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崗 懷疑的種子(1 / 1)

三生羅網 [雙重生] 應陵 4172 字 11個月前

陸微手一下砸到他胸前綁著的手機,勁道大的硌得傅雁寧胸口生疼,她自己也痛得嘶了一聲。

“輕點,也不嫌疼。”

傅雁寧製住她一雙手來揉。

陸微一邊任由他揉著,一邊忿忿然:

“你是猴子嗎!!”

她實在氣他方才讓自己差點心臟驟停。

傅雁寧低頭忍笑,撫了撫她毛茸茸的腦袋,

“對啊,我從小就很會爬樹,”

他勾唇道,邊說著邊輕輕捏住她掌尖,湊近提醒著:

“旁邊還有人看著。”

陸微這才回神,不自在地往身後看了一眼,三個男生正圍聚車前,背對著他們低頭仔細研究那個關得好好的車燈,一瞬間臉頰透紅。

看到她這副麵紅耳赤的窘迫樣,傅雁寧很想俯身去親。

不過,還有正事。

他鬆開手,低頭將相冊裡一串照片和視頻隔空投給陸微:“剛剛拍的,裡麵有一台挖機在作業,我得抓緊去叫停,不然東西全要被毀了。”

他重新把手機攝像頭朝外在胸帶上綁好,黑曜石般的眼瞳望著陸微,有條理地囑咐:

“阿寧,照片視頻給留存好,讓小宋也備份一套。

一會先報警警察來的快,然後給12318和文物局那邊再打個電話。”

神情靜肅地如同留遺言。

陸微不喜歡這感覺,呼吸緊張起來。

“我進去後會把門給你們留好。”

“你進去?怎麼進去?”她微微蹙眉。

“翻進去。”

“你!你真是屬猴的嗎?”

陸微想起剛剛他爬樹還兀自心有餘悸,氣得又推他一下。

傅雁寧帶著清淺笑意實實在在挨了她這一下,撞進他有些寵溺的眼神時,陸微驀地愣住,這般場景、這個神情她萬分熟悉。

方才太過緊張,如今冷靜下來,才憶起剛剛傅雁寧的身姿,翩然落地時的樣子都與那時的他如出一轍。

前世不知道多少回,傅轍每每身輕如燕,攀著那棵百年古欒,熟門熟路翻牆進她院中來找她,

自己明明滿心歡喜,卻總要佯作生氣,嗔怪他一番。

傅轍永遠那般好脾氣地任打任罵,把她捧在手心寵著。

陸微思及此,緊緊盯著他不想錯過一瞬。

傅雁寧重新把口罩戴好,走到在樹上事先觀察好的一處圍擋下,就著擋板接口處踏了一腳,飛身展臂攀上牆頭,姿勢閒逸地翻了進去,比剛剛爬樹更輕巧十倍。

動作簡直熟稔得要命。

陸微秀眉不由自主緊緊顰蹙,心使勁鼓噪起來,遲遲不肯落不下。

如今再看傅雁寧,實在與初見他時判若兩人。

之前他偽裝的太好,敦默寡言、沉靜疏冷、拒人千裡。

然而,他無論是容貌、動作、還是表情,還有那每每忘了掩飾,流露出真性情時的反應,明明就是傅轍。

她怎麼如此之蠢,就這樣眼睜睜忽略了呢?

令人匪夷所思的念頭一旦生根,

便會在心底瘋狂滋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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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雁寧翻了圍擋進去,悄默聲息地先打開了後門的鎖。

偌大的工地黑燈瞎火,隻有遠處一台挖機點了盞燈,鐵臂轟然、動力十足地作業。

眼前的地下露出一處磚室墓葬,甬道和後方墓室頂部都被挖出幾處黑洞洞的窟窿,蓄力的鐵臂正把地基掊出的土和碎石鏟進窟窿裡,看樣子是打算將墓葬挖掉後重新回填掩人耳目。

現場散亂的泥土中,有大量被機器碾碎的殘破青磚,

傅雁寧揪著心,快速翻看了土中的碎磚,不少磚側有蓮花紋飾,南朝中期後常見的墓磚紋飾。

四十多歲的挖機司機老李,精瘦黝黑,正開著門作業,手機放著視頻解悶。

一手掐著一截短煙頭,吞雲吐霧間咒罵著深更半夜的加班加點,一邊麵無表情地前後操縱著鐵臂。

倏忽間,司機覺得背後涼颼颼,一陣寒意自身側極速掠過,仿佛悄然蔓延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正虎視眈眈地伺機而動,他死死咬住煙頭迅速轉頭,身後什麼都沒有。

