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斑(1 / 1)

他的桉她的樹 過欷 7555 字 2個月前

輸完液,楊桉就在雀躍著催促劉女士履行諾言,劉女士隻好笑著依她,點了點楊桉腦袋,頗為無語又寵溺地罵她:“餓死鬼投胎!”

楊桉撤掉輸液的膠帶,翻身就下病床,拿起外套套在病號服上,迫不及待要去看花。

彎腰找出媽媽出門必背包,裡麵裝了她兩的全部身家,她把包帶拉長套頭斜挎著,全副武裝衝出病房:“快點快點!我先去按電梯啊!”

再一次踏入永誠酸菜魚,楊桉已經這裡的環境有了熟悉,她走到池邊。

池子外緣是水泥刮麵,接水一側是用碎石磚瓦不規則鑲嵌著,水浸濕的麵上長著一撮一撮的苔蘚。

池中養著幾條紅白黑雜色的錦鯉,水麵浮著幾株大漂、浮萍,及一些筆直的墨綠色水蔥。

花盆種滿蜀葵、大麗花、月季、朱頂紅、君子蘭、蘆薈、多肉……占了半個院子,楊桉看著這熱烈的花草一角,想起了老家院落裡那一式圍牆,沒來由的喜歡和熟稔。

但也感歎,日常維護修剪怕是十分頭疼,作為飯店,還得治好蚊蟲。

楊桉看著池魚戲水,拈起幾顆魚食開始投喂。

長歎一聲,沒想到出了學校,反而思學情怯,以為自己是脫韁野馬,不成想是個望學石,孤身一人望歸校。

“同桌和冰哥在乾嘛呢?”

“今晚的自習,一晚是地理,二晚連著三晚好像都是曆史。真煩……自己回去肯定往死裡補課……啊,我最怕的數學!要死了……英語聽力也是……沒有我和她們一起打飯乾飯,她們下午吃得啥……食堂的小炒肉比醫院裡的香……”

年少的心,隻要關於學習,哪裡都是愁緒。

愁學不進去,更怕不能學。

錦鯉都往她這裡遊來,平靜的水麵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住地往外擴,撲騰著濺起水花,魚吃的上頭,她也看得上頭。

“再吃,它們就該撐死了。”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楊桉驚的一抖,裝魚食的盒子差點被揚了出去,魚食撒出去一半。

“……”

楊桉看著錦鯉更加激烈的爭搶剛剛落下去的餌料,水花四濺,霹靂吧啦被灑到一臉水。

“……”

尷尬轉身,來人是魚店老板。

楊叔看著她滿臉的水,忍不住發笑,剛剛本來就是逗弄她,沒想到反倒把人嚇著了,“膽子這麼小啊?”

楊桉抹了抹臉上的水,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小口張著,呸了幾下,喝到了幾滴池水。

楊叔看著她,再次無奈搖頭笑出了聲,伸出背著的手接過她手中魚食,“小姑娘,逗你的,這裡是吃魚的地方,沒幾個人會像你一樣無聊的來喂魚,除了有個毛頭小子。”

楊桉看著他把餌料灑向遠處,魚群安了雷達一樣,齊齊向遠處遊去,很是聽話。

隨即他把盤子交給楊桉,示意她放回原處,下巴輕揚,楊桉轉身看著一位瘦高的服務員已經在給她們那一桌上菜了,劉女士還在對她招手,楊桉對他頷首著離開。

魚肉用盆盛,上麵澆了一層油潑辣,溫度還沒下去,金黃色油汁還在“嘁嘁嚓嚓”往外冒,覆了幾支完整的香菜點綴。配菜隻是香芹、洋芋和豆腐,輔料是大段的酸菜,乾淨清香,簡單誘人。

劉女士見她埋頭苦吃,又一次讚賞的落在楊桉身上,察覺母親的視線。

"咋,咋啦?"我臉上長花啦?

