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後,江浸月沒再見過陳亦辭,很久都沒見過。
後來在超市偶遇徐玥月才知道,陳亦辭請了很久很久的假。
“我也不知道他乾什麼去了,反正當時他家長都來學校了,我聽說奧,鬨得挺凶的……”
徐玥月說的時候撅著嘴,“具體情況他是一點沒跟我透露。”
江浸月點點頭:“沒失蹤就行。”
“月月!”徐玥月笑著打她一下。林憬惜在一旁瞪眼,“哎哎哎,你怎麼還動手動腳。”
徐玥月:“我這打的多輕了?這要是我們班男同學,都得躺在地上叫。”
“……”
徐玥月離開後,林憬惜隨便撇了眼江浸月買的袋子:“哎,你怎麼還吃上零食了?都戒多久了?還叫單身狗,哈哈哈,你買零食的眼光也很獨特啊。”
“吃嗎?很好吃。”江浸月遞給林憬惜一個。
“你這麼吃不怕胖啊?”林憬惜打開吃了一口。
“高三了,不想給自己太大壓力。”江浸月打開一袋吃了起來。
再一次遇見陳亦辭,江浸月手裡也拿著半袋沒有吃完的乾脆麵。
江浸月站在班級門口,陳亦辭與她擦肩,隻是輕輕的掃了她一眼,匆匆而過。
江浸月停止了咀嚼,表情凝固住。她沒有看錯,陳亦辭嘴角泛著紫色,上麵塗著藥膏又帶著黃色,明顯被打的痕跡。
她回到座位緩了一會兒,也沒有捋清什麼。
“臥槽,陳亦辭簽離校協議了!”突然,一聲呐喊,整個教室陷入沸騰
離校協議,隻有拍畢業照那天可以回學校,剩下的時間包括考試都不允許進入校園。
江浸月手一哆嗦,半包乾脆麵撒一地。她從後麵取把笤帚,掃進垃圾桶。
後麵的還在嘮。“你在哪聽到的?”
“剛才我去辦公室了,聽到梁容說了一大堆,最後讓他好好訓練,估計出去訓練補課吧,應該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
江浸月握著掃帚的手縮緊。
當天回家,她就夢見了陳亦辭。
似乎是高二籃球賽,江浸月給林憬惜加油助威,呐喊到一半去了正對著一百米跑到的窗邊駐足。
跑道上,陳亦辭一身運動裝身形修長。白色的耐克外套拉鎖一直拉帶下巴,純黑色運動褲勾勒出完美的腿型。
他踩著釘子鞋,停在起點前彎下身體,重心放低,右腿伸到後方,預備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處在了緊繃狀態。
跑道的終點站著幾個人,看樣子有老師有學生,體育老師一揮手。
那一瞬間,陳亦辭後腿猛蹬地麵,似乎用著最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江浸月看著陳亦辭瘋狂地前後擺動手臂,離自己越來越遠。
天空依舊藍的清澈又明亮,光透過奶油般的白雲,撒在他的身上。
陳亦辭低頭湊過去,看了眼秒表上的數字,似乎覺得不滿意。又一步一步走向起點。
江浸月站在窗台邊,這個方向像陳亦辭向她走來一樣,但又虛幻的模糊不清。
他蹲下又做了個預備的姿勢。衝過去,走回來,反反複複。
在陳亦辭又繃起腿時,江浸月突然驚醒。
漆黑的夜與夢中的耀眼的亮對比,她卻有一瞬間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直至清醒,江浸月腦子裡蹦出一句話:
藍天和白雲,紅色跑道,還有你。
期末考試完學校依舊選擇補課,一直到過年的前兩天才放學,壓榨所有的空閒時間,隻為多拿一些分。即使不學習的同學也逐漸緊張起來,規劃自己的人生路線。聽說林影安要走空乘,楚惻和那些練體的口中說著:“冬訓肯吃苦,開春猛如虎。”拖著大包小包離開學校。
江浸月放下了感興趣的《M理論》,埋頭苦背英語單詞和名言名句,林憬惜每天硬著頭皮泡在數學的題海裡。
寒假,林憬惜怕自己掉隊,特意組建了多人學習群聊,用來打視頻互相鼓勵。
江浸月難得在過年當天,加入視頻通話。
電話裡林憬惜紅著眼睛對李淼淼和陶夏感概:“你們不覺得每個人的一生都是被計劃好的嗎?我現在這麼學,也有可能高考失利,注定一輩子平庸……我現在可能問這個問題也是注定。既然都是注定,那我還這麼努力學什麼?”
