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梨從路致遠身後探出腦袋，揮揮手，“早上好。”

在路致遠的介紹後，秘書辦的人麵上不顯，實際大腦瘋狂運轉，飛速把“大老板的二女兒路梨”印在腦海裡，然後加入心裡的人際關係小本本。

這對於他們來說不僅是茶餘飯後的消遣八卦話題，更是工作上重要的一部分。

畢竟做秘書和助理，隻有事無巨細才能在老板身邊站穩腳步。

等路梨跟在路致遠身後走進辦公室，門關上的一瞬間，外麵炸開了鍋。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二小姐。”

“誰不是呢？不過二小姐和大小姐的嘴巴和下巴一看就是姐妹。”

“之前聽路總說二小姐學美術的，怎麼來公司了？”

“放假了吧。”

“……”

他們仗著大老板辦公室的門隔音效果一流，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一點不收斂。

不知道誰提了一句，“萬一是豪門奪權大戲呢？”

整個秘書辦沉默了一瞬，又再次嘈雜起來，但沒一個人搭理他，甚至隱隱將他擠出瓜田正中央。

哐啷。

清脆的響聲穿透了一眾吃瓜人聲，員工們同時轉頭看向發聲處。

胖胖的中年人坐在秘書辦一角，手裡端著一隻畫著山水國畫的陶瓷茶杯，另一隻手捏著杯蓋，杯中熱茶飄著白色的水汽。

小助理吃瓜的笑容僵在臉上，喏喏喊道：“副總。”

其他人也立即站直了上身，眼神亂飄，心裡彈幕連刷“完了完了”。

誰能想到底層牛馬猹吃瓜被抓了個正著，這個瓜還是大老板的瓜，叉猹人還是大老板的心腹大臣！

副總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吹了吹熱茶，埋頭吸溜一口，歎一口茶後看也不看他們，蓋上茶杯擺了擺手。

“夠了啊，聊點小八卦沒問題，彆一天到晚在這大小姐二小姐的，以為自己在演芭樂衛視的黃金八點檔？”

芭樂衛視以狗血劇出名，最近熱播的便是豪門三千金為財產扯頭花的故事，小助理不敢問副總怎麼知道，唯唯諾諾地低著頭。

“散了散了，都九點半了還圍著閒聊。”秘書長此時冷著臉驅散人群，變臉的速度堪比番薯，任誰也沒想到吃瓜的時候她是最積極的幾人之一。

副總見她們都回到工位上工作，摸了摸光亮的後腦勺，又摸了摸婚後發福的肚子，端著茶杯慢慢騰騰離開了。

直到完全看不見副總的身影，秘書長噠噠噠地踩著高跟鞋，兩步就走到小助理身邊，對著他的後腦勺看似凶狠地抽了一巴掌。

秘書長睨他一眼，又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離開，對新收的小弟以表不滿。

小助理剛就坐在正對著副總的位置，捂著後腦勺，委屈巴巴道：“可我剛才真的沒有看見副總，我認得出副總的。”

隔壁桌的女生同情地看向他，“習慣就好，我們副總慣常神出鬼沒。”

女生再看一眼小助理的座位，正對著高層電梯和休息沙發，幽幽說道：“下次還是換個偵查能力強的坐這吧。”

小助理：？

原來這個一摸魚就會被老板看見的位置，竟然這麼重要嗎？

*

公司總部搬遷到這棟寫字樓後，這還是路梨第一次進來。

搬遷大約在三四年前，恰逢是路梨高考最忙的時期，加上她本來就對家裡的生意不感興趣，上了大學後更是一心栽進畫畫裡，也就一次都沒有來過。

路致遠的辦公室設計簡約，辦公桌隻有一張，路梨便占了沙發的位置。

沙發旁的置物櫃放著不少商科的書本，還有公司曆年的介紹冊，在這裡麵最矚目的是一橫一豎的兩個木質相框。

橫著的照片上是路橙結婚時的全家福，除了路家一家四口以外還有謝堯之。豎著的相框則是路梨高三學校成人禮的合照，照片有點虛焦，可是全然沒有抹去畫麵最中央的人的笑容感染力。

等路梨參觀完，路致遠看了眼工作安排，上午沒有太緊急的事情，便打算先把小女兒安置好。

他問：“我讓小張帶你去設計部參觀一下？”

路梨抬頭，想了想後說：“醉日係列不是打算換包裝嗎？我自己看看設計稿，就先不打擾她們工作了。”

路致遠覺得她說得也行，就應下了，又看著剛到她膝蓋高的茶幾皺了皺眉，“彆又趴在茶幾上畫畫，待會又喊著肩膀疼，外麵有空的桌子，到時候自己去挑一張。”

路梨皺了皺鼻子，催促他快去把設計圖拿來。

張特助很快就帶著設計稿進來，厚厚的一疊，不僅有醉日新包裝的設計初稿，還有其他係列的設計稿。

新包裝的推出時間定在冬極，設計的原型是覆冰的白粉海棠花。

翻閱著設計稿，可路梨的耳朵悄悄豎起，不遠處的路致遠和張助理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指尖無意識地摸索著紙張，路梨陷入思考，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她在認真地琢磨畫冊的設計。

路致遠就是這麼覺得的，覺得如果小女兒願意到公司設計部工作也不錯。

隻是路梨的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設計圖上，在聽見他們的對話後，猜測著路致遠應該是在會議室暈倒的。

