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你的校服不是昨天領的嗎，洗了在宿舍晾一晚上能乾嗎。”

“我昨天請假了沒在學校，衣服洗了用烘乾機烘的，”季好聞了聞袖子，隻聞到一股洗衣液味，“怎麼，有味道嗎？”

唐浪張了張嘴，想問你身上怎麼有虞清梨的味道，又頓住。思緒一飄，電光火石間想起他們倆莫名其妙的對話，隻覺得自己無意間窺探到了天機。

但這個想法很快又被他否定。

就像虞清梨極其了解他一樣，十幾年的友誼也讓他對虞清梨的秉性了如指掌。優渥的家境、出挑的外貌、長輩無底線的寵愛造就了虞清梨的強勢、漠然、高高在上，同時她又十分護短，占有欲、邊界感極強。

如果他們倆認識，那她一定會像狗標記地盤一樣在季好身上尿一泡宣示主權——早幾年一定是這樣。雖然現在虞清梨的脾氣已經收斂了很多，但也一定不會跟季好這樣不溫不火的處著。

可能他倆就是普通同學吧。

……

早飯吃的蟹黃麵，虞清梨吃完就在看手機。

自從在季好身上聞到她慣用的洗衣液味後唐浪就忍不住關注她，這時候偷瞄了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問，“看什麼呢？”

“學校論壇。”

“最近有什麼事嗎？”唐浪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論壇，最熱的帖子是馬上要來的開學典禮新生代表評選。

盛華的學風開放，開學典禮分校選和民選。前者是每個班的科任老師商討推出來一兩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再由學校審核，最後選出來一個學生代表講話；後者是學生內部選舉，一人十票，票數最高的學生經過學校審核後作為代表講話，通道就在學校官網上。

唐浪掃了一眼，前幾基本上都是初中就小有名氣的，比如他們仨，二班的楊嶼、溫宴禮，藝術班的宋遲夏，唐浪又往下劃拉了一下，問她們，“你們倆投了誰？”

“都有誰啊？”時歡也登進官網，眯著眼睛左看右看，接著用胳膊肘懟了懟虞清梨，把手機遞到她眼前，“這個是唐浪嗎？”

虞清梨瞄了一眼，“應該是吧。”

“唐浪怎麼在這上麵，搞錯了吧？”

“肯定搞錯了，趕緊聯係管理把他下了。”

唐浪白了她們倆一眼，“我都不屑地說，我票比你們倆都高呢。”

“出息了啊，”時歡順手把十張票都投給他，“俺媽再也不說家裡沒人了，以後你就是頂梁柱。”

虞清梨編輯好回複點擊發送，接著把手機倒扣在桌上，“我們班校選出來了嗎？”

唐浪仔細想了想，回答，“趙文博吧，年級主任是他舅，應該是內定了，前麵我們班的軍訓優秀學員不也是他，擱這‘鍍金’呢。”

虞清梨眼尾下垂，手指無意識敲擊桌麵。

這是她想事情時特有的動作。

唐浪注意到，話鋒一轉，“不過也不是沒有轉機，開學典禮要等到下個月，在這之前都說不準。”

等了好一會虞清梨也沒答話，唐浪瞟了她一眼，發現她正望著窗外發呆。唐浪也順著看過去，看見窗外順著風飄下來的金黃色樹葉。

已經是秋天了啊。

……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籃球場上周誌毅好不容易拿到球，眼風掃過周圍，觀眾席坐得滿滿當當，裡三層外三層全是女生。他咬了咬牙，虛晃一槍閃過麵前的人，鉚足勁起跳、爆扣，這一下勢如破竹、雷霆萬鈞，籃球“砰”一聲被砸進籃筐又掉到地上彈了幾下。

表情、動作、力度全都滿分，非常完美。

“可以啊，”季好小跑過來攬住他的肩用力拍了兩下，笑得很開心，“這個球投得帥。”

周誌毅沒理，餘光依舊注意著觀眾席，周圍人反應淡淡的，就幾個男生鼓掌嘴裡誇著“好球”。

“哎，季好你彆跟我站一起，煩，”周誌毅泄氣似的把他手往外一推，“那些女生都是來看你的，你往我旁邊一站襯得我跟個什麼一樣。”

季好臂彎一空，怔愣了半秒，旋即垂著那雙跟剛滴了眼藥水一樣濕漉漉的桃花眼，露出一個受傷的表情，“可我看你了呀。”

“哎，我不是，”周誌毅見他這樣腸子都悔青了，立馬敗下陣來手速極快地撈起他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對不起寶，不怪你啊，剛剛是我腦抽，我嫉妒了。”

季好回他一個幽怨的眼神，抽出胳膊到休息區喝水。

周誌毅跟在他身後緊哄慢哄，季好沒說話，就那樣幽幽怨怨地看著他。

“我真錯了，是我不清醒說胡話，”周誌毅接過他遞來的水瓶擰上蓋，裝模作樣地往自己嘴上庫庫連扇幾下，“哎呦，我抽這破嘴。”

季好哼笑一聲，這才攔他，“行了行了，知道你跟我鬨著玩的。”

周誌毅鬆了口氣，去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珠，“我哪敢鬨你啊，你看這一圈的女生，大半都是來看你的，惹你她們不得把我撕了，你還不快表現得高興點。”

