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來客(1 / 1)

妖王舊日手劄 情巳 7963 字 5個月前

經過香尋上次那麼一鬨,之後幾天果然不再有人來獻禮。

又是一個春光無限好的日子。

香尋在寺裡聽和尚念了一天的經,順著三百六十級台階一步步往下走,又沿著彎彎曲曲的石徑小路,一直向白雲深處去。

野草野花在鳳岐山隨處可見,此刻都被淩亂的腳印踏碎,這些腳印大小深淺不一,昭示著群壑中隱藏的妖獸們出來活動了。

香尋和小妖怪待在一塊,隨手掐了枝桃花插在發間,聽他們說些山下趣事,解解一天的乏悶。

鳳岐山上的妖獸都被逢空大師拘束著,除非特許不能下山,負責替大師傳訊的飛鷹例外,每次回來都有新的八卦。

香尋倚靠在石頭邊,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豎起耳朵聽。

鷹妖打著哈欠:“剛剛講到哪裡了?”

犬妖:“宋家郎君被搶親。”

“對,正是那幽篁裡的首領大人搶親。”

聽見這個稱呼,香尋忽然覺得有些熟悉。

犬妖:“呃,首領不是男的嗎?”

“男的又不是不能搶親,不對,扯遠了。”

鷹妖扯了扯嗓子:“他不是給自己搶親,聽說過幽篁裡嗎?”

“那可是女皇陛下的手中利刃,裡麵全是萬人拚殺出來的絕世高手。”

“那豈不是很厲害?”

“厲害有什麼用,淨不乾人事兒!”

“前幾天他讓人給逢空大師送的東西,都是燒殺搶掠得來的!”

“這麼壞?那說他是走狗鷹犬,還侮辱了我們可愛的獸型原身!”

“沒事的阿黃,他得罪那麼多人,以後不會有好下場的,除非躲進深山老林。”

“唉,不說這些了,外麵的人都不敢進鳳岐山,可我真想能出去看看……”

沒想到,香尋還真在深山老林裡見到他了。

整個鳳岐山除了寺廟裡有和尚,其餘皆為妖獸,因而山中多了個凡人,很容易聽見風吹草動。

暮色黃昏時,香尋準備上山頂修煉,經過半山腰時駐足,此間不知何時多了一間茅草屋。

鳳岐山山林森茂,白日還好,到了夜晚,陣陣穀風帶起幽冥之聲,妖獸橫行無忌。

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膽,竟然在此居住。

難得有小動物的好奇之心,香尋上前敲了敲門。

不料這主人十分大膽,與野獸同居山林,木門也隻是掩起,輕微一推,竟自己開了。

香尋匆匆往門內望去,看到了極為賞心悅目的一幕。

隻見臥榻上一人側對著她,右手高舉著酒葫蘆向口中傾倒,酒葫蘆上的彩穗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麵色尚殘醉意潮紅。

幾乎是在她推門的瞬間,那人便立刻發覺,坐起身來。

認出她後,姬竹笑著打招呼:“是你啊,原來你也住在鳳岐山上。”

“寒舍簡陋,進來坐坐?”

香尋踏入屋中瞧了一眼,隻見木桌上放著書卷,四周除了一個蒲團和臥榻,再無其它。

真真是家徒四壁。

似是看出她眼中驚詫,姬竹不以為意地將胳膊支在木桌上,還帶著些微醺酒意,掃視一圈自己的新屋子。

“好像是有點窮困潦倒。”

“不過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清靜好讀書。”

夕陽餘暉照進山中來客的一隅之地,似是要透過屋簷茅草,窺探這家夥的真實意圖。

香尋凝眸看向他,嘴角略微勾起一個弧度:“既然那麼窮,為什麼不直接搶?”

姬竹翻開書卷,口中念念有詞:“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你在山下可不是這樣說的。”

香尋湊到他身旁,一對漆黑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著姬竹,故意拉長了語調。

“你說——我看上什麼,都是直接搶。”

姬竹不為所動,“山上沒的搶。”

隨即又想到這山上還有個富可敵國的和尚,於是放下手中書卷,朝香尋挑眉道。

“要不,把逢空大師的寺廟搶過來住?”