江浸月寫著英語試卷的手頓住,淡淡開口:“你知道電子繞原子核運動嗎?”
“啊?”林憬惜有點印象,但不多。
“盧瑟福提出的原子的核式結構模型。電子在原子核外繞核運動。”陶夏想起來,解釋道,“簡化為勻速圓周運動,但好像不是有規律的吧。”
“嗯。”江浸月說,“電子出現的位置和初始狀態沒有確定的線性關係。因此隻能用概率表達的完全隨機性,否定了你口中的機械決定論或者說宿命論。”
江浸月:“世界的本質規律是不確定的。”
林憬惜和李淼淼呆若木雞:“啥?”
陶夏:“就是說你命由你不由天,彆想那麼多,學就是了。”
“直接說得了,說這麼一大堆。一點都聽不懂。”
“物理選修三重複習一遍。”江浸月說完繼續寫試卷。
林憬惜抓耳撓腮:“知道了,知道了!”
沒過多久,門被推開,江德民抱著鞭炮,咧嘴道:“休息休息,彆學了,出去看煙花去!”
“好。”江浸月掛斷電話,跟著江德民出門。
那年的煙花很絢麗,可惜隻綻放在天空中幾秒之久,還沒來得及感受煙花的意義,就已經消失了,誕生及毀滅。
江浸月拍下幾張照片發到朋友圈。
林憬惜第一個來評論:【你掛了我們的電話就是為了看這個殘缺的煙花?】
江浸月回複:【嗯】
林憬惜一拳打在棉花上,吐血道:【你那個破電子怎麼不電死你呢?!】
江浸月笑笑,在收起手機回屋子裡的那瞬間,她好像瞥見了陳亦辭點讚了她的朋友圈。
江浸月迅速拿出手機,點進去看了半天,陳亦辭的影子都沒見到。
煙花接連不斷,轟轟聲震得江浸月捂上耳朵,她單隻手點了半天,點進與陳亦辭的對話框。
距離上次談話已經一年之久。上次是除夕時,江浸月發的新年快樂,對方時隔十分鐘回複:同樂。
江浸月跑進屋子裡,雙手捧住手機。
章魚小丸子:【新年快樂。】
二秒後,陳亦辭:【同樂】
寒假結束,時間變得越來越快,江浸月覺得不是錯覺,拿出紙開始計算時又反應過來,百日誓師已經過去十天了,她趕快拿出書麵上的優秀範文開始做解剖。
解剖的不錯,也有結構支撐,語文老師都給予肯定評價:過於公式化,但挺棒了。
雖然整個文章生硬的像石頭。但語文老師還是滿意。畢竟較之前的作為來看簡直是文曲星下凡。
給她最深創傷的當屬那篇傳遍六校的作文“我們因何而來”。江浸月上來一句“量子特性的不確定性原理”讓語文老師原本燥熱的心變得冰涼。從虛能量漲落宇宙爆炸,再到研究量子隧穿太陽核聚變,直到地球上人類誕生……
後麵可能意識到自己寫的過於跑題,江浸月又寫下四個字:實則不然。
從此,語文老師在六校官方群裡沒提過一次作文的事。給江浸月留下一句,“你丟儘了我的臉麵”和一本優秀範文。
“還剩不到一百天的時間了,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現在做每一道題以後就有可能多拿好幾分!”李岩在講台上聲情並茂,努力保持大家學習的熱情。
因為單招和其他特長生集訓,班級裡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人。江浸月覺得很舒適,最起碼下課的時候是安靜的。
夏天來臨,綠意盎然。屬於夏的氣息和好消息接踵而至。
有一天,一個人帶著消息狂奔進班級,滿臉的不可置信,跑上講台大喊道:“兄弟們,就隔壁班的那個陳亦辭,他考上京體了!”
