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合臉少年正手指點著下巴,做出一副思索回憶的表情,並沒有看向蒔花這邊,仿佛剛才的話並不是對著蒔花說的,隻是自言自語。
半晌,右手握拳敲擊左手掌心,恍然大悟:“是佐藤女士噠。”
蒔花心裡有些發緊,很難相信這隻是一個單純的巧合。
想要離開的腳步再也邁不出去了,心情也微微發沉。她發現院長遇到的問題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棘手。
少年忽然轉頭,看到蒔花還在原地,露出驚訝的表情:“咦?你還沒走嗎?”
蒔花站在原地,將嘴角的肌肉緩緩向上拉,露出一個可以稱之為微笑的表情:“不是要一起玩嗎?”
可能因為太久沒有做笑的表情,蒔花的臉微微有些僵硬,顯的有些有些皮笑肉不笑。
那個少年卻一點都不在意,開心地蹦了起來,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是個最普通的、得到父母獎勵的孩子,單純地感受到了快樂那樣。
少年帶著她來的地方是醫院。
透過開著的病房門,蒔花看到了一個蒼白瘦弱的孩子,年齡大概比自己要小一些,也有可能是因為病痛而顯得格外小。
他臉上的神情是久病的鬱鬱,在蒔花與縫合臉少年到的時候正微微偏著頭,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病房裡的人聽到門口的響動,向門口看過來,在看到咒靈少年的一瞬間,他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模樣,對著咒靈少年快樂地說:“真人,你來啦!昨天你教我的……”
他的視線在觸及蒔花的一瞬間瞬間警惕起來,神色倏然變得冷漠戒備:“你是誰?”
他大概就是真人口中的涼太了。
蒔花不知道要如何介紹自己的身份,那個叫真人的咒靈少年已經替她開口回答:“是新玩伴哦。”
涼太聽到真人的話,神情並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更加警惕,對蒔花散發著隱隱的敵意。
蒔花默然,覺得自己來的可能有點唐突。但這裡的事情可能與院長有關,還牽扯到危險的咒靈,她不想錯過,導致發生讓自己後悔的事。
蒔花跟著真人走進病房,涼太直接無視了蒔花的存在,然後轉頭和真人不停地說話,像是要占據那個少年咒靈的全部注意力。
蒔花想要看看這個叫真人的咒靈少年到底想要做什麼,也想找機會單獨和涼太見一麵。
眼下的情形說什麼都不太合適。
蒔花仔細聽了聽,發現他們竟然在談論生理構造的差異對咒力作用的影響以及靈魂塑造對身體反向影響之類的話題。
怪科學的。
聽了一會兒,真人忽然湊過來,一副被忽視的不滿表情:“誒,你怎麼都不說話呢。”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眼裡全是控訴的表情,仿佛真的就是被朋友忽略了一般表達不開心,顯得有些幼稚。
“還是說,是有什麼不想說給我聽的呢?”真人笑眯眯。
蒔花心裡警惕,麵無異色。
她抬起眼,對真人說:“我在想,學校那邊我還沒有請假。”
真人直起身,食指搭上下巴,露出一個可愛的思索表情:“咦?這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嗎?”
不理會真人的問題,蒔花轉身徑直出了病房門:“我去打個電話。”
真人鼓了鼓臉,露出不滿的表情,卻意外的沒有表達反對,或者做出什麼限製。
涼太更不會不在乎蒔花的去留。
蒔花需要出去稍微思考一下,也是真的要打個電話請假,不然要是學校那邊聯係福利院的話她不太好解釋。
回來的時候蒔花手裡拿著一副撲克牌,是她路過便利店的時候買的。
不是要玩嗎?來,玩。
明知對方不對勁,沉默不語沒辦法打聽到有用的消息,索性明牌好了。
真心話大冒險,誰慫誰是狗。
“來玩遊戲吧。”
蒔花的提議得到了真人熱烈的讚成和涼太的想拒絕又礙於真人的原因勉強同意。
於是遊戲順理成章地開始了。
54張牌,輪流摸牌,摸到大王的人為發問或者提要求的人,摸到小王的人為回答或是執行的人,要是同時摸到大小王,那就可以任意指定一人為執行者,完成大冒險或者回答問題。
第一輪,真人摸到大王,涼太是小王,蒔花輪空。
“誒,是涼太呀?讓我想想選什麼好呢?”真人把玩著手裡的大王牌,露出饒有興致的思索表情。
“真心話提問!我最喜歡的是什麼!”
“是研究!”
“不是哦。”
真人的否認讓涼太很驚訝:“不是嗎,可是真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在做一些咒力靈魂之類的研究,還以為你很喜歡呢。”
真人笑眯眯地擺擺手指:“答錯了哦。”
涼太泄氣地撇撇嘴:“好吧。”
“那作為補償,涼太讓我試試那個吧,我一直很好奇,生理構造的改變對咒力的運行有沒有影響呢。”
“好啊。”涼太答應的很爽快,毫無戒心地坐到真人旁邊:“需要我怎麼做呢?”
