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梨快步離開，四下張望確定沒人後才到樓梯間接通。

“季好。”

他應了一聲，笑起來。

那邊倒是挺亮，虞清梨清晰地看見他紅紅的兩頰，鼻尖也是。他身後是飄飄揚揚的雪花，旁邊有小孩的笑聲，看樣子是在室外。

虞清梨問，“你在哪呢？”

鏡頭翻轉，又轉了一圈，虞清梨認出來是他樓下那條路，“在回去的路上，剛上完課，你呢？”

“在外麵吃飯。”

季好使勁跺了兩下腳，聲控燈亮起來，他抖乾淨頭上的雪，說道，“外麵好冷，你那冷嗎？”

“我這不冷，商場裡開著暖氣。”

“那就好。”

“吃飯了嗎？”

“還沒。”

說話間他已經到了門口，拿出鑰匙開門後脫了棉服掛起來，露出裡麵的黑色高領毛衣，“家裡還有方便麵，我等一會洗澡的時候煮。”

虞清梨的視線在他脖子上多停留了兩秒，“就吃方便麵嗎？太不健康了。我跟你帶吧，想吃什麼？”

“不用，你過來不方便，太遠了。小區門口的雪也沒人掃，堆好高，車估計都開不進來。”

“沒事，我來找你吧，你這兩天不會天天就吃方便麵吧？”

“沒有天天吃，有時候在外麵吃。前兩天水管凍住了，隻能燒飲用水做點簡單的東西吃，過兩天雪停了就不吃了。”

“那你怎麼洗澡？”

季好遲疑了兩秒，視線下移，有些羞，“燒水洗啊，擦一下。”

“你去我那住吧，交通方便，不會耽誤你兼職，也有熱水。”

“不用，等這兩天小姨忙完了我們就回老家。”

虞清梨站起來往外走，“我先掛了，等到了再跟你打電話，彆吃泡麵，我跟你帶飯。”

虞清梨叫司機去接他，自己打包好了飯菜。一百多個幣也才抓到了一個娃娃，虞清寧很失落，這會聽見她說要走，整個人都蔫了。

虞清梨有點不忍心，問她，“你是回山上還是去我那？”

“回山上，我媽明天早上醒了看不見我又得發脾氣。”

趙燕綏說，“那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虞清寧的手指攪著娃娃的腿，“哥，你也不回去嗎？”

“有點事，我安排司機來接你，你在這等一會，到時候他打你電……”

他話頭一頓，想起來虞清寧並沒有手機。

兩人對視一眼，虞清梨說，“你跟我回去吧，明天早點起，我帶你去買個手機，再把你送回去，你媽不會發現的。”

這個條件很誘人，虞清寧猶豫起來。

“走吧，我們倆走了司機也聯係不上你，這麼晚你一個人回山上也不安全，跟我回去吧。”

“姐，那我今天要跟你睡。”

“行。”

……

季好比她們倆先到，於是先去洗澡。洗到一半聽見虞清梨叫他，季好應聲，衝乾淨泡泡，套了件乾淨長袖下樓。

廚房裡燈亮著，季好過去，看見一個陌生的背影。應該是個女生，虞清梨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偏長，褲腳都往上挽了一圈。女生接完水回頭，看見他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啊？”

“季好，虞清梨呢？”

“我姐上樓了。”

“你們聊什麼呢？”

季好回頭，看見虞清梨拎著一袋子東西。

季好回她，“問你去哪了。”

“我剛剛在樓上收拾東西，你先吃飯吧。”

“好。”

虞清梨繞過他把東西遞給虞清寧，“這些書你都看看，要是想上學明年開春了我就跟你報名。反正你媽都跟二舅結婚了，我找個機會跟爺爺說說，讓你媽搬過去得了，她要是搬過去了估計也就顧不上你了，到時候你就過來跟我住，也不用擔心跟不上，你先學著。”

虞清寧嘴一癟，撲上來抱住她，“謝謝姐，我好愛你。”

……

季好麵無表情地咽下最後一口，看見客廳裡的沙發上，虞清寧還抱著虞清梨的胳膊，頭湊過去看她的手機屏幕。

他收拾乾淨桌麵，特意過去跟虞清梨打了個招呼，“我上去了。”

虞清寧很意外，“姐，他今天也住這裡嗎？”

季好沒說話，咬唇垂著眼看向虞清梨，看起來可憐又無措。

“沒禮貌，”虞清梨拍了拍虞清寧的手，又看向季好，“她就是隨便問問，你彆放心上。”

“我？不是，他？”

虞清寧指了指自己，張著嘴想辯解。

不是，她說什麼了？

季好適時回答，“沒事，我不會放心上的。”

他聲音很低，聽起來很委屈。

不是？

虞清寧不可置信地看向季好，後者不動聲色地衝她挑了挑眉，眼低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故意的。

虞清寧嘴一癟，肩垮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這種話的，你是姐姐的朋友吧？我怎麼從來沒聽我姐提起過你呀？”

季好不慌不忙地懟回去，“正常，我也沒聽阿梨提過你。”

