪太大,我一個人睡有點害怕。”
虞清梨嘴上很硬氣,但目光停留在他胸口上,“我說了不想見你。”
季好手指勾著褲邊往下拉,“行吧,晚安。”
他看著有點委屈。
虞清梨咽了口口水,因為長時間盯著一個地方眼睛開始酸脹,她閉了閉眼,態度鬆動,含含糊糊地說,“我先洗澡。”
洗完澡出來,虞清梨有些遲疑。
客廳裡雖然開著空調,但是沙發又窄又硬,隻有一床被子蓋著,晚上肯定會冷,而且季好一個人也害怕。
季好看她站在那沒動,主動掀開一角,給了她一個台階,“過來。”
虞清梨屁顛屁顛地上去了。
等她躺好後,季好胳膊一伸攬住她的腰,問,“剛才為什麼生氣?”
“你出去鬼混還問我為什麼生氣?”
“我沒有鬼混,不信你可以去查。”
“不查,誰管你。”
“虞清梨。”
“乾嘛?”
他沒說話,但是手臂收緊了點,虞清梨不舒服,推了推他,“你好重,彆壓著我。”
季好聽話地鬆開了些,咽下原本想說的話,悶聲道歉,“對不起,我以後會跟彆人保持距離。”
“知道了,我又沒說什麼,原諒你了,那你明天還跟徐恩桐去看電影嗎?”
“不去。”
虞清梨聽到他低落的嗓音,又心疼起來,“你想去就去啊,我不說你了,你去吧。”
“你陪我去。”
“我不去,我去了徐恩桐肯定會尷尬啊,你還好意思說我沒情商。”
“我說你陪我去,就我們倆。”
“那我也不去,我明天還有事。”
“什麼事啊,很重要嗎?”
“問這麼多乾什麼?你能不能彆這麼粘人。”
季好哼笑一聲,“那我不問了?”
“誒,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再問一遍我就說了。”
“嗯,那你明天要去乾什麼?”
虞清梨轉過來,臉貼著他,難得流露出一點脆弱依賴的神色,“明天我要去看我爸。”
季好感受到她的情緒,一下一下輕輕拍她的背,哄著她問,“能跟我說說叔叔的事情嗎?”
“沒什麼好說的。”
“我想知道,我想多了解你一點。”
她爸爸姓沈,叫沈山川,虞清梨十歲的時候知道他出軌。因為是整歲生日,虞書馥很看重,宴請了很多人。裡麵有一個很特殊的阿姨,虞清梨記得很清楚,那天她很漂亮,穿著一件露背紅色修身長裙,脖間帶著一串圓潤白亮的珍珠項鏈,風姿綽約地站在沈山川身邊以秘書的身份跟虞書馥握手,又來擁抱她。
那串項鏈裡有一顆珍珠有著明顯的缺口,虞清梨認得,這是虞書馥的。這條項鏈虞書馥隻戴過一次,缺口還是虞清梨牙癢,為了磨牙硬咬的。就是因為這個缺口,虞書馥沒再戴第二次,沒想到竟然被沈山川拿去當禮物送人了。
虞清梨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今天賓客眾多,這個人故意戴著這串項鏈來是什麼意思她也明白。
虞清梨的視線下移,落到她微微鼓起的小腹上,聲音很輕,“阿姨,你肚子裡的寶寶是我爸爸的嗎?”
她一愣,笑起來,俯下身在她耳邊挑釁似的說,是。
虞清梨也笑起來,一把扯斷她脖間的項鏈揚手就是一巴掌。
珍珠一顆顆落到地上又彈起,發出清脆的“叮叮”聲。
女人被她一巴掌扇懵了,捂著臉後退了一步,還沒等她有什麼反應,虞清梨已經扯了裝飾用的彩帶狠狠勒住她的脖子。
女人慌忙往後退,桌上的餐盤擺件也隨著叮鈴哐啷的掉了一地。
“虞清梨!”虞書馥穿過尖叫的人群,驚疑不定地掰開她的手把她抱起,在確定她沒受傷後才捂住她的臉看向因為極度恐慌脫力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肚皮在抽搐。
“我的孩子……”
虞清梨冷眼看著,最終錯開眼,臉埋進虞書馥懷裡顫抖著說,“媽媽,我怕。”
那天晚上虞書馥向她坦白了一切。
這不是沈山川第一次出軌,他甚至有一個比虞清梨還大的孩子,他們倆雖然沒有離婚,但很早之前就開始各玩各的了。
虞清梨很不理解,“爸爸為什麼要出軌?”
“因為不愛了。”
“那你們為什麼會結婚?”
虞書馥答得很坦蕩,“因為愛,隻是愛不長久。”
虞清梨搖頭,“媽媽,你應該把他藏好的。”
“什麼?”
“沒什麼。那我呢?媽媽對我的愛長久嗎?”
“媽媽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