脊背漸漸生寒。

他聽工友說過城南這片的不少傳說。

據說南站一直綿延到龍子崗後山再往南數裡都是風水寶地,十多年前大興城建時期,光是這片區域就發現了從漢代到六朝、明、宋等不同時期的數萬座墓葬,規模不一。

保護的少,毀掉的多。經常一挖鏟下去若乾具骸骨,器物被哄搶後,其餘直接埋進土方。

有工友神秘兮兮說過,曾經見過南站工地頭頂幾十米高的懸架上高高低低坐著一排看不清麵容的人,一溜兒排腿懸在空中悠哉悠哉地蕩著。

還曾有個工友曾說挖土方時見過挖機窗外懸浮著一張模糊的臉對著他笑,轉天就一腳踩空摔下操作室,一頭栽進土方跌成重度顱內出血、頸脊重傷,至今還癱在輪椅上。

又是一陣風拂過,青草芬芳撲進鼻息,下一瞬,尖利的劃擦聲透過耳機鑽進他的耳膜直擊天靈蓋。

老李循聲看去,極度驚恐地眼睜睜地看著一隻修長蒼白的手攀上了操作室的門,身體一時僵硬得如墜冰窖,心臟即將跳出胸腔。

模糊的身影自黑暗中緩緩現身,他終於看清,那是一個從頭到腳漆黑的身影,離自己極近卻辨不清麵容,惟一雙晦如幽墨的眼眸正清冷專注地盯著他,似乎還勾唇笑了一下。

撞到那視線時老李一瞬間頭皮發麻,無數細密的蟻蟲從他尾椎骨攀緣爬滿全身。

“鬼……彆,彆過來。”老李滿腦都是泥土中爬出的僵屍惡鬼,呼吸僅夠他在顫栗的牙關中勉強擠出氣音。

“停下。”

聲音近處傳來,低沉卻堅定。那隻「鬼」徹底爬進操作間,蒼白的手伸來,老李猛地閃躲驚得仰跌在椅後。

“停下!”

目眩恍惚中,終於聽清、也終於看清。

那是一個長身鶴立的青年,一雙手扶上操縱杆將鐵臂製住,拉住手杆後回身看他,一雙漂亮的眼睛是屬於人類的光芒。

“彆乾了,執法總隊馬上到,快點回去。”

青年語氣很是惶急,驚懼下老李腦袋一片空白,言聽計從地點頭:

“頭兒喊你來的嗎?”他忘了思考一個電話的事,為何頭兒要派這人冒著危險爬挖機上來。

青年點頭。

老李熄了火下車,跳下時小腿發軟,青年好心托了一把對他友善地笑了笑。

他倉皇小跑起來,沒注意身後青年的身影已失了蹤跡。

回了活動房在兀自酣睡的工友如雷的鼾聲中,老李惶然地微躬著身,顫抖著手撥出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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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總,這麼晚打擾您了,”聽筒那頭壓低聲音。

“之前小張總指示龍子崗工地把東西悄悄處理了,彆影響工程進度,今天工地上忽然來了個人說是上頭叫停,請問是不是小張總直接下的指示啊?”

龍山聽澗工地的負責人王金寶大晚上接了個工地電話,糾結再三,還是直接給集團總助陳文允去電確認。

“那人長什麼樣?”陳文允也有些不確定了。

遠鴻的小張總心思百轉千回,一秒鐘能轉十七八個彎,前陣子跑意大利談球隊,將國內一大攤子事直接甩給陳文允,回來後又人間蒸發一陣,搞得陳文允很是焦頭爛額。

淩晨兩點多,張景陽突然奪命連環call,讓陳文允去東郊賽車場接他,好像是午夜賽車,把車撞毀了,人還受了傷。

陳文允在心裡恨鐵不成鋼地腹誹,最怕的就是這種二代,他寧可張景陽是那種隻玩女人的,很可惜,這位祖宗他什麼都想玩。

“陳總,聽說來叫停的是個男人,老李說很高很帥。”王金寶重複老李的敘述,除此以外,一問三不知。

“……”

“你等我消息,工人先彆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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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鴻地產是一家上市民營房企,早幾年在長三角很是風生水起,輝煌一時,頂峰時市值幾百億。

直到近年,情勢陡然間嚴峻起來,雖然沒像許多房企那般麵臨極限困境,但同樣有融資受限、債務違約等問題,股價也下探到了極限。

遠鴻地產的二世祖張景陽人稱“小張總”,是個成天經營富二代勵誌人設的頂級紈絝,這幾年靠著父輩的積澱,娛樂、電商、遊戲、賽車、足球投資個遍地開花,折騰得遠鴻地產顧不上聚焦主業,短短幾年間市值大大縮水。

雪上加霜的是,兩年前遠鴻參與了一家電商巨擘的戰投,隨著那家公司的轟然倒塌,遠鴻的兩百億打了水漂,一夜之間舉步維艱起來。

陳文允在賽車場貴賓室見到小張總時,正巧是他火氣值蓄到極限的狀態。

今天張景陽突發奇想,深夜在城東的賽車場組了個局,剛剛跑得那圈太急功近利,操縱失當開上隔離帶,速度太快硬生生翻滾了360度才堪堪停下。

人倒是事情不大,也就額頭蹭了個血印子、扭了脖子。

花了小幾百萬改裝的車直接報廢不說,又在一眾美女麵前當眾出醜,張景陽黑著臉,憋了一肚子火發不出來,滿心的壓抑煩悶正等著宣泄。

“陳文允!”

不等陳文允彙報完,張景陽暴露本性地大動肝火,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我有指示打電話給你方便?還是找個誰也不認識的陌生人去工地叫停方便?”

他實在是厭蠢,怎麼身邊都是少根筋的,他咬牙切齒:

“就這麼屁大點的事,轉了三四張嘴,居然沒一個靈光的覺得有問題?還什麼很高很帥……除了我,我身邊沒有這樣的人。”

陳文允被訓得狗血淋頭,聽到最後這句,強忍住嘴角抽搐的衝動,唯唯諾諾地稱是。

小祖宗的指示層層傳達下去,火速抵達了龍山聽澗工地。

“媽的,不知道哪來的冒牌貨,冒充小張總的人,工地繼續乾!今夜全部乾完!”

工地幾台挖機重新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