“沒事,擦嘴,吃的像個土匪。”劉女士扯過紙巾遞給她。

所有大人對孩子評判標準永遠隻有兩條,首當其衝是學習,緊隨其上是吃,隻要好好學習就是上進的,大口吃飯就是健康的。到了楊桉媽媽這裡內容也是一樣,隻不過順序位置調換一下。

“你吃飯就吃飯,把耳機摘了。”

楊桉右耳插著耳機,左耳聽不見了,她不死心用左耳聽過幾次,但耳機吵,耳鳴更吵,像菜市場大媽的對罵,半天也聽不出個由頭,各說各話,混在一起成了念緊箍咒,戰況激烈到滿腦子回蕩。

“我聲音很小的,隻是英語聽力,沒聽歌。”

不知道為什麼,劉女士的火氣蹭蹭蹭就冒起來,“叫你摘了就摘了!”

楊桉反應遲鈍,傾身低頭吐掉魚刺,停住筷子,而後靜靜看著媽媽,劉女士也一動不動。

最後沒有人敗陣,亦沒有人服軟,劉女士起身走到她身邊,不由分說就摘了楊桉的耳機,隨意丟到了桌麵。

“……每段對話讀兩遍。Section A Passage 1……”

耳機線懸在桌邊,丁零當啷掉在地上,和手機斷開,聲音確實很小,聲音清晰度隻能覆蓋這一小桌,楊桉隻開到一格,為了對抗乾擾,她反倒把每一個單詞都聽得仔仔細細。

“我去結賬!”劉女士不敢看她,目光在遠處遊離,欲言又止但還是平靜轉身離開。

服務員經過時,替她把耳機撿起來,放在桌上,卻沒想到撞到這一幕,楊桉不好意思對他笑了笑,“謝謝啊!”

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生,個兒高高的,皮膚是高原地區一貫的小麥膚色,服務員在鄰桌放下秘製油碟轉身離開。

楊桉直起身去整理耳機線,有些遷怒地纏著線,越纏越亂,“啪”,她把線丟回桌麵,媽媽的手機鈴聲響起。

楊桉清了清嗓子,快速把聽力關掉,隨即用手背狠狠抹掉眼角的淚水。

“喂,哥。”

……

“媽去結賬了,剛剛在吃飯,你吃了嗎?”

……

“嗐!應該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好好實習啦!哈哈哈,你聽聽現在不還是很愉快地在跟你聊天,你不要趕回來了,太麻煩了。況且我又沒什麼大事……”

掛完電話,返回屏幕,楊桉看到搜索頁麵:【突發性耳聾……】,臉色頓住,意識到什麼,隨即熄屏。

把頭一仰,頭耷拉在椅子上,就那麼大大咧咧仰癱在椅子上,媽媽的學曆很低,不知道她是怎麼打出那幾個字的……

楊桉閉上眼睛,手覆在右耳,聆聽,又改為雙手,再聽,還是一樣的,沒有絲毫改變。

她的掙紮,徒勞且無力,連最親近的人都在駁斥,羸弱到化為泡沫一吹就飛、一碰就炸開。

有種預感,會再一次上演一些不敢回顧的過去。

雙手慵懶的搭在腹部,十指交替跳躍,湯足飯飽,困了。

整個就是昏君樣,翹起板凳,腳尖一下下點著地麵,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傳出。

睜開眼,日暮斜暉的天空中飛機勻速飛過,留下長長一條雲軌,成片雲層落了下去,留下或金色或濃墨重彩的孤雲,純白色雲軌像是倏然一現的劃痕,顯眼且獨特,也飛快消逝。

楊叔眼瞅著天色漸晚,留意著院落裡的客人,對著服務員出聲:“你叫江魏是吧?”

“是。”江魏回他。

隨後小聲自說自話,“唉,這小姑娘看起來好好的,沒想到生病了。”

江魏好奇,收拾著碗筷,也向外看了一眼,剛剛給她撿耳機時,那則英語聽力以前練過,“你怎麼知道?”

