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箱子(1 / 1)

鸞鏡花枝 電熱蚊香 3684 字 2個月前

“殿下,林家昨日到了京城,除了兩個出嫁的姑娘,全家都在。薑家五夫人帶著女兒去探望了。”

趙彧端坐桌前,正查看鄭氏案犯們的供詞,鎮鳴站在底下彙報。

“庫房中有兩隻箱子,靠東那隻送到國公府五房,另一隻送去林府。”

鎮鳴領命,帶了一隊人去拿東西,分頭送到兩邊。

趙彧動作不變,仍繼續細看供詞,通敵案並沒有完結,雖主犯判了刑等候問斬,但阿史那淩的蹤跡、蘇家那兩個兒子的下落都不明,仍需繼續查探。無論是冶鐵營還是官員通敵,都是事關國本,容不得有半點疏忽。

……

“夫人,六殿下派人送了個箱子來,說是要慶賀咱們家喬遷。”這小廝是從涼州帶回來的,話裡仍帶著涼州時的稱呼。

六殿下?想起那個三番兩次翻她家牆的年輕人,林玉蟬不禁有些火氣。雖說這位是女兒的救命恩人,又是位天橫貴胄,可也沒有私會良家的道理。六皇子據說是不與朝廷官員私下往來的,卻往他家送了這麼個東西,真不曉得是什麼意思。

這箱子她也等不到薑晏下衙門再開,直接命侍女將東西都整理出來。

放在上麵的還比較得體,是擺件、字畫一類,也適合做喬遷的禮物;然而藏在下麵的就不體麵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珠釵、腰帶、折扇,看得林玉蟬直皺眉頭。

裡頭最貴重的是一盒子的玉鐲,最難處理的是一件妝花羅綢裙,樣式倒簡單,可裡麵織入了金線和孔雀羽毛,華貴異常。

守著這箱子,林玉蟬隻覺得心裡的火氣快要把她燒著了!這登徒子!要對她女兒做什麼!他果然沒放下女兒,沒準兒他們家被調回京城,就有這小子作祟!

此時林玉蟬已全忘了這是位皇子,為自己女兒憂心。

林玉蟬心煩,可同樣收了禮物的林家卻歡喜。

林家起複的希望絕不在慶和帝上,而在於繼任的帝王。六皇子已是朝廷上下公認的未來太子,深得帝心又受臣民信賴,林家若想恢複文臣之首的榮光,那就必須在六皇子身上下功夫。所以六皇子的消息,是極受林家上下期盼的。

隨著禮物來的,還有六皇子的親隨鎮鳴,他弓著腰,笑容親切地對著林家大爺說,

“殿下記掛著諸位,專門給您的府宅準備些家私,想著填補些空曠,待客時也好看。”

林家人謝過了殿下好意,忙把箱子收好,請鎮鳴進屋來坐坐。

鎮鳴揮手婉拒,走到林翀身邊,隻跟他一人說:“殿下看重你家,擇選了你家二公子做殿下身邊的屬官,不知您是否舍得?”

“舍得!為殿下效力是光耀的事,如何不舍得?”

做殿下屬官,就是要跟隨在殿下身邊,是他們林家的大好機會。林家大爺林翀竭力保持著淡然,然而雙手緊握,已經有些發紅,青筋暴起著。

鎮鳴瞟了眼林翀的手,微微笑了笑,沒有拆穿,又寒暄了幾句,承諾會轉告林家的謝意,而後就回府去複命了。

林翀的二兒子林崖,今年剛及弱冠,和殿下年歲相仿,文采武藝都算精通,或許是因此得了殿下青眼。

林翀思索著,看向自己兒子,倒是人高馬大,濃眉深目,瞧著很有幾分精氣神兒。此時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透出幾分少年稚氣。

“林崖,你要有大前途了。”拋下這一句,林翀哈哈大笑,捋著胡須大步回到正屋。

“這箱子咱們拆不拆?”

“拆!當然拆,拆出來立刻就擺放好!放到最顯眼的地方。”

給林家的箱子裡,全部都是珍貴擺件,拿出來竟正好擺滿一間正房,襯得這待客的茶廳高雅大氣、渾然一體,全家都紛紛讚揚殿下細心,顧念臣子。

林崖沒懂自己的‘大前途’在哪裡,還跟在他後麵追問,林翀受不了他,隻得向家人宣布了這個好消息,不出所料地,又是一陣歡天喜地。

林慧漪在一邊冷眼看著,麵上沒有家人們那樣的喜悅,隻是沉著麵容,打量著送來的這些東西。

林翀注意到女兒的情緒,叫她一會兒到書房來找他。

書房中,林翀觀察著麵前不語的女兒,他這姑娘,打小就聰明,心中有計謀,比她那兩個咋呼的哥哥還要穩重。有時恍然間,他會覺得自己女兒很有當年林尚書的氣度。但女兒出生時父親已病逝,這對祖孫從未有緣見過麵,怎麼會給他同樣的感覺……

“慧漪,怎麼今日咱家受了賞賜,你卻不高興。”父女倆沉默了半晌,到底是林翀沒沉住氣,先打破了沉默。

“父親,陛下召我們回京,殿下賞我們擺件,召二哥為他做事,我們就值得為這點東西歡騰嗎?”