虞清寧冷哼了一聲，“姐，我們上去吧，明天還要早起。”

季好定定地盯著虞清梨，“她不住客房嗎？”

虞清寧搶先答道，“我為什麼要住客房？我又不是來做客的，她是我姐，我親姐，我們當然要一起睡。”

季好撇開視線，想說，那怎麼了，她還要當我媽呢。再說了，虞清梨一個獨生女，怎麼可能會有親妹妹。

他微微皺起眉，看向虞清梨，後者也在看他，隻一個眼神季好就懂了她的意思，於是態度緩和下來，說，“那我也上去了。”

第二天起了之後虞清梨帶她去買了新手機。虞清寧一路上打了好幾個噴嚏，在虞清梨付錢的時候問，“姐，你帶零錢了嗎？我好像感冒了，我想去旁邊的藥店買點藥。”

虞清梨說，“沒帶零錢，我去買吧，感冒藥是嗎？”

“不用，姐，我想自己去，鍛煉一下。”

她都這麼說了，虞清梨也沒繼續堅持，找店員換了一百後遞給她，“去吧，零錢自己留著。”

“謝謝姐。”

買完藥回山上，譚艾思還沒醒，趙燕綏也沒回來。

虞清梨去陪老爺子了，虞清寧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海棠門後才給自己倒了杯水，把那板壯陽藥丟到桌上。

“彆裝了。”

譚艾思睜開眼坐起來，眼神陰濕，像某種來自下水道的爬行動物，“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去跟你想辦法了，”虞清寧捏著茶杯，眼睛依舊看著門外，臉上沒什麼表情，“這兩天你應該就能出去了，我跟你帶了好東西，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譚艾思走過來，視線落在那板藥上，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神經質的笑，“那個死老頭子還能活多久？”

“誰知道呢，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明年，你自己抓緊時間吧。”

“我知道你有辦法……”

虞清寧不耐煩地打斷她，“他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你要是看不慣他大可以自己動手。”

她說完順手往桌下一摸，結果摸了一手空。

“煙呢？”

“早抽完了。”

譚艾思把那板藥仔細剪成小片小片的包好，並不理會女兒的質問，甚至有些得意，“等我懷上了，你想抽多少沒有？巴結虞清梨有屁用，她一個丫頭片子，你還不如想想怎麼勾上趙燕綏。”

虞清寧轉過來，琥珀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譚艾思自知說錯話，避開她的視線，語氣軟下來，一邊把藥揣進口袋裡一邊找補，“媽媽也是為了你好，我就你這麼一個孩子，當然得多打算。”

另一邊。

季好補完課，站在小區外的公交站台等車。雪下得更大了，公交半天沒來，路上的車也很少。季好站了一會，接到宋遲夏的電話。

他接通，“喂”了一聲。

“你現在在哪？”

“剛上完課，在小區門口的公交站。”

“今天公交停運，你先回小區裡，我來接你。”

“不用，我打車回去。”

“這兩天打車都得漲價，起碼得翻三番。”

季好看向天空，想著走回去要多久。

與此同時，虞清梨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季好快速說道，“我自己回去，有事，先掛了。”

宋遲夏還想說什麼，最終隻是“嗯”了一聲，說，“你先忙，有事跟我打電話。”

“好。”

季好掛了電話，又回給虞清梨。

“怎麼了？”

虞清梨語氣很急，問他，“你在哪呢？”

“剛剛上完課，在小區門口的公交站。”

“那就好。”

季好把公交站前麵鐵質座椅上的雪拂開坐下，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事，你找個店坐一會，我來接你。”

“好。”

季好聽她的，在附近找了個奶茶店，點了一杯熱的珍珠奶茶，把定位發過去後一邊喝一邊等她。

今天店裡沒人，兩個女服務員在那裡玩手機，頭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誒，你回家要坐的那趟公交出事了，官方說今天停運，你跟阿姨說一聲，晚上住我家吧。”

“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輪胎打滑，在十字路口撞車了。”

“啊？人沒事吧？”

“沒有人員傷亡。這麼大的雪，誰敢開快。”

季好過去問，“你好，請問出事的公交是那一路？”

“15路。”

季好道謝，又坐回去。

兩個女生推搡了一下，跟他搭話，“帥哥，你在等這路公交嗎？”

“等人。”

“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就是朋友。”

“哦~那帥哥，能加個聯係方式嗎？下次店裡有活動通知你哦。”

季好搖頭，“我不在這邊上學，等開學了就不會過來了。”

“上學？大學嗎？”

“沒有，我高一。”

女生眼睛睜大了點，“高一？！弟弟，這雪一時半會停不了，你跟家裡人打電話沒？”

“打了，等一會就來。”

女生遞過來一個暖寶寶，“這個拿著，貼身上暖和點。”

季好接過來禮貌道謝，“謝謝姐姐。”

店員應了一聲，把暖氣往上升了兩度，忍不住又叮囑道，“弟弟，你再跟家裡人打電話問問吧，天快黑了。”

季好看了眼時間，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