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1 / 1)

這話題改得太快,教蔣珍娘都沒反應過來。她慢了半拍,先是啊了一聲,而後又驚疑不定地瞅著蘇芷寒,懷疑是不是自個兒猜錯了:“寒姐兒?你的意思是你想……做生意?”

“阿娘,您真聰明!”

“那是……不對!彆想用這些話來糊弄我。”蔣珍娘驕傲三息,又馬上醒過神來。她伸手戳了下蘇芷寒的腦門,努力板起臉子來:“你啊就彆想做生意了,咱們如今可是侯府的人。”

若是自由身,蔣珍娘估摸會同意女兒的打算,前去嘗試一二。隻是她現在身為侯府的仆役,從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活計要做,又哪裡有時間去擺攤做生意。

最重要的是,侯府的婢女仆婦去擺攤賣吃食?這要傳出去,多不好聽。

蔣珍娘搖了搖頭,撫著女兒的頭發,耐心勸說道:“寒姐兒還是把心思弄回做事上,你想呆在灶房就好好學廚藝,往後進了姑娘院子裡當灶房娘子,又或是掌勺女廚。”

蔣珍娘回想那碗炸醬的滋味,對女兒手藝抱有極大的信任。而後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阿娘也不是非要你呆在灶房學手藝,若是你覺得灶房日子辛苦,那就等阿娘再攢攢錢。”

“等阿娘攢夠了錢,與管事說說,送你進姑娘院裡,咱們去針線房,又或是養雀養貓都是好的。”

“阿娘,這些我曉得的,可我……想留在灶房學手藝,不想去二姑娘院裡了。”蘇芷寒猶豫了下,一邊把烤好的糖糕放進蔣珍娘碗裡,一邊說出自個兒的打算。

這事,總歸是要說出來的。

蘇芷寒垂著頭,沒敢看蔣珍娘的神色,事實上她出府的半日,雖然中間碰到些插曲,但她也沒有浪費時間,而是仔細觀察過坊市的。

蘇芷寒也曉得,想要做生意的前提便是不影響府裡的工作,最好連做生意的事都不要被府裡人知曉。

像是今日去的坊市,雖然距離近且人流量大,但侯府裡的仆役都愛在這裡耍,要是蘇芷寒在這裡做生意,怕是三五天就能鬨得全府上下都知道。

蘇芷寒思到此處,趕在蔣珍娘開口前往下說道:“您和我攢了兩個月的月錢,加上此前留下的家資,才勉強買得一匹絹,還是最尋常的那種。”

“可我今天瞧了。”蘇芷寒瞥了眼蔣珍娘,又說起今日見著的珍珠等人,雖說是二等三等的丫鬟,但打扮已是不俗:“珍珠姐姐他們穿的都是綢子衣衫,鞋子也是綢子絹料做的,渾身上下一套起碼得三五十貫錢,更不要說用的飾品了。”

還有隔壁的王媳婦,雖說她在家裡養孩子,並不去府裡做事,但常穿的兩件褙子也都是綢子做的。

蘇芷寒道:“阿娘想和張媽媽打好關係,這兩三月送一次東西也不成,逢年過節的,也得送點吃食禮物。”

“另外,阿娘既然送了張媽媽禮物,那洗衣房裡的管事媽媽也得送。”

“我想著多攢點錢,也好置辦點東西,最起碼也能教阿娘能舒坦點,免得冬日受皮肉之苦。”

隨著天氣轉涼,洗衣房的活計也日漸艱難。蘇芷寒之前便去洗衣房看過,雖說洗衣房裡有著水渠和洗衣缸,不用仆婦們自己去提水來,但那水也是井裡引過來的,時下碰著便是刺骨的冷。

這才剛過了霜降,待大雪過去,隻怕水都得結冰,到時候洗衣洗菜真真是件折磨人的事兒。

更重要的是——

蘇芷寒抓住蔣珍娘的手,略粗大的指節處有著不少細微的傷痕:“還未入冬呢,您的手都開裂成這樣,等後頭——”

蔣珍娘忙抽回了手,無措地搓著手掌心,呐呐道:“……不就是洗衣服嘛,在家裡也洗得多了,況且我還買了豬油手脂,每日抹著呢。”

豬油手脂,價賤,裡頭除去豬油膏外還放了點防風、黃芪和白芷等藥草,因著氣味不佳,加之豬油等物容易附著在綢子緞子等物上,洗衣前後也不讓用。

“阿娘,您也想換個跑腿做事的活計吧?”蘇芷寒打斷蔣珍娘的話,反問道。

按著蔣珍娘原是姑奶奶身邊侍奉過的,又是其奶姐,怎麼也不該落去洗衣房做個洗衣婦,究其緣由還是如今管家的大娘子與姑奶奶未出嫁時有些齟齬。

隨著姑奶奶遠嫁,大娘子手掌府裡諸多事務,府裡管事自是捧高踩低,樂得貶一貶與姑奶奶有瓜葛之人,來討好上麵的大娘子。

至於大娘子等人知不知道,蘇芷寒覺得還真不一定,候爺夫人刁難已出嫁的姑娘奶姐?傳出去也不嫌難聽。

蘇芷寒心裡疑惑,卻也不好多加猜測,她看過的小說裡多是圍繞著小說主角永平伯府,關於忠勇侯府的內容少之又少,也讓她完全不了解這府邸的具體情況,隻曉得他們與榮王世子聯姻,而後便隨著榮王造反而轟然倒塌,卻是完全不知榮王為何要造反,忠勇侯府又涉及多深。

