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罪(1 / 1)

執手相逢 枔樾 4124 字 2個月前

宋清徵越想越覺得心驚,她急切道:“江遇此人太過危險,要是事敗不但王家會倒,就連你也會被牽連,世子還是該慎重些!”

盧音哈哈一笑攬了她的肩,湊在耳邊低聲說道:“放心吧,晉王早已部署好了,明日天一亮,我就動身接舅舅去。”

看盧音這個態度,宋清徵感到深深的無力。

她起身避開了盧音的肘彎,冷笑道:“江遇兩頭賣命心思狠絕,你怎知不會是皇上的反間計,本來你隻用在家等著舅舅平安就行,況且奪嫡這麼大的事,他為何會主動告訴你?”

盧音聽罷驟然一驚,嘴角翕張喃喃道:“可就算他誆騙我……對他能有什麼好處呢?”

宋清徵沒有理他,走到桌案前放下賬本,盧音看著她的側臉,又說道:“阿泠,你就這麼狠心嗎?要是晉王事成,王家就是功臣,那我們侯府也會更上一層,你為何非要與我和離?”

桌上的紙簌簌的響,宋清徵撫展了角,抬頭道:“若果真如此,王表妹當真願意為妾嗎?就算她願意,王家願意嗎?與其看世子將來左右為難,我不如就此成全你們。”

說著,她捉起筆在紙上行雲片刻,盧音伸頭望去,隻覺頁上豎著的“放妻書”三個大字格外紮眼。

“可你我這麼多年夫妻……我當日也是吃醉了酒,我心裡隻把她當妹妹,卻沒想……”

“阿泠,我知道你對我很失望,可我也不能真的不管蔚妹妹,就算我求你了……”

盧音走過來握住她的手,眼神委屈的像個孩子一般。

宋清徵從來不是心軟的人,她如今,隻想儘快遠離這複雜的侯門深海。

兩份和離書已經寫好,隻差二人簽名蓋印。

盧音看她不發一語,鬆開手又置起氣,“我不納蔚妹妹了還不成嗎?你我夫妻多年沒有子息,天知道我在勳貴圈裡被笑話成了什麼樣!”

她萬沒想到盧音會這樣說,可是那又如何,他一個男人左不過被嘲笑兩句罷了,而她,生生為此在這府裡飽受了五六年的磋磨!

“不納了?那孩子怎麼辦?”

“能怎麼辦,孩子當然是要的,至於蔚妹妹,我再另想個法子……”盧音聲音悶悶道。

宋清徵一聽就知道他在說傻話,夫妻多年不假,沒有子息的女人在夫家很難生存也是真,可她真的累了,這侯府的烏遭事實在太多,她再也不想困在這裡算計爭鬥了。

想到這些,她冷聲道:“蔚妹妹也好,孩子也罷,世子如此在意我,肯不肯為我殺了他們?”

盧音駭了一跳,震驚地看著她,張著嘴不敢置信道:“你、你要我殺了他們?你怎麼這麼狠……”

宋清徵沒理他,自顧自起了身,拿起寫好的和離書,先行抬手按了印。

“我就是這麼狠,你阿姐不是一直都說我冷心冷麵自私自利嗎?我不這麼狠,難道要看著你們對我狠?該與世子說的話我也說儘了,要不和離,要不殺了她。”

盧音聽了這話身軀一滯,張了張口又頹然地沉默著。

過了一盞茶,他先是深深地看了宋清徵一眼,又乾脆利索地在紙上也按下印。

宋清徵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正準備收起歸屬於自己的那份和離書時,卻見舒月慌裡慌張地闖進門來報:“夫人,府上來了一群官兵,正往萬春堂那邊兒去呢!”

宋清徵聞言一驚,起身就要往萬春堂去,她邊走邊問舒月:“可有打聽到官兵是為何而來?”

“舒月你陪夫人在這好好待著,我去上院瞧瞧!”盧音伸手攔住了她,又故作鎮定地囑咐舒月。

話音剛落,一名身著甲衣的男子已踏進廳室,“呦,盧世子這是打算出門啊。”他環顧著地上的箱籠,戲謔道。

盧音瞬間嚇出了汗,語氣賠著罪,“誤會,誤會!”說著,轉身回歇間拿過來一頁紙,指著宋清徵對男子說道:“我與她已和離,你們放了她吧!”

甲衣男子朝她打量一眼,又轉過頭對身後的兵士嚴詞道:“把他們的手統統綁了,殿帥說了,一個都不能少!”

那群兵士皆高呼“是”,立刻依令綁了滿院的人。

“敢問這位都統,我們犯了什麼罪?”宋清徵心中莫名,忍不住詢問道。

甲衣男子輕聲笑了,又冷冷道:“什麼罪?通敵罪!”說著,舉起一份文書,“瞧好了,上頭明明白白地寫著。”

她訝異地睜大眼,是大理寺的印,上麵寫著“通敵謀反”。

宋清徵驚出了汗,通敵謀反?