香尋拍手:“那感情好!我這就回去告訴師父,叫他趕緊滾。”

姬竹不可置信:“你是逢空大師的弟子?”

他這幅樣子才讓香尋從中尋到一點影子,傳聞中一心向上爬的、女帝鷹犬的影子。

若非親眼目睹他命人三番五次向師父獻禮,方才見他飲酒讀書,恐怕真以為他是個窮書生。

香尋垂下眼睫,斂起萬千思緒,而後微微一笑。

“忽然想起師父喊我有急事,先走了。”

“嗯,有空來玩,不過下次你來的時候,說不定我會添點東西。”

香尋離去時回望了一眼,姬竹又捧起書卷認真翻閱起來。

在姬竹那兒耽誤了一會兒,所幸香尋腳步敏捷,趕在月上中天前到了山頂。

今夜明月皎潔如霜,清輝瀉在身上像披了一層華美銀紗,這一夜十分適合拜月修行。

隻是四周過分寂靜,讓人心中生出不安。

香尋低聲喚了句:“師父。”

山頂寒風凜冽,無人回應。

她沿著熟悉的方向撥開碎石樹枝,在一片月光無法照耀的陰影裡,找到了獸籠。

籠子約半人高,由玄鐵打造,邊上拴著兩根粗硬冰冷的鏈子,上麵血跡早已乾涸。

或許是太久沒有離開鳳岐山,又或許是因那神秘來客的出現。

望著眼前熟悉的場景,原本毫無波瀾的心緒,竟無端勾起了幼時回憶。

香尋的父母都是震懾一方的大妖,因各自事務繁忙不能長久待在一處,她先是和父親生活了一段時間,父親威嚴莊重且不善言辭,一共隻流過兩次淚,一次是在香尋病重昏迷了一天一夜時,第二次便是送香尋離開他身邊時。

人們對於熱情活潑的事物總會多幾分笑容,香尋也不例外,比起總是嚴肅的父親,她更親近母親,關於愛情的遐想也大多來自母親的教導。

"寶貝有號令百獸的能力,生而為王,往往身不由己,所以娘親希望,你未來有伴侶可以一直陪著你。"

“那娘親呢,娘親為什麼不一直陪著我?”

“你總要長大的呀,你現在還不懂,寶貝快快長大,娘親等不及看你夭桃穠李、宴爾新婚了…到時候你爹肯定舍不得,眼淚能哭成一條河,我可不會這樣,一定高高興興送你出嫁。”

回憶來時如潮水,開了個頭,便一發不可收。

從孩提時無憂無慮,到離開雙親獨自馳騁。

從遇見高僧被封印,到心臟傷口無法愈合。

從取心頭血換食物,到囚於鳳岐供人驅策。

香尋抬手撫上自己心口,那裡有一處幽藍的鎖型印記,此刻隱隱有火焰灼燒之感,每當逢空大師需要她的心頭血時,就會這樣召喚她。

香尋耐心地坐下等待,仰望著月明星稀的夜空,那一顆顆明亮閃爍的星星,如同黑夜裡野獸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望著她。

就這樣,一直等到夜幕深沉,一身袈裟的逢空大師才現身。

恰巧此時,天邊明月被烏雲遮擋,不見一絲縫隙。

“滴—滴答——”

香尋看著世人景仰的逢空大師,毫不猶豫地將匕首刺入自己的身體,溫熱的血液順著刀刃流出,一滴不剩地被接入瓶中。

身下的鳳岐山此刻是一座城池。

城外的人,見到的是佛麵,救人水火,慈悲為懷。

城內的妖,見到的是獸心,豢養妖獸,取血煉丹。

香尋跪在籠子裡艱難道:“師父,這麼多年了,還沒製出不死長生藥嗎?”

