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排練唐浪果然來了。
季好已經寫完了演講稿,跟著他們走了幾遍流程,唐浪在底下興致勃勃地看完全程。等到排練完宋遲夏提議大家一起出去吃飯,她知道有一家燒烤超好吃,大家都說行,季好也不好掃興,於是一群人往校外走,唐浪也傻傻跟著。
她說的燒烤店不遠,出了校門步行也就十幾分鐘,隻是不在主街,在一條偏僻的小巷裡。店主是一個看著十分憨厚老實的中年男人,男人本來在擦桌子,看見他們一行人進來後連忙擦了擦手過來招待。
“坐裡麵吧,外麵風大,吃點什麼?”
他們一起十幾個人,一張桌子坐不下,於是搬了兩張拚在一起,林林總總點了一大桌子燒烤、鹵菜。
中年男人衝屋裡喊了一聲出來幫忙,一個年輕男聲懶懶應了,很快裡麵就有人撩開簾子走出來。
季好好奇地望了一眼,接著一愣,發現出來的人竟然是蔡紀宏。那天的事鬨得這麼大,在座的這些人也都多多少少聽說了,一時間探究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所有人都默契的沒說話。
蔡父看氣氛不對,問,“你們認識嗎?”
蔡紀宏繃著臉,不知道怎麼說,還是季好回答,“叔叔,我們一個學校的,前兩天還一起打過籃球。”
蔡父很高興,“哦,同學啊,同學好啊!毛蛋,你快過來,不用幫忙了,你在這陪同學。”
“他小名叫毛蛋啊?”季好抿著唇沒忍住笑,“挺可愛的。”
蔡紀宏臉一紅,神色複雜地看了季好一眼,推搡著蔡父往外走,“我不是說了在外麵彆喊我小名。”
蔡父也有些懊惱,“哎呦,一順嘴就喊出來了。你陪同學啊,不用出來。”
“沒事,我跟你打下手。”
菜上得很快,宋遲夏吃了一口,揮手喊蔡父,“叔叔,這個肉是不是壞了呀,味道怎麼不對?”
蔡父眼睛瞪大了點,趕忙放下手裡的東西過來,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解釋,“味道不對嗎?這些肉都是新鮮的……”
季好試了一口,又把筷子掉了個頭夾了一塊雞翅給唐浪,“試試。”
唐浪嘗了,說,“正常的。”
季好笑起來,“叔,這個沒問題,我們吃剛剛好,她最近吃得很清淡,可能不太適應。能麻煩您單獨做一份隻放鹽不放其他調料的嗎?”
蔡父明顯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再做一份,不麻煩的。”
蔡紀宏人沒過來但注意力一直在這邊,看事情解決了肩膀垮下去,默默鬆了口氣。
有人說了兩句話調節氣氛,大家眼觀鼻鼻觀心,順著他的話題打哈哈,又繼續吃起來。
季好拍了拍唐浪,低聲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洗手間在後麵,季好洗完手出來看見宋遲夏。他側身讓出一條道,低頭撣了撣手上的水。
“我剛剛明明是在幫你。”
季好停下撣水的動作,有些不解,“幫我什麼?”
“幫你出氣。”
“我沒生氣啊。”
宋遲夏想笑,“這裡就我們兩個人,裝什麼裝?”
話說成這樣,季好也沒再繼續裝傻,視線看向她,帶著細微的敵意,“他兌現了賭約,也受了處分,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不是嗎。”
“季好,你真是,”宋遲夏笑起來,手指繞著長發,想了個合適的措辭,“天真得可愛。”
季好看著她,“那你呢?”
“我什麼?”
“為什麼幫我?從一開始你就在對我示好,我聽他們說蔡紀宏喜歡你,你跟他說你好喜歡我,但是我拒絕了你,你很傷心。正好網上都在說我虛偽、拜金,所以蔡紀宏來找茬,”季好停頓了一下,笑起來,“你很看不上他吧?你看他的眼神總是輕飄飄的,你騙他,現在又來騙我,我想想,我身上有什麼是能讓你感興趣的?”
宋遲夏目光從他臉上挪開,微微站直了一些。
“是虞清梨嗎?”季好走過來俯身靠近她、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彆打她的主意,不然事情就沒那麼容易解決了。”
宋遲夏一愣,看著季好瀟灑離去的背影,意識到這人好像想偏了。
……
季好沒想到轉角處還有人,嚇了一大跳。
蔡紀宏看著他驚疑未定的臉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但是失敗了,“剛剛謝謝你啊。”
“小事。”
蔡紀宏撓了撓頭,掏出一包煙,問,“抽一根嗎?”
季好笑起來,“不了,晚上還要回宿舍,怕熏著室友。”
“哦,”蔡紀宏點了一根遞到他嘴邊,猩紅的一點火光燃起,倒映在他眼裡,又冒出煙,“等會風一吹味道就散了,真不給個麵子?”