“這隻是個開始,未來咱們家自然會有騰飛的一日。”林翀麵沉如水,不懂女兒的意思。

“騰飛?如何飛?我們家中子弟,誰能有祖父的才智遠謀?有又如何,做到文臣之首的位置,也會被君主隨意拋棄。”林慧漪語氣堅定,反對父親單純的期望。

她沒體會過當年的榮光,也沒承受一落千丈的痛苦。所以,她對林家的悲劇,有著與父輩完全不同的理解。他們說,林家被貶,是陛下被奸人蒙蔽,話裡隱藏著對陛下糊塗的埋怨。他們深信,若沒有奸臣,或是換個明主,就不會再平白被汙蔑、被打擊。

但林慧漪知道,這都是錯的,林家的敗落是因為失去權力,是因為離皇帝太遠,是因為太過信任皇權,而非是彆的任何原因。

她的血脈裡,流淌著不斷的野心家的熱血。她並不讚同父親評價她的“此女肖其祖父”的批語。祖父是純臣,完全不為自己利益,她可不一樣,她這一生都不會為他人做嫁衣。

林翀聽了女兒的話,有些接受不了,他以複興林家為己任,夢想是像他爹林尚書一樣,匡扶正道,一心侍主,女兒的想法太過離經叛道。

“行了!你回去吧。”

林翀心很亂,喜悅已經隨著女兒的話語消散,憤怒又不能撒在無辜的女兒身上,隻得讓她先離開。

林慧漪也知道,讓父親接受是需要時間的,至少這幾年間,她已經逐漸讓父親信任她,尊重她的意見,旁的就以後再說吧。

……

薑晏趕在日落前回了家,進了院子就見女兒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數杯子裡的茶葉,妻子麵容嚴肅,身前還有一隻箱子。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這是個什麼意思,和閨女大眼瞪小眼。

“你們兩個都來瞧瞧,六皇子殿下送來了什麼好東西。”林玉蟬這話裡包含著十足的氣憤,讓父女倆都噤若寒蟬,老實地一件件查看。

嗯,都是好東西,薑晏一邊翻一邊感歎,翠玉抱珥雙環、彩藝雲鳧白雲鱒、紅纓瑪瑙花插、鴉青色騰雲紋織錦腰帶……

嗯?什麼東西?男人腰帶?薑晏如遭雷劈,六皇子送這個給他們乾什麼?

這麼想著,他也這麼問出來了。

薑令柔有些無措,回答說:“京城什麼風俗不知道,涼州那邊是男子表明心意的意思。女子收到這個,就證明是套牢了男子,顧寧安也給我送過。”

“我沒問你這個!”薑晏崩潰了,“我當然知道!我是說這皇子到底想做什麼!”

薑晏又接著翻,翻到一個匣子,裡頭林林總總,少說裝了十幾隻玉鐲子,冰種滿綠的、綴瑪瑙的、羊脂玉的、血玉的,沒有一種重樣,甚至還有一支皇家專用的黃玉手鐲。

薑晏手指都顫抖了,“他想乾什麼啊……”

底下的妝花羅綢裙也讓他翻著了,更令他吸了口氣,裡頭摻的金線和孔雀毛雖貴重,倒也不難尋,隻是這妝花工藝難做,是極複雜的品種,這麼一件用的布料,怕是要兩年才做成。國公府不受陛下重視,怕是全府裡都找不到這麼大一塊織花羅布料來做衣裳。

把這件衣服整個拿出來,展開,在陽光下照耀著,更顯出衣料工藝的美麗絕倫。薑晏這時候手終於不抖了,衝女兒眨眨眼:“想不想試試?”

薑令柔還真蠢蠢欲動,這樣的衣裳,生長在涼州的小土包子聽都沒聽過。

站在一旁的林玉蟬簡直要被這父女兩個氣昏了,“你們瘋了?願意到宮裡當皇妾了?”

“當然不願!”薑晏下意識回應,“但不願有什麼用處?殿下的賞賜,又如此貴重,你還敢隨手丟了不成?試下衣裳,就要嫁他了?”

“反抗無用的時候,還不如接受好意,再靜觀其變。”這是薑晏的處事辦法,過剛易折的道理他懂得很。

林玉蟬聽了,倒也覺得自己的憂愁確實毫無用處,想辦法才是實際。

“那也不能試,按原樣放回去!這些東西,我們都是要一樣一樣還回去的,絕不能拿出來穿戴。”

這時候,國公爺身邊的長隨來通傳:“五爺,國公聽說六殿下送了東西來,找您過去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