楊叔看少年天真無邪臉,開著玩笑打趣他:“為什麼?因為我飯吃得比你多。”

隨即又看看他,想起什麼,有些帶質疑的問:“你成年了嗎?”然後盯著他,話語變得嚴厲:“我這裡不收未成年童工啊!”

江魏躊躇猶豫,有些為難的開口:“是,還沒有成年,但是我剛剛畢業,錄取通知書都收到了,就離18還差幾個月,能不能通融……”

……

楊叔停頓半晌,又從上到下打量著他,常年健身的體格,但是更像是常年從事大量體力活動練成的,深色的皮膚更加驗證他的擔心,就不像是好好讀書的料,不耐煩地尋根問到底,“錄取哪裡了,高考完不應該是給自己一場旅行嗎?你就甘願在這裡苦逼打工?”

他斷定小夥子在撒謊,鬼扯的畢業,胡謅的錄取證書,還一臉的苦瓜樣,哪裡的少不更事,明明是一臉的奸佞。

江魏不動聲色笑了一下,恢複鎮靜,自嘲回擊,話語簡潔清晰,“掙學費,錄取的警察。”

楊叔四下看了芬姨不在,就慢悠悠從包中抽出一支煙,分給江魏一個眼神,“怎麼著這麼快就想為父母分擔?你還挺自立自強的?”

江魏聽出來了他的不信任,但又不知如何講起,索性自然承認,“嗯。”然後沒有介懷地給他點火,回答後一個問題:“嗯。”

楊叔吐出一口煙,江湖氣地點點頭,“那你以後就在大堂幫忙打雜,我不在的時候就幫我看著櫃台,先彆穿工作服,有人來檢查時好自為之,機靈點。”

“好,謝謝楊叔。”

楊叔揚了揚拿煙的手,煙霧繚繞渾不在意的大笑說,“馬上就是大人了。不,馬上就是人民警察了,好好讀書。”

明明還在試探他,江魏卻是微怔著,這是第一個祝願他的。

楊叔看他還在發愣,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也不過分深究,“剛剛看什麼呢?咋?小姑娘好看?”帶著調侃的語氣睥睨著江魏,微微一笑。

江魏無奈搖搖頭,“不是,隻是覺得溫馨。”

楊叔嘖了聲,慢慢籲出煙圈,眯著眼反問他:“溫馨?你沒看見剛剛的吵架!”

江魏無比平靜,風輕雲淡說,“吵架也溫馨,畢竟我沒吵過。”

楊叔像是沒聽說過,誰家沒吵架的時候,拿著煙的手擺了擺,他才不信,“啊!為什麼?”這年輕人好古怪!

“我是孤兒……”

“……”

他也不想把氣氛搞僵,但還是接著繼續笑著說,淡然寬慰這個長輩,“有個奶奶,是收留我的人。”

楊叔夾著煙戰略性撓頭,沒回過來神,眼裡流露出不可思議,“你……”

煙灰抖落在後背上,胸膛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憋得難受,很不痛快,卻找不到說辭。

江魏了然反客為主,客套地搭上楊叔肩頭,一手穩著楊叔的身子,一手在他後背拍灰,自然接上他的斷語,“沒事,以前兼職要被退時,我就會這樣說,通常都會被留下來。”

楊叔在衣服“乒乒乓乓”的一陣響動裡恍惚,不知江魏下手沒有輕重讓他輕微地站不住,還是眼前這個人的話語更讓他觸動。

江魏習以為常,這話是為了堵楊叔的口,順帶解釋,打消他僅剩的疑慮,也順帶博取同情,很乾淨的謀生手段,他從未有過羞恥。

很明顯,江魏的自我陳述帶著平靜,但四兩撥千斤,震動沉默著響山徹石,楊叔內心開始雪崩,他贏了,贏得近乎殘忍。

楊叔不僅不會懷疑他了,反而在自我反思,他是不是對這個孩子做錯了什麼。

他看著江魏波瀾不驚的微笑,又思考著問他:“你就不怕我還是不信你。”

江魏依舊是神態自若,目光炯炯有神看著他,邀請他,“那要不要明天帶錄取通知書來,或者和我去看看,奶奶每天早上都會在魚市擺點小菜賣,我們省吃儉用倒也能湊足我的學費,所以楊叔能讓我一直做到開學嗎?”