蘇芷寒沒多說,隻是再次握住蔣珍娘的雙手,輕聲道:“原先我想進二姑娘院裡,往後也好教阿娘一道進姑娘院子,也好清閒些。”

幾位姑娘往後都是要出嫁,所以院裡大小人物都得配齊全,多是一家大小進去做陪房——女兒做丫鬟,當爹的做賬房采買跑腿,當娘的做跑腿出麵等雜事。

隻要自己進了二姑娘院裡,再把阿娘也帶進去隻是時間問題。

以上這些,便是蘇芷寒原本的打算。

隨著自己準備暫且留在大廚房,想法子攢錢贖身離開侯府以後,自是不能想著讓阿娘也到姑娘院子裡,而是得在府裡尋個其餘事做。

“現在,我想在灶房裡學學。”

“可灶房裡的位兒都有固定的人選,況且進來打雜也不比洗衣房好多少。”蘇芷寒與蔣珍娘解釋著:“我想攢些錢,也好教阿娘您趕緊換個活兒。”

蔣珍娘聽到這裡,心都軟了。她摟著蘇芷寒,那是喊了一通心肝肉兒之類的話,而後更是起身把家裡的錢匣子拿出來,大方地推到女兒手邊:“家裡所有的錢都在這裡,包括上回二娘子賞的也在,寒姐兒拿去用吧。”

“不用。”蘇芷寒把錢匣子推回到蔣珍娘手裡,拎起錢袋晃了晃:“我自個兒的錢,足夠了。”

“你手裡總共也就一百多文,能做啥生意?”蔣珍娘見女兒連錢也一文不要,登時心生疑惑:“租個泥爐子,再租個鍋兒估摸就花光了,說不定還不夠呢。”

“我不用買那些東西。”

“你是打算在家裡做好了帶出去賣?”蔣珍娘恍然大悟,難掩好奇:“你已經想好了?打算做什麼?”

“想好了。”

“我打算做——鹵汁豆腐乾。”

“鹵汁豆腐乾,我好像還是頭一回聽說?”蔣珍娘想了想,無甚記憶,她是見過豆乾的,以前村裡的富戶會教自家媳婦切成細絲,用香油拌一拌,倒是沒聽說用醬汁鹵製的。

“是我從外頭聽來的。”蘇芷寒不好說手藝的來源,隻好又扯了個謊,說是往日在鎮上賣東西,聽兩位穿著綢子的官人說的,據說這是官家宴席上的小食呢。

“官家宴席上的小食!?”

“沒錯。”蘇芷寒板著臉,努力忽悠自家娘親。事實上,她選擇販賣鹵汁豆腐乾也是經過認真思考的。

今日逛街時,蘇芷寒便注意到當下百姓隻用早食和晚食,甚至飯館中午到下午都會關門休息,唯有茶館酒樓會繼續營業。

酒館茶樓的消費有高有低,不是人人都能承擔得起的,因此有不少百姓會選擇去酒水鋪子打幾兩酒,再自行去市井買些下酒菜,拎到河邊橋邊尋個地兒坐著吃。

能看出市場的不止蘇芷寒,她路過時便見著不少丫頭婆婦拎著竹籃穿梭其間,兜售各種吃食。

蘇芷寒還湊上前,好生轉悠了圈,有賣炒西瓜子的、炸黃豆的、煮毛豆的,還有做糖醋茄之類的小食的,當然售賣鹹菜、醬菜和鹵味者也有不少。

蘇芷寒起初打鹵雞腸等物的主意,可轉了一圈便打消了這念頭,才曉得忠勇侯府裡把各種雜碎做菜給粗使,並不是節約開支什麼,而是當下百姓好食各種雜碎。

光是蘇芷寒今日瞧見賣各種肚羹的鋪子,市井裡便有不下十家,另有血漿鴨的、豬血丸子的、羊血腸的,真真是教人眼花繚亂。

也正因市場龐大,所以生雜碎的價格並不低廉,像蘇芷寒這般散買來做吃食的,成本還略有些高。

回程路上,蘇芷寒便一直在思考。頭回去市麵上兜售吃食,那吃食的價格不能太貴,意味著原材料價格也必須儘量壓低,最好還能隨身帶著,方便進腳店或是拿到河邊橋底之類的地方叫賣。

兜來轉去,蘇芷寒的目標便落在豆腐上。如今豆腐產物五花八門,像是嫩豆腐、老豆腐、油豆腐、千張、豆渣餅乃至豆腐乳之類的都能在豆腐鋪裡見到身影,而豆腐乾也在其中。

“可光是你聽來的方子,能做得好吃嗎?咱們不如做那炸醬,定然好賣的。”蔣珍娘還心心念念著炸醬呢,想著哪日再去買條五花肉來,教女兒做來吃。

“那炸醬量大,不好帶出去。”蘇芷寒哭笑不得,連忙摁下蔣珍娘異想天開的心思:“我說的豆腐乾,並非阿娘知道的豆腐乾,明兒個我做出來,您嘗嘗就曉得了。”

“行吧行吧。”蔣珍娘想不通豆腐乾能有啥好滋味,有些不解,但選擇信任女兒。她點了點頭,猶豫著詢問:“那要額娘幫你做什麼嘛?”

蘇芷寒原本想說不用,可瞧見蔣珍娘眼裡隱約的期待後又改口道:“我不太會叫賣東西呢,明日做好以後……阿娘能陪我出去試試看嘛?”

蔣珍娘雙眼一亮,滿口答應:“阿娘往日去鎮子上賣東西,都是自己叫賣的,熟練得很,這事就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