悱惻(1 / 1)

鏡礁 沐春曉 4562 字 2個月前

徐舟野收到沈令姒給他發的消息時放棄了去CLAM公司考察的想法,直接中轉坐船去了她說的潛水點。

打了兩通語音電話未果後徐舟野就知道她已經下潛,環顧了一圈沙灘上的人群,他果斷去寄存區域臨時放了行李,隨意挑選了一身簡單的黑色泳褲。

陽光照在海水中不算涼,適應之後他開始尋找沈令姒的蹤跡,潛水的區域肯定要比岸邊淺水區要遠些。

四周皆是廣闊無際的海麵,徐舟野仔細瞧了海麵,在靠東的方位發現了撲騰的水花。

快遊到正在拉扯的兩人身邊時,沈令姒體力已經快支撐不住,眼見著身子快要下沉進水中。

徐舟野咬了咬後槽牙,後腿持續發力,如同穿梭在海中的“箭魚”般飛速。大幅度的擺動帶起的浪花打在臉上,進了嘴裡,但他恍若未聞,眼神鋒利如刀,冷冽的目光仿佛要將那個男人撕成兩半。

距離黃毛男人的不到半米的時候他整個人浮出水麵,揪著男人的胳膊,左手拳風疾速鋒利,十分的力氣都用在了上麵,照著男人的臉上就是一拳。

黃毛男人隻顧著沈令姒身上的動靜,驟痛的力道襲來之時,疼的他頓時放開了手中的女人。還沒來得及看襲擊自己的人時,徐舟野又是一拳,這下徹底令對方失去了反抗力道,意識模糊之際像隻大耗子一樣在水中撲騰。

徐舟野一個猛紮進水中,沈令姒剛才被男人嗆的已經短暫失去意識,在水中緩緩下落。

海水清澈如碧波,徐舟野拚儘全力脫離潮水的牽引,抓到了沈令姒的一隻手,或許是肢體觸碰讓她有所反應,沈令姒恢複了意識,已經進水的潛水鏡妨礙了她的視線。

但她知道是徐舟野來了。

她沒有慌張,儘量讓自己閉氣,但是肺部的擠壓感和疼痛感讓她的呼吸到達了極點,她迫切地需要新鮮的氧氣。

受海水的阻力,徐舟野用了全部的力氣將她拽到自己麵前,知道她的狀況不好,迅速將她的潛水鏡摘下。

帶著海水溫度的嘴唇緩緩貼近,像一朵反複聚攏又開放的花,女人的潛水衣與男人赤裸的上身緊靠著,徐舟野給她渡了幾口氧氣後,沈令姒緩慢睜開雙眼。

氣泡籠聚在男人飄蕩的頭發上,沈令姒渾身用不上力氣,雙手緊緊抱住男人充滿力量的後背。

徐舟野衝她點了點頭,雙腳擺動,帶著沈令姒浮上水麵。

接觸到新鮮的空氣,沈令姒開始瘋狂咳嗽,嗆進鼻子和喉嚨間的海水有的被她吐了出來,徐舟野一手扶住她的腰防止她下沉,一手幫她拍著後背幫她順著氣。

喉嚨間依舊火辣辣地疼著,沈令姒鼻間通紅,眼角中蘊上一層水霧,眼中有不少紅血絲。

徐舟野等她咳得沒有那麼厲害的時候,手上的力道又不自覺收緊了一些,

“還好?”他將她又攬近一些,保證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剛才沈令姒無意識往海中下沉的時候腦海中忽然顯現出了小時候父親帶自己去海邊玩的景象,記憶如回馬燈般閃現。

嗆水窒息的感覺讓沈令姒感到一陣後怕,整個身子不受控製地顫栗了一下。

當年爸爸是不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生命進入倒計時,感受著海水的浮力卻又無能為力。

沈令姒整個身子顫抖著,如果,如果徐舟野要是沒有及時趕到,她會不會今天也會死在這。

徐舟野感受到懷中人的害怕,低頭安慰著她,西邊的烏雲隨風飄到了當前的海域,頭頂上的太陽被遮蓋住,浪花也開始有些急促。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先上岸。”徐舟野擔心沈令姒的身體,更擔心下雨之後她的情況會更糟。

沈令姒整個人緊緊抓住他的後背,被他帶著往前遊去,看著男人側臉硬朗的線條,鼻高唇薄,她忽然想到了船上的那場風暴。

零落的雨點落下,驟然間變成了豆子大的雨滴。

徐舟野沒敢停歇直到將沈令姒扶到寄存行李處。

兩個人都很狼狽,身上的沙子還沒被衝洗下去,徐舟野給沈令姒遞了瓶水,又將浴巾圍在她隱隱發抖的身上。

沈令姒還未從剛才的驚險中緩過神來,眼神空洞地不知道看向哪裡。

徐舟野赤裸著上身走到一旁,拿起手機來不知道跟誰打了一通電話,轉身走到沈令姒麵前蹲下,解開了她綁在胳膊上的運動相機收在自己手中。

“我帶你去醫院,警察一會就來,”似乎怕驚擾到她,徐舟野的聲音很緩很低,沈令姒愣愣地看向他的雙眼,沒有任何反應,像一隻受傷之後任人宰割的寵物。

徐舟野心疼地看著她,握住了她的一隻手,溫度冰涼。

“聽話,能自己去衝洗一下嗎?”他輕皺眉毛,試圖自己手心的溫度傳遞給她。

沈令姒點了點頭,起身走向淋浴間。

徐舟野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之後,臉色瞬間充滿戾氣,黃毛男人在上岸之後就被巡查的警務人員扣押在警務室內。