楊叔看著他一臉的篤定,質問主動權移位,居然開始和自己講起條件,沒大沒小。

不過,魚市他可太熟了,楊叔每天很早都要趕去山下的魚市買最好的魚,雷打不動,早年習慣開貨車的他在淩晨五點的光景裡,道路上隻有和他一樣為生活奔波櫛風滯雨的人,他會把車速飆到罰單的臨界以下。

謝樹偶爾留宿多了就直接會和楊叔擠一起守店,楊叔一起來,謝樹也睡不著了,賴死賴活要跟著去,朦朧天色裡,楊叔剛裝完魚的手沾水凍得通紅,指著旁邊冒熱氣的烤紅薯說:“來一個。”

楊叔和市場裡的人打交道,謝樹尾隨在他身後專心致誌地啃紅薯,偶爾回頭看看他被燙的齜牙咧嘴,嘴唇還沾著烤焦的漆黑署皮。

楊叔回憶片刻,玩味看著江魏,他身上有銳氣,但是被他很好地藏起來,替換為一幅老實相,笑容收斂,做事妥帖,“你來吧,還挺滑頭的,知道怎麼抓住人。”

隨後語重心長拍了拍江魏的肩膀,“好好上學,有什麼困難和楊叔講。”抽了最後一口煙,彎腰丟在一旁桌上的煙灰缸裡。

江魏真誠感謝,“謝謝!”

轉身已經走了的楊叔,又停下指著他,出聲回複,“謝什麼謝,你早點下班吧,記得明天把錄取通知書拿來給我瞅瞅。”

“好!”

……

隨即也對著離開的楊桉高聲呼喊:“丫頭,再來啊!”

楊桉以為自己聽岔了,回頭看著那個店家對她揮著手,她不好意思笑了笑。

和媽媽對上目光,心裡一瞬沒了底,但應該是要講些什麼的,楊桉雙手無措拍著指尖,勉強笑了笑,沒話找話,“他家的魚也不錯。”

“是。酸菜入味。”劉女士順著台階下。

江魏聽著前麵的母女對話,踏出魚店的門口,周邊店鋪的霓虹燈亮起。

光斑照在他孤寂的身上,在地上投射出從腳心生長的五六道影子,沒入夜色,和她們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們身後的魚店還在有些許的嘈雜聲音傳出,在白黃混雜的燈光映射下,豔色更為濃烈了。

青春路上的每一道光斑都在晦澀不明的暗夜裡愈發亮眼。

*

樓梯間靜謐,無人打擾,楊桉趴在窗框上,縮著脖子,巡視樓下的街景、車流、人流,稍微遠眺旁邊是一個街邊小公園,跑道上的路燈環了公園一圈。

裡麵圍著一個不大的人工湖泊,湖泊沿岸是一個緩坡草坪,圍湖是條小徑,近湖一側做了木質圍欄,小徑是用整齊不一的塊麵碎石鑲嵌鵝卵石鋪陳,深得老年人厚愛。

另一側的緩坡也是草坪,上麵零零碎碎長著波斯菊、虞美人、柳葉馬鞭草、白車軸草……

風一吹,花草飄搖,夜晚樓層太高看不清晰,隻能看見一堆花花綠綠在動,和旁邊的楊柳、黃連木、潤楠、木蓮、銀杏等喬木,蔓延書寫嫻靜日子多麼美好。

要不要叫上媽媽一起下去走走?

楊桉一轉頭,“咚”猝不及防撞上一堵肉牆。

“你……”

“嘶~”謝樹垂眸看著她,剛看什麼這麼專注,正想湊頭瞅瞅。

怎麼每次遇見不是亂七八糟的綽號,就是磕頭打臉。

楊桉抬頭看人,騙子又來了,又迅速低頭,聽著響聲應該是他疼,但是先碰瓷裝模作樣捂著額頭:“你乾嘛?”

