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事情怎麼樣了?”沈父收起剛才的和緩神情,語氣不覺變得嚴肅起來。
沈默放下手中的茶杯:“暫時穩住了那些股東們,但是還有1個億的資金缺口,更彆說收購HL公司了。”
“葉旗抓住了嗎?”
“警方已經掌握了證據,全力逮捕他了。”
“哼”,沈父重重地將茶杯摔在桌子上,“他竟然敢背地裡給我們玩花招,現在你徐伯父的公司什麼情況?”
徐家和沈家生意上有掛鉤,但整體不如徐家版圖大,說白了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聽說股市也受到一些影響,但總歸比我們情況好很多。”沈默看了一眼樓梯口,那裡空無一人。
“不行,我得趕緊讓姒姒和徐家小兒子見麵,把他倆的婚事提上日程。”沈母一聽神情頓時急切起來,保養極好的麵部也出現慌亂。
“媽,我們不是還有那筆錢可以……”
“住口!”沈母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室內,見周邊無人才對著自己親生兒子怒意開口:“那筆錢是我和你爸留給你和我們孫子的,不到萬不得已怎麼能動?”
“就非得拿姒姒的婚姻當作賭注嗎?”沈默托了托眼鏡框,盯著眼前的葵花杯,語氣不怒而威。
“什麼叫婚姻當賭注,徐家小兒子哪裡差了,兩人門當戶對,他倆要是成了,我們家公司的危機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姒姒不喜歡他。”
“夠了,”沈父沉聲開口,“我們家養了她這麼多年,她也應該為這個家做點貢獻了。”
站在樓梯拐彎處的沈令姒手腳冰涼,似乎身處在冰天雪地中,寒意直達心底。
眼淚收地心引力的控製,悄然無聲地滴在地毯上。
她閉了閉眼,轉身上了樓。
良久,沈默驅車離開。
臨近傍晚,太陽西沉的光輝灑在沈令姒的腳邊,她眼神空洞地坐在床邊,手裡抱著一本泛黃的相冊,邊角處已經破碎。
刺眼的光線打在她的眼角處,喚回了她遊離的心緒,她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翻看相冊,在那個像素還沒有達到高水平的時代,自己的親生父親以然開始潛入水下,拍攝著他熱愛的海洋生物。
再往後翻,是一張三個人的合照,紮著雙馬尾身穿藍色公主裙的她被父親抱在懷裡,不知當時發生了什麼,自己還嘟著嘴,一臉不開心的神情,旁邊站著一位黑色卷發的女人,神情溫柔,瓜子臉,麵帶微笑地看著鏡頭。
那是沈令姒五歲那年一家三口去海洋館拍的,父親耐心地向她科普著生物知識,母親也還沒有因病去世。
她本該可以是幸福開心,可以隨意追求自己夢想的女生。
卻因十歲父親的變故流落街頭,再到後來被沈家收養。
她早已經變得身不由己。
指腹緩緩掠過父母親的麵容,眼眶再次濕潤。
“爸媽,我絕對不會放棄自己夢想的。”她堅定出口。
夜幕降臨的時候,她換上一席黑色收腰長裙,亮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收起剛才沉鬱的情緒,她給自己花了一個妝,上挑的煙熏眼線更顯得狐狸眼嬌媚動人,酒紅色的唇蜜讓她的氣色更加明媚嫵媚。大波浪頭發成型後,進入衣帽間挑了一件黑色大衣和lv的水桶包。
這個點一般沈母會出去散步,所以她毫不避諱地走到客廳,沒有選擇讓司機接送,反倒是踩著細跟高跟鞋走出彆墅區打了車直奔目的地。
走得太急,她並沒注意自家樓下隱匿在黑暗中的黑色卡宴。
HOLDLOVE的字牌閃著彩光赫然立在店鋪上方。
“姒姒,你來了。”周欣等待已久,看著她從車上下來跑去接她。
見周欣隻有一人,沈令姒帶著疑問:“肖煜呢?”