“營銷部的上半年複盤會議安排在會議1室，10點開始，預估開到中午1點。”張特助抬手看了眼時間，距離會議開始還有差不多半小時。

路致遠翻看著會議的流程表，“怎麼不安排到9點？”他們公司沒有午休時間開會折磨人的習慣。

“營銷部的總經理從B市分部趕來，今早8點才落地，10點已經是最早的了。”張特助不愧是大老板身邊的副手，對工作詳情了如指掌。

然後兩人說起其他部門的工作和計劃，路梨不關注其他的，她隻在乎路致遠上午的唯一工作內容就是開會。

雖然打著學習的名頭到公司，可是工作會議不是她能隨意參加的，到時候就隻能找機會在會議室門口待著，路梨在心裡打著小算盤。

張特助完成日程的彙報就離開了，路梨見路致遠在電腦前開始工作，於是就安靜地捧著設計冊看。

原本隻用作一個借口，卻沒想到原來產品包裝設計也這麼有趣，路梨很快就入了迷。

她對著夾在設計稿中的冬日海棠來了靈感，在張特助一並送來的畫質上寥寥幾筆畫出大致的輪廓。

不等她認真描繪細節的地方，始終提起的神經被座椅滑動的聲音勾動，路致遠準備去會議室了。

“我出去轉轉，想買杯咖啡。”路梨緊跟著站起身。

“茶水間裡有咖啡機，我帶你去。”

茶水間很寬敞，不僅有兩台咖啡機，還有自助的飲料和零食機子，兩個以備不時之需的微波爐，高高低低不同款式的沙發椅子。

路梨在咖啡機旁磨磨唧唧，想著要不偷偷跟去看一眼會議室在哪，沒想到路致遠推開了不遠處的玻璃門，門上貼著“會議1室”的牌子。

玻璃門是全磨砂的材質，看不清裡麵的動向，在茶水間坐著正好能觀察會議室的進出動向。

距離10點還差幾分鐘，不斷有人抱著電腦或者筆記本推開會議室的門。

路梨泡了杯咖啡，在抬頭就能看見會議室門口的小圓桌坐下，因為飲水機在茶水間的緣故，時不時就會有人到這邊裝水。

途中，她給路橙發了消息，確認路橙還在子公司開會。

路梨一心二用，在紙上批量生產了不少海棠花，簡單的鉛筆就刻畫出結霜、落雪和覆冰形態的海棠花，又時不時地抬頭瞄一眼會議室。

經過的員工都以為路梨是設計部的同事，走的時候還在心裡嘀咕著設計部那群卷王怎麼突然休閒起來了。

路梨畫膩了海棠花，又抽了張紙轉畫小兔子，還將新畫的海棠花轉移到小兔子的圍裙上當印花。

她自娛自樂地興起，小圓桌的桌麵光滑，就在她翻找紙張的時候，那一大遝設計圖掉在地上，外麵的硬質文件殼落地的聲音不小。

路梨彎腰想要把設計圖冊撿起來，沒想到視線裡出現一雙鞋子，她比路梨更快地撿起了畫冊。

圖冊掉在地上的時候還滑行了一小段，路梨一手按著桌子，另一隻手伸長手臂才勉強夠到畫冊，理所當然地沒有拿到畫冊。

“給你。”女生撿起畫冊，看見路梨艱難地扭腰回到椅子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肩膀。

【待會又要回去麵對廢物領導，煩死了，一天到晚淨會瞎指揮。】

【娟姐熬了兩晚做的項目書算在自己頭上，自己做錯的決策全都安在我們身上，好不容易等到大促旺季多拿點績效，結果就因為廢物領導導致獎金扣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接觸的時間太久，還是女生在心裡吐槽的速度太快，大量的信息湧入，加上剛從彎腰的姿態起來，路梨暈乎乎地道謝。

女生擺了擺手，自來熟地在路梨對麵坐下，看著麵前的畫，好奇地看問道：“你是設計部的同事嗎？”

路梨思考了一下，遲疑地點了點頭。

她應該算設計部的實習生吧？

“真好，”女生泄氣地趴在桌麵上，“聽說你們設計部領導可好了，真的嗎？”

【聽說設計部的領導經常會陪著部門裡的人一起加班，不像她的領導，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就找不著人了。】

路梨縮回手指，眨巴眨巴眼睛，硬著頭皮再次點頭。

女生沒再說其他的話，罵領導的話在心裡想想就好了，要真的告訴了同事，可能明天罪狀就被送到領導桌麵了。

職場如戰場，沒有真正的朋友。

女生隻是羨慕一下，話題轉換到畫滿海棠花的紙上，“這個設計好有冬天的感覺。”

路梨坐的位置是從辦公室走向飲水機的必經之路，所以女生路過的時候很容易就能看到路梨桌上的畫。

路梨抿唇笑了笑，兩人見麵還沒有五分鐘，她再次道謝。

這次是感謝欣賞的。

兩人閒聊兩句，女生查看一眼消息後就說要回去工作了，走之前和路梨加上了聯係方式。

路梨看著她的名片，打算晚些和路致遠說一說她“聽”到的事情。

會議室忽然傳出十分嘈嘈的對話聲，陡然升高的音量穿透了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