“我真不抽。”
“不抽算了,”蔡紀宏自己吸了一口,抬眼看他,憋著一股勁小聲、磕巴地道歉,“對不起啊。”
“嗯。”
“這次算我欠你,季好,我肯定還。”
季好拍了拍他的肩,“那我過去了,肉串估計都被吃光了。”
他們走的時候蔡父怎麼都不肯收錢,蔡紀宏也說不用,這頓算他請。一群人推諉了一會,說下次一定。
臨走前蔡紀宏叫住季好,往他手裡塞了一把牛肉串,叮囑道,“你帶回去自己吃。”
季好沒推辭。
等他們走後,蔡紀宏開始收拾桌子。筷筒翹著,下麵像是有什麼東西。他疑惑著拿起來,發現下麵壓著一遝錢。隨著筷筒移走錢舒展開,最上麵的硬幣被彈飛滾到地上。蔡紀宏撿起來合著桌上的那些一起數了一遍,剛好是這頓燒烤的錢。
……
虞清梨還在老宅,季好隻能住校。他起跳一撐,利落翻過牆頭。這邊靠著食堂,位置很偏,保安和老師一般都不會過來巡邏。落地後他拍了拍手,往宿舍走。
食堂旁公共廁所的燈亮著,幾個男生站在外麵,季好迎麵跟他們撞上,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喲,這不是季好嗎?”對麵的人率先跟他打招呼,“怎麼在這啊,來找王陽的?”
季好糾結了一下,搖頭繞過他們走了,並不打算繼續蹚這趟渾水。
可事情並不是他想抽身就能抽身。
“趙哥,你猜對了,”男生緊緊盯著季好走遠的背影,十分興奮地衝裡麵喊,“那我喊老師了。”
另一邊。
季好在小賣部門口的電話亭裡的給保安室打電話,說食堂那邊的公共廁所裡有學生聚眾抽煙。他在裡麵站了一會,看見保安出來往食堂那邊趕才回宿舍。
這個點宿舍還沒熄燈,季好站在窗戶前麵吃肉串,他們樓層高,能看見學校外麵。遠處閃著紅光,季好看了一會,發現是救護車。
他看著救護車一路開進學校,咽下最後一口,去洗漱。
洗完澡出來外麵很吵,宿舍裡是空的。季好往外望了一眼,欄杆上全趴著人。
“救護車怎麼來了?”
“抬的誰啊?”
“我看見二班班主任跟著上車了。”
“我靠,你們快看論壇。”
手機響了一聲,季好拿出來看,是唐浪。
唐浪:你到宿舍沒?
季好:到了。
唐浪發過來一條鏈接。
季好點進去,裡麵是一組照片,當他看清內容時瞳孔猛得放大了。
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被串在一起,什麼喜歡?什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一切都是站在唐浪的視角上發生的,那真相呢?站在王陽的視角上,真實的真相呢?
“你們在外麵乾什麼!都進去!那邊那個拿手機的,手機沒收!”
外麵傳來值班老師和宿管的聲音,季好握著手機手心發涼,根本聽不真切,直到桌麵被一隻手敲了敲,嚴肅的女聲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
“你跟王陽是什麼關係?”
季好回神,視線偏移看向辦公室牆麵上的時鐘,現在是九點一刻,距離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小時。
喉嚨很乾,他咽了口唾沫,視線落回到麵前的女警臉上,“同學。”
“他被霸淩的事情你之前知道嗎。”
季好搖頭。
“昨天晚上你看清霸淩者的樣子了嗎?”
季好遲疑了一下,說,“天太黑了,我沒看清。”
女警遞給他一杯水,“有新的情況請及時聯係我們,謝謝您的配合。”
季好點頭,從辦公室出來,身上還在發麻。
徐瑤站在他旁邊跟他一起往教室走,看他嘴唇都是白的,安慰道,“你不用太擔心,警察找你隻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經過……”
她話才說了一半,季好毫無預兆地停下腳步,彎著腰乾嘔起來。徐瑤嚇了一跳,連忙扶著他又回了辦公室,接了杯溫水塞進他手心裡。
季好本來想拒絕,但是喉嚨裡像有東西堵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徐瑤從抽屜裡拿出來一個橘子剝開放在他手邊,“你自己緩緩,差不多了就去教室上課,後麵的事不用管,警察和老師會處理。”
徐瑤走後,季好自己坐了一會,等下課鈴響了之後才回教室。
教室裡很熱鬨,他進來的時候詭異的安靜了一秒,接著又重新熱鬨起來。
他臉色實在是很差,唐浪默了默,還是沒忍住問他,“找你乾嘛啊?我看警察都來了。”
“找我了解昨天的情況。”
“昨天什麼情況?我聽他們說王陽被……”
那兩個字唐浪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我,”季好一哽,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我昨天路過食堂後麵的公共廁所,碰見趙文博他們,他們問我是不是來找王陽的,我不想管,直接就走了,我不應該走的。”
唐浪寬慰道,“可是這也不全是你的錯啊,王陽說了讓你不用管他,你也叫了保安,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季好沒回話。
唐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一會他才拉了拉季好的袖子,問他,“放學了我想去醫院看看王陽,你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