等到沈令姒穿好衣服出來後,徐舟野已經換上常服在跟警察交涉了。

幾個身材高大的男警察看完相機中的視頻第一時間就將黃毛男人帶回了警局。徐舟野拒絕了一同回警局做筆錄的要求,他要先帶沈令姒去醫院。

島上的醫療資源有限,徐舟野原本打算帶著沈令姒去市區的醫院去檢查,但沈令姒感覺肺部的不適感並不強烈,估摸著沒什麼大事,讓診所中開些抗生素就行。

徐舟野一開始不太樂意,沈令姒抓住了他的胳膊,反過來安慰他,

“我之前練習潛水的時候又不是沒被嗆過,放心。我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女人的臉頰還微微泛紅,但看著精神比剛才好很多。

看著她堅毅的眼神,徐舟野最終還是順著她的心意走了。

但是那個民宿是不可能住了,徐舟野直接將她帶到了CLAM公司裡。

大廳中擺著很多張木製桌椅,沈令姒帶著疑問看向徐舟野,對方朝她微微一笑。

“你做這稍等我一會。”說完轉身去了二樓。

這裡的豪華程度跟外麵那些民宿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居然還能在這裡見到行李車。

沈令姒出神的時候徐舟野已經拿了一串鑰匙走到自己跟前。

“走吧。”

“去哪?”

徐舟野挑了挑眉,壞笑一聲,語氣懶散。

“帶你去開房。”

……

被領上一艘較大的船上的時候沈令姒才反應過來這是可以居住的船宿。

長達幾十米的船身外表是棕木色的,帶著一絲原始雨林的風味,一樓是休閒區,有K歌和休息區域,甚至還有打麻將的小臥室。

沈令姒瞪大雙眼,有些不敢相信:“我們住在這裡?”

徐舟野走到船頭處的甲板上,看著遠處雨過天晴後的小島,聽到身後不可置信的聲音轉過身去,視線輕飄飄地看向站在桌子處的沈令姒,三分漫不經心地開口:

“不然呢,我帶你來參觀?”

沈令姒挑著眉癟了癟嘴,同時產生了有個疑問:

“我都沒有找到CLAM公司的聯係方式,官網上也顯示船宿都訂滿了,”她指了指二樓,“你又是怎麼訂下的?”

果然是公司的失職,徐舟野掩飾著怒火,敷衍著回了一句,

“你老公我神通廣大。”心底卻是在盤算著怎麼整治負責人。

沈令姒對他翻了個白眼,隨後又想到什麼,嚴肅鄭重的開口:“不過,今天確實得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估計早死……”

“噓”徐舟野打斷了她的話語,一手放在嘴邊示意她噤聲,同時示意指了指西邊的天空。

沈令姒被他吸引了視線,抬腳走出船艙外。

西邊的海麵上綻放出一條美麗的彩虹,像一條神秘的橋梁連接著海麵和雲彩,像是通往天堂的路徑。五彩斑斕的色彩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正片大海被渲染成紫色,恍然進了夢幻般的世界。

海浪與彩虹交織,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刻。

她扭頭看了一眼旁邊認真欣賞景色的男人,神色淡然又虔誠。

似是感受到餘光,兩人視線相交。

旋即一笑。

活著真好,沈令姒心想。

/

徐舟野從民宿拿回沈令姒的行李時,她已經吃了藥在床上睡熟了。

微微張開的紅唇如被浸濕的玫瑰花朵般嬌潤,額頭間還有一道淺淺的紅痕。

“姒姒,救我!”

沈令姒站在海上的一艘小船上,忽然海底傳出父親的呼救聲,沈令姒整個人急得趴在船邊回應著爸爸的呼喊,但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直到聲音消失在海平麵底下。

下一秒,自己忽然被拉入海中,一個男人麵部猙獰地搖晃著她的身子,嘴中質問著她為什麼不救自己,她哭回應,想要抓住對方的手,卻怎麼也抓不到。

昏暗的房間中她緊緊皺著眉頭,雙眸緊閉,嘴中不知嗚咽說著什麼。

徐舟野握住了她發抖的雙手,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爸!”夢境中的驚恐讓她掙紮著醒來,眼底儘是未散去的恐懼之意。

船艙內涼氣適宜,但沈令姒的額間已經蒙上一層汗珠。

“做噩夢了?”徐舟野扶住她的肩膀,沈令姒喘著粗氣,眼神飄忽不定。

父親的去世始終是她心中解不開的結,剛才做的夢讓沈令姒以為父親是不是從來從沒有原諒過自己,今天她是不是應該就留在那裡,去陪伴父親。

她捂著自己的心臟,仿佛那裡有一隻手緊緊攥著,讓她無法呼吸。

徐舟野見狀不對,提高了兩個音量出聲詢問,“沈令姒,你怎麼了?”

她像沒有聽到自己聲音一般,神色痛苦,仿佛困在夢魘中無法自拔。

他的動作已然沾染上了一絲急切,用力地搖晃她的身子,試圖換回她的意識。

“沈令姒!是我。”徐舟野將她的身子掰直,讓她正視自己。

大霧彌漫的海麵上忽然駛來一艘帶著燈光的小船,將她從深不見底的海麵上拉出來。

沈令姒回神,與一雙染著慌亂的眼睛對視。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欺身貼上了男人的嘴唇。

潮濕、毫無章法。

徐舟野想要將她推開,但她緊緊抓住他的肩膀。

“我要死了。”沈令姒帶著哭腔出聲後又吻上了他的唇。

這次是溫柔、纏綿的接觸。

徐舟野感受到她內心的恐懼,旋即一轉,將主動權收回手中。

鼻間相貼,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疼痛的實感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

潮汐起伏,月色漸深,一夜旖旎,船隻浮動在在海麵上,舷窗內的夜色隱於海天之中。

沈令姒半睡半醒之間呢喃著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