她快速回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若盧音說的都是真的,看眼前這副陣仗,難不成晉王的人被發現了?可侯府的人並未參與其中,憑什麼說他們通敵謀反?宋清徵的手心微微潮熱,神色不由焦急起來。

院子裡陽光正熱,甲衣男子來回地走,他將劍鞘夾在懷裡,時不時地望向院外。

“這位大哥,她已不算我們侯府的人,您看是不是先將她放了……”盧音脖子上的青筋鼓紅了臉,他朝著甲衣男子低聲懇求,伏低的身子微微晃動。

甲衣男子覷他一眼,拿起方才盧音給他看的那頁紙,慢悠悠道:“盧世子用心良苦,都說這夫妻本是同林鳥,讓你夫人還是先跟著走一趟吧。要是這文書已過了官府,到時候自會放她。”

盧音聽罷悔歎一聲,自責地望著她。

宋清徵的手腕被粗繩勒的發疼,她心緒複雜地回看盧音,輕輕搖頭。

府中的一眾家丁仆婦都被縛住手,門外又進來一位甲兵對著男子耳語片刻,隻見他們分列成兩隊,都俯首抱拳對著門外高呼“殿帥”。

進來的男子身著金紫,腰挎軍刀,他揮袍往棋桌旁的藤椅上一坐,目光巡睃著院中人,他招招手,甲衣男子俯首上前。

盧音駭滯一瞬,被綁的手緊緊握拳,他張口低呼:“江及期?!”

宋清徵聞聲驚訝地望去,隻見男子彎著狹長的眼,眸裡光影澄明,嘴角正朝著盧音勾起。

“又見麵了,盧世子。”江遇聲音清冷。

盧音漲紅了臉,梗著脖子朝他喊道:“你憑什麼抓我?我侯府一門都是忠良,曾幫太祖開國建功!是何人敢誣蔑我侯府謀逆?你、你才是謀逆!”

江遇笑笑不言,目光直接射向身旁的甲衣男子,男子恭敬告稟道:“搜出來不少印有吐蕃文飾的金器寶衣,還有一疊密信和收買官員的賬冊。”

江遇肘彎一抬,立馬有人將信呈上,他展信須臾,遞給甲衣男子,挑眉看向盧音。

甲衣男子將信展在盧音麵前,盧音眼角翕動,逐漸皺深了眉。

“盧世子可還有話說?”江遇拈起桌上的棋,兩指一動,棋子丟向盧音。

“不是的!我父親不會如此!這是仿跡!這一定是你們找人仿的筆跡!”

盧音的腦門微紅,他被砸的生疼。

江遇又看向甲衣男子,男子恭敬再答:“信陽候已經供認,供詞與呼其恪的探子所說一致,屬下已命人將他看管起來。”

日頭已照在正中,宋清徵的鼻尖沁出了汗,她聽著話音,在腦中暗暗思忖,呼其恪?吐蕃的二皇子?

這仿佛是天方夜譚,侯爺早就卸甲,賦閒多年遠離朝堂,無緣無故,何必牽涉敵國皇子?

眼前的甲衣男子開始旋轉,額上的細汗從鬢邊汩汩流下,她甩甩頭,儘力保持著清醒。

盧音垂喪著臉,心中忐忑極了,可他也明白此事幾乎已是板上釘釘,他抬眸望向宋清徵,見她臉頰通紅,似是要暈過去。

“阿泠,醒一醒。”盧音跨步走到她身旁,讓她倚靠著他。

宋清徵靠在他的肩膀,頭悶悶地疼。

江遇抬眼看著這一對患難壁人,嘴角不禁又勾起來,調侃道:“想不到盧世子還有這份深情,有佳人同赴地府,想來也是樁美事。”

盧音心中隻覺懊悔,他惱恨自己為何沒早些簽了和離書送到府衙。

“江兄,求你放過她,我早已寫好和離書,她如今,已不算是我侯府的人……”

“我隻管抓人,從未放過人。”江遇勾著純,接著又嘲諷道:“我本以為,你會先為此女相求於我,倒是我小看了盧世子。”

話剛說完,隻見一名甲兵押著李芊蔚上前,一樣縛著手,嘴裡被塞鼓了帕。

盧音張大了嘴,口中念了一句“蔚妹妹”,便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江遇盯著盧音彎眸一笑,又拈起桌上的棋子在指尖摩挲,轉頭對甲衣男子道:“你說,我該放誰好?”

甲衣男子輕笑出聲,也抬眸看向盧音,“盧世子豔福不淺,若讓屬下選,當必選美人。”

江遇哈哈大笑,“盧世子,聽到了嗎,要選美人。”

盧音呼吸急促,瞠目瞪向江遇,他的身體微微晃動,一副被逼急的模樣。

宋清徵忍著不適,將頭抬了起來,她冷眼瞧著江遇的臉,暗忖此人不按常理出牌,一出手,便直往人最疼的地方剜。

她再看向李芊蔚,李芊蔚“嗚嗚”地搖頭,臉上沾滿了淚水,被縛的手垂在身前,腹間已微微隆起。

盧音痛苦地蹲在地上,將臉埋進肘彎聳慟著背。

“我與世子夫妻一體,請殿岩高抬貴手,放過不相乾的人。”她的後背已經濕透,穩著聲音看向江遇。

江遇眯了狹長的眼,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甲衣男子俯首對江遇耳語,而後又遞上一頁紙。

江遇斂眸看了片刻,指尖的棋子落在奩裡,他拍了拍手抬眼微歎:“原來是宋家娘子,可惜了。”

說罷,他從藤椅上起身望了望日頭,又負手走到盧音麵前溫聲道:“王尚書要上路了,盧世子也該去送送。”

他抬臂一揮,一群人被押解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