憤怒一閃而過,謝樹看不清她的表情,“你猜。”

楊桉還在摸著額頭,小聲喃喃,"騙子~"尾音拉長,像是在控訴他,

謝樹驚奇,但還是敏銳的捕捉到重點:“什麼?騙子,不是‘後腦勺’了。”

隨後無比正經地掰開手指,說一個綽號折下一個手指,“讓我數數啊!後腦勺、那個人、騙子,你就不能正兒八經叫我?”

“叫什麼?”

“謝樹,不對,應該是謝醫生。”

楊桉揪著他胸口的小包,示意他自己看,“銘牌都沒有,名不正言不順的實習生!”

……

掀眸看他的坦然,永遠都是這樣清高,遊戲人間的高風亮節,憤懣來得莫名其妙:“你很閒嗎?”

“還行,剛剛忙完,可以歇會。”

“……”誰問你了,楊桉一臉無語白了謝樹一眼,謝樹泰然自若和她對視。

很熟悉的對峙感,場景席卷回她們第一次對視,梁子就是那時候結下的,楊桉精確捕捉到了視線以外被遺漏的關鍵信息。

等等,如果是在車上,鬨劇前夕,“你是不是看到我在車上哭到發癲的那幕了?”

楊桉瞬時反應過來,明白過來,所以他才會……

這幾天的跡象表明,他的接近更像是帶著探索,他是醫生,會不會認為自己弱不禁風,所以來施舍他的關愛,道德高尚,沒有人狠心拒絕。

楊桉在心裡戲謔,可惜她不是他的受眾,那些關心多餘且無用,她一點都不需要。

但當時必定是丟人丟份丟形象,而且在彆人麵前出醜很羞恥,彆說還是在這個橫看豎看都不順眼的人跟前,楊桉一通胡思亂想卻是厘清頭緒,頓時渾身刺撓。

謝樹摸鼻,低咳一聲:“是,但人人都會生……”

楊桉嗚咽著打斷他,開始患得患失,"啊啊啊啊啊……"丟死人了。

謝樹看呆了,就看著楊桉變了一個人一樣,身體頹廢般順著牆滑下……

而後驚覺或許這分鐘露怯的楊桉,才是真正的她。

無聲輕笑著點點頭,隨即蹲下,雙手抱膝:“是個人都會生病,哭一哭咋啦?”

楊桉遇到丟人的事,刨根問底的本事開始顯現,十分理智看著謝樹開始推演,“但是你當時是不是嘲笑我了,因為那時候你還不知道我生病。”

謝樹一愣,得意被戳穿,微抿的嘴角立刻繃直:“沒有吧……沒有。”

楊桉瞬間起身,一手叉腰,居高臨下指著他,“不準說出去!”真心懇求卻完全沒有求人姿態,反倒完全在理的氣勢。

謝樹抬手擋眼,笑了一聲,仰頭看著她承諾:“好,我不說。而且我是個醫生,要保護病人的隱私。”

楊桉聽懂後也明白自己有些過於無理取鬨,但小朋友還是表情嚴肅,冷睨著他:“還笑?”

謝樹雙手擺著投降:“不笑了不笑了。”

一陣安靜過後,謝樹站起,椅靠窗框玻璃,沒有情緒開口:“好點了嗎?”

楊桉看著地板,背著手,腳尖一點一點輕拍地麵,敷衍了事:“還行。”

謝樹又看不到她的表情了,算了。

高樓的風在窗邊起旋打轉,撕扯的呼呼作響,像尖利的鬼叫聲。楊桉眸光微動,細細捕捉到噪音的參照物。

黑色開始覆蓋萬事萬物,夜幕降臨,進入永夜,唯有他們頭頂的白光透亮。

垂直打在他們身上,曝光的如同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