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兒女(1 / 1)

鸞鏡花枝 電熱蚊香 3689 字 2個月前

過了兩日,趙彧迎來了期望已久的聖旨,薑令柔迎來了她的未婚夫顧寧安。

顧寧安是前一日夜晚到了涼州,第二天又起了個大早來找未婚妻。

薑令柔知道顧寧安是今天回來,沒有睡懶覺,卯時就起來梳妝打扮,特意提前一天晚上讓紫雲翻出來一件國公府送來的碧水青煙羅裙,上麵繡著細致的荷花圖案;又叫來青雲,給她梳了一個端正的垂掛髻,將頭發垂至脖頸後麵,還微微點了些淡粉色的胭脂。

辰時剛過,薑家大門就被敲響。門房來彙報時,林玉蟬已經起床寫起書法,請假在家的薑晏卻還在拔步床上睡著。

“顧家小子?這個時候來訪?”

薑晏有些摸不清自己這個未來女婿要做什麼,於是穿好衣服,走到隔壁書房,打算找媳婦說說。

“自然是來找咱們女兒的,雖說來得這樣早,又沒提前遞帖子,確實有些冒失,但他們一對小兒女幾個月沒見,也能理解。”林玉蟬不緊不慢,手中墨寶也沒停。

薑晏聞言有些不樂意,但也沒說什麼,隻是讓門房開門,請顧公子進來。又派人去後院傳話,叫小姐來。

顧寧安帶著小廝和一個小木箱進門來,先是拜見了未來嶽父母,而後坐在桌邊椅子上翹首等著令柔。

薑令柔小跑著奔到主屋來,一看見顧寧安,立即展顏一笑,明媚如枝頭繁花,令顧寧安眼前一亮,站起來與她對視。

她細細觀察著好久不見的未婚夫,隻覺得似是又長高了些,也更沉穩成熟了,從前的青澀稚嫩消去不少。

顧寧安更是極其思念著他的令柔,雖然有令柔的自畫像作慰藉,到底比不上真人秀色,更何況她今日還特意打扮了一番。

薑晏看著一向貪睡的女兒,今日卻起了大早打扮得精致,不由得哼了一聲,這一聲倒把這對未婚夫妻叫醒,兩人收回視線,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寧安你要來,早膳準備不周,還請你不要介意。”薑晏有些陰陽怪氣,暗指顧寧安來得突然。

顧寧安正打算推拒,稱自己吃過早餐,薑令柔卻大方地要把自己的素菜餅子和八珍香米粥分他一半。

林玉蟬止住女兒,又橫了薑晏一眼,叫廚房再下碗三鮮餛飩端上來。薑家還不差這點東西,這兩父女,可真是如出一轍的傻氣。

用過飯後,薑晏還不放過顧寧安,提出要看看顧寧安帶來的那箱子東西,顧寧安也是大方地展示出來。裡麵是幾幅特意收來的當地人的山水畫,另外的就是幾本較為珍貴的古籍。

薑晏點點頭,還算滿意,心道這小子確實算個正經人,不僅沒有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就連他原本預想的年少慕艾的情詩都沒有,他自己年輕時追他媳婦的時候都抄過不少呢。

合上箱子,將東西理好,顧寧安又提出要帶著令柔上街逛逛,顧家書坊那邊還有些沒提過來的禮物,卻聽到上方傳來的異口同聲的兩句,“不行!”

他不由得驚愕,向上看去,大梁風氣開放,偏遠的涼州就更是,未婚夫妻一同出遊再正常不過,從前他們也沒做出過這樣的反應,怎麼今日……

看到顧寧安瞠目,林玉蟬明白自己和丈夫都有點急了,迅速恢複到平淡的表情,輕聲說:“近幾日卦象不好,不宜出門。”

林玉蟬從不信這些,隻是在暗示顧寧安,她相信這小子能聽懂她的畫外音。

顧寧安果然心領神會,不再說要帶令柔出門,隻說今日就在她家玩耍,其他東西派人擇日再送來。

這對小情人走後,林玉蟬身邊的一個老媽媽走上來彙報。

“顧公子是昨日夜間回的涼州,今日二更天才安頓好從南方帶來的貨物,隻歇了一會兒就來咱們家了,也沒用早食。”

林玉蟬聽得點點頭,這郎君對她女兒倒是赤誠。

薑家畢竟是官宦人家,又是國公府出身,探查個商戶的行蹤還是簡單的,隻是這事她沒告訴丈夫,隻是自己默默留心。

看著薑晏驚訝的神情,林玉蟬解釋說:“顧寧安今早剛到時我就派人出去查了,咱們女兒再經不得任何意外,事事小心,才能安心。”