“嗬,彆提了,”周欣拿出一隻口紅當場對著前方的玻璃鏡塗著,“我倆分手了。”
沈令姒以為自己聽了個笑話,明媚張揚的笑聲毫不吝嗇回蕩在街頭,引得周圍幾個男人投來不清白的目光,沈令姒不在意,也不屑在意。
“你倆都分過八百次了。”沈令姒抱著雙臂看向她,“也沒見真正分開。”
周家和肖家就如沈家和徐家般是利益共同體,不幸中帶著萬幸的是,周欣和肖煜是兩情相悅,這是他們這個圈子裡難得的即門當戶對又濃情蜜意的一對。
“這次他真的讓我很生氣,我不打算原諒他。”周欣本就是甜妹類型的,同樣是紅唇,她就顯得猶如是小孩在裝大人。
見她神色不像是之前開玩笑般,沈令姒收了玩笑話,“外麵冷,進去再說。”
酒吧內燈光四射,不知今晚是哪個樂隊過來演唱,一首LOVE STORY正唱到高潮,震耳欲聾的跟唱聲和歡呼聲充斥著耳膜。
沈令姒出示了金卡,一名服務員領著二人上了二樓,他們沒選擇獨立包間,今晚兩人心情都不佳,有點聲音和人氣反倒是增添了幾絲熱鬨,周欣環視一圈,尋了一處正對下方演唱的卡座落了座。
“來一瓶12年的格蘭菲迪,謝謝。”
脫掉黑色大衣,沈令姒理了理稍淩亂的頭發,濃豔的紅唇在閃耀的燈光下更顯得皮膚如雪脂般白淨。
周欣看著麵無表情的沈令姒,今晚一反常態叫著她出來喝酒,她關心地詢問她:“你今天也不開心?”
“先彆說我了,說說你和肖煜的事吧。”
一杯酒被服務員輕輕地放在桌子上,周欣抬手給兩人一倒了一杯,辛辣苦澀的味道彌漫在口腔中,沈令姒皺了皺眉,表情顯得很痛苦。
如此苦的酒,為什麼還會有人天天喜歡喝。
“我們雙方父母開始催婚了,肖煜要跟我簽婚前財產協議,我不同意,他也不讓步。”說完,周欣又悶了口酒。
沈令姒看著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眉眼間儘顯愁悶。
“為什麼不想簽?”
“你不覺得婚姻要是跟錢扯上關係就不純粹了嗎?”周欣對於愛情有極高的精神潔癖,通俗說這姑娘就是個戀愛腦。
沈令姒輕歎了口氣,嘴角間掛上一抹淡笑,“欣欣,彆忘了你是周家女兒,他是肖家的繼承人,你們代表的不僅是自己。”
“姒姒,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我就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我們根本不需要花對方的錢,為什麼還要簽那個東西?”
‘It's a love story, baby, just say yes’
‘Romeo, save me,they're trying to tell me how to feel Love Story MV’
……
歌曲進入到高潮,沈令姒抬眼看了下麵聚攏跳動的人群,緩緩出聲:“欣欣,如果我是你,我會毫不猶豫地簽上自己的大名。”
未等到答複,沈令姒將目光移回,就看見周欣的眼神中帶著數不清的疑惑。
“為什麼?”
“你看下麵那些人,有多少是有家室來尋求刺激的?”一杯酒已經進肚,胃裡仿佛有一個火球在火辣辣地滾著。
突然想到今晚還沒吃東西,僅是一瞬,她放棄了拯救自己胃部的計劃,又倒了一杯。“愛情這個東西,不是一成不變的,婚姻可以禁錮住一個人的身份地位,但禁錮不住心,我不是不相信你們倆的感情,隻是欣欣,二十年之後呢?”