江浸月握著筆的手沒收住力,黑色墨水在紙上劃得老長。
班級開始躁動,可能是許久緊張的氛圍壓製,這次不僅抒發時間長,情緒還格外濃烈,八卦的同時,還帶入自己還沒過理想學校分數線的惆悵。
“你怎麼知道的?”
“學校給梁容打的電話,我湊巧聽到一點。”
那人捂著胸口,感慨萬千,“好像就多了0.2分,差一點就沒去上。真是幸運啊,要是我有陳亦辭的運氣就好了。”
“是啊,真不錯啊,要是差0.2分就沒考上,換我心態都得崩。”
“真挺幸運。”
“……”
“幸運”似乎成了陳亦辭的代名詞。
可江浸月並不苟同。
在大家圍繞著,隻超過京體0.2分上做文章時。江浸月淡淡開口:“沒實力,再多運氣也考不上京體吧。”
筆在指尖轉了幾圈,大家齊齊望向江浸月,視線落在被放下的筆上。
“月姐,你就彆站著說話不腰疼了,你不僅是幸運了,你還是個天賦怪。”
“害,你是不懂我們羨慕什麼,你個英語學了半年就年級前十的人,不配和我們探討。”林憬惜拍了拍江浸月的肩膀,搖了搖頭。
江浸月勉強接受:“好吧。”
第二天教學樓大廳,和外麵公示欄上,全是陳亦辭考上京體的喜報。無數人駐足觀看,感慨實力的同時,還有一寸照那張看了無數次還是覺得出眾的臉。
江浸月沒太注意,隻是偶爾經過,視線會在喜報的那張二維的臉上停留許久。
五月下旬,學校突然流行送悠哈糖和茉莉水。
江浸月雖理解了林憬惜口中的:“送君茉莉,願君莫離。”
但悠哈糖到底是怎麼流行起來的?直到有一天,江浸月桌上突然多了兩條悠哈糖。
“誰的?”江浸月從廁所回來,問在班的同學。
“好像是那個叫南什麼的。”一個同學出聲。
“南衛?”林憬惜說完看著江浸月一頓使眼色。
“對對對,就是南衛送的。”
林憬惜在旁邊覺得新鮮,拿過來看了一圈,被江浸月掃一眼警告後,憋著笑讓江浸月仔細端詳。
江浸月接過看了半天都沒看出什麼所以然,她打開將糖塊倒了出來,細長條盒的下方用黑筆寫著四個字。
【我喜歡你】
江浸月瞬間扔出十米遠。
自從那次過後,她理解了,不過方式有些嚇人。
真正讓超市斷貨,是拍畢業照的前一天。因為拍畢業照會陳亦辭回來,女生表白的好時機。旁邊的兩個姐妹還在探討陳亦辭的感情史。
“我聽說陳亦辭現在單身!”
“啊?他和徐玥月分了?”
“早分了!後來又處了一個高一的,前段時間分了!”
“我說送的怎麼這麼多,單身啊!”
當天晚上,花店都堵著一群人,賣信封的老板的嘴角沒壓下來過。“這邊還有上麵貼愛心的,貴個五塊錢,要不要考慮一下?”
江浸月和林憬惜走在路上,看見來來往往的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幸好我喜歡的是楚惻,要是陳亦辭還不得被明天的陣仗嚇死。”林憬惜一邊跟與遠在補課班的楚惻聊天。一邊跟江浸月說。
“明知道有那麼多人,為什麼還要表白?”江浸月不解。如果推理出來的成功概率基本為零,那就乾脆不說。
林憬惜收起手機,明白了江浸月的意思,試圖糾正江浸月的想法:“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啊,就是給自己的喜歡畫上一個完滿的句號,不管是情書還是花,送出去就感覺舒坦了。”
又順嘴吐槽:“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喜歡一個人一點線索都沒有,連你最、最、最好的朋友我都不知道你喜歡誰,嘖嘖嘖,難啊難啊……”
江浸月似懂非懂,在與林憬惜在岔道口分彆後,她去了一家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