他的語氣裡哄騙意味太重，季好輕嘖了一聲，歪頭湊過去盯著他的眼睛跟他對視，等周誌毅額角的汗真的下來了、視線都迷糊了才終於牽起嘴角露出一個不怎麼走心的笑。

“季好，這個給你，”宋遲夏小跑過來，紅著臉把一瓶冒著冷氣的礦泉水放到他手邊。

季好瞥了一眼周誌毅，後者會意，趕緊走開。確定周圍沒人能聽見後，季好才溫聲委婉拒絕，“同學，我自己帶了。”

宋遲夏咬著下唇，委屈地看他，“一瓶水而已，你多喝一瓶不礙事吧。”

季好眉心一跳，站起來收斂了笑意垂著眼看她，“這瓶我拿走，下次不要再送了。”

他冷臉的時候其實很有距離感，宋遲夏被他鎮住，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沒再開口說什麼。

季好人氣瘋漲的事還要從那天體育課說起。

課後有好幾張從不同角度抓拍的照片在論壇傳瘋了，特彆是那張ending pose，十幾個帖子一晚上蓋了幾百層樓扒這人是誰、哪個班的。

後麵幾天每次課間休息走廊上都有女生結伴假裝路過就為了偷看他幾眼，打球的時候也有不少女生送水。五班男生的私聊都被問爆了，但季好沒加班級群，私下也就和趙文博、周誌毅熟一點，沒誰有他的聯係方式。

季好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周誌毅的青梅竹馬特地買了一大袋零食作為賄賂來交換季好的聯係方式，當事人表示手機在班主任那代為保管，雖然很想很想幫他贏得那一大袋零食，但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周誌毅還借自己手機給他看了那些帖子，評論裡基本上都是舔屏誇顏求聯係方式的，極個彆說他長得妖裡妖氣跟小白臉一樣、成天裝清高私下不知道什麼樣的，他也沒在意。

……

日子就那麼平淡無波的過著，轉眼間到了月底。今年降溫太快，九月底最高溫度直接低到二十以下，晝夜溫差變大，秋意漸濃，不少學生早晚都穿起了外套。

虞清梨因為晚上空調多調低了幾度感冒了。她有一年多沒生病，這次病來如山倒，整個人沒一點精氣神，成天戴著個口罩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前兩天還沒什麼症狀，隻是喉嚨又乾又疼，她也沒在意。後麵又覺得沒什麼食欲，於是吃飯也沒跟唐浪他們一起。

時歡問了兩句，虞清梨敷衍答過，隻說晚上沒休息好。

“不吃也不行啊，”時歡扶起她搖搖欲墜的肩，“跟你帶點吧，麵包還是餅乾？”

“真不吃，我又不是小孩，餓了不知道吃飯。”

虞清梨眉宇間的燥鬱很重，一看就是按捺著脾氣。

看這架勢時歡也不問了，隻得放她睡覺。

虞清梨喝了兩口水潤嗓子，把外套蓋頭上準備睡覺。談話聲和腳步聲都逐漸遠去，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困意上湧，半昏半醒間，耳邊傳來一聲很輕的呼喚。

“虞清梨。”

腦子暈得很，身體也沉，她沒理，隻想睡覺。但那人很不懂事，得寸進尺一樣掀開外套，帶著涼意的手貼在她後頸上。

虞清梨還保持著伏在桌上的動作，隻是微微偏頭露出一隻眼睛惱怒地盯著那人。

“彆睡了，你在發燒。”

季好的臉離她很近，但她也分辨了好一會。

從那天晚上開始他們倆就一直在冷戰。

這人剛給她吹完頭發就迫不及待地提要求，說希望兩人在學校能裝作不認識。

虞清梨自詡不是什麼蠻不講理的人，隻讓季好說說理由，隻要合理，她都能接受。但季好隻是抿了抿唇，垂著眼睛說有自己的打算。

虞清梨想著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這個年紀誰沒點叛逆心，沒點小秘密。於是她也沒抓住這事不放，而是退了一步，告訴他離趙文博遠點，趙文博可不是什麼好人。

季好眼睛垂得更低了，又說有自己的打算。

虞清梨本來就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周圍誰不是把她當祖宗一樣哄著捧著，這會被連續掛了兩次麵子，她當即就氣笑了，火氣一下湧上來，掐著季好的腮迫使他抬頭，拇指用力摁在他下唇上，盯著他的眼睛放了兩句狠話後甩手上樓。

其實一上樓她就後悔了，腦子裡全是剛才季好無措驚惶的眼神。他瘦了挺多，掐上去都有點硌手，自己也沒收著力，不知道疼不疼，會不會留印子。

越想越愧疚，虞清梨坐起來，輕手輕腳上樓想看看情況。季好房間門大開著，裡麵亮著燈，他就坐在椅子上很乖地吃荔枝。

虞清梨一下泄了氣，心裡堵得慌，自暴自棄地想著他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有她兜底出不了事。

這會季好滿眼擔憂地半蹲在她麵前說話，虞清梨默認為是他先服軟。

季好看她還是迷糊得很，小心翼翼地拎著她的後脖頸把人提起來，讓她臉枕著自己手心，溫聲征求意見，“現在不能睡了，我們先去吃飯還是先去醫務室拿藥？”

虞清梨蹙著眉，想說都不去，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我想先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