真人伸出手,示意涼太將手放上來。
涼太毫不猶豫就伸出手,就要放上去。
“每次真心話大冒險隻能選一樣,剛剛真心話已經……”
蒔花下意識想要阻攔,卻對上了涼太排斥的神情,他微微側身擋了一下蒔花伸過來的手,就在這個當口,涼太與真人的手掌已經相接了。
涼太的手在與真人手掌接觸的一瞬間,手的形狀瞬間變成一個貓爪,他瞪大眼睛,好奇地舉起自己的手仔細觀察。
“好厲害啊,真的和貓爪一模一樣!”
真人好心情地捏了捏肉墊,對涼太說:“咒力運轉試試看呢?”
涼太聽話地運轉起咒力,變形的部分咒力運轉通順但生疏,倒像是不熟悉身體新構造一般。
“真的和原本就長這樣一樣呢。”
涼太稀奇的看著覆著咒力微光的手。
蒔花也看到了身體構造的改變,思考這是不是與真人的術式相關。
如果可以隨意改變接觸物體的形態,那確實有點危險。蒔花想象了一下,要是真人把她變成蟑螂……
呃,總之,蒔花對真人的肢體接觸有了十足的警惕。
真人不一會兒玩夠了又把涼太的手恢複原狀,說:“讓我們繼續來抽牌吧。”
第二輪,涼太抽到了大王,蒔花抽到了小王。
涼太看著蒔花,興致缺缺:“雖然我不是特彆好奇,但是既然抽到了,那姑且請你回答一下好了。”
“你是誰?以及,”涼太將自己手上的牌放回牌堆,“你來找我乾什麼?”
蒔花好奇:“你這麼確定我是來找你的嗎?”
“喂喂,現在抽到大王牌的可是我不是你啊。”
“好吧。”蒔花願賭服輸。“我叫蒔花,來自神奈川兒童福利院,佐藤女士是我們的院長,我來這裡是因為對你比較好奇。”
真人用牌微微擋嘴:“誒?竟然說出來了。”
蒔花無機質的眼瞳看向真人,露出一點點疑惑:“這是什麼不能說的東西嗎?”
真人定定地看了蒔花幾秒,輕笑了一聲,心情頗好的樣子,再次笑眯眯:“沒有哦,很有趣。”
可讓蒔花微微驚訝的是,涼太一副我就知道樣子,冷笑一聲:“早就猜到了。說是來看我都果然都是騙人的鬼話。”
說完,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壓下失望的情緒,但是失敗了,隨後狠狠捶了一下地板。
卻被地板反震的力道震痛,臉上不自覺露出委屈的神色,眼睛裡有淚光漫上來,卻咬著牙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蒔花有些不明所以。
“每天隻知道福利院福利院。我難道不是她的孩子嗎?爸爸走了,她也不回來。我生病了,她也總不在家。說好的今天陪我過生日……”
說到這裡,涼太還是忍不住用衣袖狠狠擦了把眼睛,過重的力道把眼睛周圍的皮膚蹭的通紅。
哽咽聲沒忍住漏了一聲出來,又被涼太趕緊憋回去。
剛才的話沒能繼續接下去,涼太惡狠狠地道:“我才不在乎她呢!她愛呆哪裡呆哪裡。”
涼太通紅的眼睛瞪著蒔花:“但是她讓你來是什麼意思呢?示威嗎?是不想和我說話非得讓你來轉達嗎?”
聽到這裡蒔花有點明白了,她看了真人一眼,發現他正好奇地看著正在發泄不滿的涼太,就像在看一個新奇的小玩具。
蒔花暫時沒空理會他。對著涼太解釋:“不是的。佐藤女士並沒有叫我幫她做什麼,來這裡是真人邀請,我臨時決定,讓你誤會了,抱歉。”
想了想,蒔花又添上一句:“不要難過了。總之,生日快樂。”
“才不要你假惺惺。”
涼太的情緒並沒有因為蒔花的解釋而好一點,也許他的情緒本來失控本來也不是因為蒔花的到來,隻是借由蒔花當做發泄的口子而已。
在他看來,福利院的孤兒們是搶走媽媽的人,媽媽總把福利院的事情看的比他重。
媽媽把她的家庭和福利院,擺到了天平上。天平這邊隻有搖搖晃晃的爸爸和自己,天平那邊卻又那麼多人。
而現在爸爸也走了,不要這個家,消失了。自己,可能也快“走了”。
現在天平這邊隻剩下一個不太完整的自己,要怎麼和另外一邊爭呢?
蒔花隻不過是“那邊的”那麼多砝碼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而已。
“我們要繼續玩嗎?”
真人的聲音打斷了氛圍,麵對真人這不合時宜的打斷,涼太卻一點也不介意,伸手擦乾臉上的水漬,賭氣道:“玩,為什麼不玩。”
隨後一人摸了一張牌,然後齊刷刷地看向蒔花。
蒔花頓了一下,也跟著摸了一張牌。
這一次,蒔花同時抽到了大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