那對小兒女卻不管父母親的思慮憂愁,此時眼裡心裡都隻有彼此而已。

薑令柔當然不會把顧寧安帶到自己閨房,未婚夫妻也不能親近到這種程度;但帶到花園裡也不妥,春日雖有回暖,清晨卻猶有些寒意。

怨不得父親說顧寧安來得時候不妥,確實沒地方待。

薑令柔隻好拉他到自己的書房裡說話,還讓紫雲專門沏了一壺她珍藏許久的上品紫陽毛尖。

“你怎麼眼下有些青黑,是昨晚沒睡好?”那青紫色的一塊在白皙的麵皮上格外顯眼,薑令柔剛才就想問了,隻是怕父親更為難他,就沒說出來。

“無妨,隻是書坊中事務忙碌,以後不會如此。”

其實是因為急著見她,隻是顧寧安是正人君子,不願說出扮可憐求同情的話,令小姑娘愧疚。

薑令柔作畫讀書時聚精會神,一氣嗬成,不喜歡旁邊有人添茶倒水,更擔心茶水會沾濕書本和畫紙,所以她書房裡並不設茶桌。

紫雲特意挑了個低矮較輕的茶桌搬來,卻仍有些吃力,薑令柔見了,立即起身去幫忙。顧寧安一向遠離未婚妻的侍女,這會兒也不好上前,於是自己觀察起了書房陳設。

這間書房中沒有官宦人家常見的金貴擺件,也沒有尋常女兒家的各色花樣,隻有一個兩臂寬的大書櫃,裡頭擺滿了各色遊記,有些都被翻得掉頁了,又被精心補好,更近些看還發現有不少史書和講兵法的冊子,這在女孩兒家倒不常見,看著也是翻閱過的,不是擺著裝樣子。

書桌不在正中央的位置,而是靠著窗戶,窗欞上有精美的雕花,春日溫暖的陽光透過來打到書桌上,形成一片精美的暗色花紋。顧寧安想象著小姑娘平日伏在案上讀書作畫的樣子,不由得嘴角勾起,露出微笑。

正想著,眼前卻忽然出現一支白皙修長的柔荑,還輕輕晃了晃。

“你在想什麼,這樣入神?”

薑令柔已經將茶桌搬好很久了,看顧寧安在想事情也沒有出聲打擾,見他實在沒有要清醒過來的意思,才出手打斷了他的遐思。

顧寧安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自己走神了這麼久,隻好誇她書房整齊美觀,令他一時移不開眼。

……

這邊趙彧收到聖旨,激動不能自抑。他立刻派遣暗衛給城外駐軍送信,今晚攻下鄭氏,務必要一舉功成,不能放走一人。

他極其振奮,接近半個月的疲憊辛苦都算不得什麼,隻要能從鄭氏中找到京中泄密者是誰,那麼就有很大機會找到阿史那淩,即使阿史那淩已經逃回北疆,那處死這些叛國賊也可稍微告慰那六十戶的在天之靈,京中的異族奸細也能一並去處,隻等今晚了。

此時趙彧已經卸下了所有包袱,今後的事情就與他無關,抄家由鎮北王的邊疆軍處理,鄭氏的知情者押送至京城交由刑部。

精神愉悅著,身體也隨著情緒,不停地在屋子內踱步。忙碌了這樣久,一時閒下來卻有些不習慣,又不受控製地想起了那個被鄭家迫害的可憐姑娘,就想要立刻見到她,告訴她,鄭氏將要伏誅,從此再沒有人能逼迫她,讓她放心自在地出門玩耍。

這麼想著他便出了門,走到薑家附近卻又覺得不對,從前也不是沒來單獨拜訪過,隻是當時急著探聽消息,又在她父母陪伴下。

可這時候,他想見她,卻隻想見到一個她,不想見到旁的什麼人。

一向守禮的六皇子趙彧果斷翻過了薑家後院的圍牆,憑著記憶向薑令柔的院子走去,路上為了避過兩個粉衣侍女,躲進了花園假山裡。

他從沒有過這樣的體驗,翻過圍牆又躲藏起來,隻為見一麵這家的姑娘。他想著,見她一麵,說上一句話他就離開,絕不行輕薄之舉,隻是告訴她鄭氏將滅,讓她放心。

銀鈴般的笑聲入耳,他認出這是那朵迎春花的聲音,忍不住跟著她一同笑,心裡不斷摹寫著她的笑臉,想象她見到他時的神情,又想象她聽說明日就安全的神情……

“柔兒,你信中不是說技藝大進,畫人已由寫實變作寫意了嗎,怎麼仍要這樣久。”顧寧安溫潤笑著,問那碧色羅裙少女。

“怎麼,你不耐煩了?”

“當然不會,我站著並不難受,隻是看你不停地畫了一個時辰,擔心你脖子僵住。”

“哼”,薑令柔撅起嘴巴,“那麼久不見你,都快忘了你長的什麼模樣,不細細描摹一番,保準畫不出你的樣子來。”

趙彧的笑容漸漸消失,看來她已經有人照拂了,不再不安、驚懼,也不需要他來再說些什麼旁的了。

他又悄悄離開這薑府,來時的愉悅與期待早已消散,趙彧決定立即出發去城外接應程將軍,今晚和大部隊一同上山,搜尋證據,將鄭氏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