“這是你的一個安全書,你得自己想明白。”
周欣靜靜地看了她兩秒,笑著說:“原來你竟然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酒沾染在紅唇上,沈令姒拿指腹抹去酒滴,一抹如血液般的紅印在中指處。
冷靜如碎冰般的聲音再度響起,“我隻是愛情上的悲觀主義者。”
幼童時期的懵懂無知讓她無法深究自己的親生父母感情如何,等到能感知到周圍環境中愛意的時候,沈父沈母相敬如賓般利益至上的相處模式讓她對感情沒有任何安全感。
“不說這個了,聊聊你吧,今天為什麼不開心。”
“我媽都準備把我嫁給徐舟野了。”
二樓的卡座間相對寬闊,相對於一樓熱火朝天的氣氛來說這裡剛剛好適合談心。
碰杯聲、打火機聲、男人粗獷的交談聲、女人尖細的笑語環繞著。
沈令姒歎息聲被成功遮蓋住,她紅唇輕啟,見周欣沒反應以為是沒聽清,又提高了幾度音量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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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樓最靠近裡麵的卡座中,早來到的徐舟野從兩人落座開始就已經看到了沈令姒,幾乎一個側臉卻讓他瞬間鎖定,微微偏頭露出頸邊細膩的皮膚,女人神情間一動一靜像一隻俏皮慵懶的貓,帶著幾分狡黠,幾分嫵媚,但她仿佛心情不好,笑中帶著一絲落寞。
徐舟野嘴中咬著一根煙,卻始終沒點燃。
“舟子,咋不點火?”
旁邊的朋友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以為他遇到什麼麻煩。
“行。”他隨意應和著,手中卻依然把玩著深藍色打火機,沒有下一步動作。
一瓶酒被兩人分完,周欣已經開始胡言亂語,沈令姒還算清醒,但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她想喝醉。
所以又讓服務員拿了一瓶。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憑什麼讓我簽協議書,我不想簽!”周欣舉著空空的酒杯想在倒一杯,沈令姒及時組織了她。
放在大理石桌子上的手機亮起了屏幕,來電顯示—老公。
沈令姒看著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周欣,抬手幫她接起了電話。
“HOLDLIVE酒吧,過來接欣欣吧。”
……
下一首歌是《好久不見》,剛唱兩句,肖煜從樓梯上來走向她們這一桌。
一開始周欣還在撲騰排斥著男人的動作,聽到熟悉的聲線後她還是下意識乖乖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你倆好好聊聊,彆讓她傷心。”沈令姒看著肖煜充滿擔憂和心疼的神情,欣慰地扶著額間淡笑了一下。
“好,我們就先走了。”肖煜看著沈令姒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又叮囑她一聲注意安全。
沈令姒擺了擺手讓他們離開,隨後拿起酒瓶直接對嘴灌了一口。
一束燈光打在女人孤傲的後背上,亮片如盔甲般閃閃發光,但徐舟野隻看到了她的隱藏在暗地的脆弱,就如在船上般她對自己說的那一番話。
難道你在沈家過得不開心嗎?
細膩婉轉的女聲唱出餘韻,沈令姒拿起挎包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子,還未等走出一步,餘光中一個染著紅發的男人擋在她身前,伸手就想搭在沈令姒的肩上。
陌生氣味驟然靠近自己,即使是意識模糊,沈令姒也下意識地回避開陌生人的觸碰。
“美女,一個人嗎?”
“滾開。”沈令姒緊皺眉頭看向自己麵前的男人,那雙嬌媚的眸子裡此刻帶上了怒意。
男人依舊不依不撓地糾纏著,沈令姒的耐心在逐步耗儘,眼前的東西在酒精作用下逐步恍惚,她得儘快回家。
正當她想拿出手機打電話的時候,身前的男人被一股力道推向了一邊。五彩閃變的燈光直愣愣打在沈令姒的眼角。
“彆碰她。”
無比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大腦比平時思考地慢了好幾秒,沈令姒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依舊沒想到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下一秒卻落在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帶著點鹹鹹清新的海洋調清香,和那一晚他身上的氣味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