“我好餓呀。”

逢空大師眼皮也不抬:“快了。取血時不宜飲食,會影響妖力。”

說罷便收起裝滿了血的玉瓶,向寺廟中去。

疼痛可以忍受,饑餓感卻在午夜時分折磨起香尋的胃。

她蜷縮成一團,狐耳耷拉下來,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

但她明白,這樣的情況,很快就要結束了。

山頂長夜寒冷難捱,香尋睜著眼睛,看星沉至破曉。

一縷春日暖陽照在身上時,還帶著些許花香,讓人漸漸昏睡。

隨之而來的卻是匆匆腳步聲,香尋緊閉雙目,隻是那腳步在自己身前停歇,讓她不得不出聲。

“彆碰我。”

“你受傷了,需要照顧。”

香尋感覺自己被人用外衣裹了一圈,然後懸空抱起,輕盈地繞過山石樹木,直奔山中居所。

姬竹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又喂她喝了點水。

香尋睜大雙眼:“你居然還活著。”

不僅活著,而且活得還相當滋潤,屋內擺設比上次多了不少,尤其是牆角放著一把桐木古琴,看起來相當名貴。

姬竹被她這樣的問候逗笑了:“晚上妖獸確實不少,鬨騰了一夜,不過我的功夫還湊合,不至於那麼快死。”

香尋問:“你見到我一點都不意外?”

姬竹反問:“為什麼要意外?”

“你方才也說了,鳳岐山上全是妖獸。”

“嗯。”

“我也是妖獸。”

“嗯。”

“你知道?”

姬竹伸手揉了揉她的狐耳,隨著他的動作,與青絲糾纏的桃花枝也在發間展露。

他頓了頓:“小狐狸,我第一眼就認出你來了。”

“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的很多,比如有人在鳳岐山上豢養妖獸,借號令百獸的名義蒙蔽當今陛下,以獲得無上權位。而這個人,就是你師父逢空大師。”

這是把她當成無害的小妖了。

姬竹拿起紗布和藥瓶,有些無可奈何道:“都問完了?這下可以包紮傷口了吧。”

“包紮傷口?”將這個詞在嘴裡念了一遍,香尋沒忍住笑了出來。

妖獸需要包紮傷口?

這實在是她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可她麵前這個看似書生的殺手,神情卻無比認真。

“彆的妖獸我不管,你是我撿到的,我可得照顧好你。”

香尋眨了眨眼,任由他仔細地擦拭傷口,而後鋪上一層草木味的藥粉,再用細紗布左一圈右一圈裹起來。

他的動作很嫻熟,卻還是用很輕的聲音道:“疼就告訴我,桃花兒。”

香尋抬眼,恰好從他身後敞開的窗見到了濃烈春景。

一樹繁花在窗外,迎著明媚春光肆意綻放。

一枝桃花在發間,點綴三千青絲留香可尋。

不等她反駁,姬竹手指點了點那花枝,笑著解釋。

“幾次見麵不知名姓,又總帶著桃花,就叫你桃花好了。”

“隨你。”

待香尋回神,傷口已經包紮好,隻見姬竹俯下身,伸手要撈什麼東西。

寒芒掠影,一閃而過。

看見他動作的一刹那,香尋一把按住他手腕,目光向下移去。

姬竹從床底抽出的,是一柄長刀。

姬竹連忙扶她:“哎小心,剛包紮好的。”

香尋這才鬆開手躺了回去:“你拿刀乾什麼?”

姬竹見狀,知道她是誤會了自己,於是連忙將刀收起,佩戴在身後。

“出門辦點事,沒有防身的東西可不行。”

“你要出去?”

“是啊,我好歹拿著陛下的俸祿,來這滿是狼豺虎豹的山上做任務,總得看看任務對象長什麼樣。”

香尋點點頭,女皇陛下因逢空大師的無邊法力而對其禮遇,但同時也不乏忌憚,派人來監視無可厚非。

可,為什麼是現在?

想到這裡,她翻身下床,再看向屋外,姬竹行如鬼魅,瞬息間已不見人影。

此時,一隻飛鷹盤旋著降落在窗台,抬起翅膀朝香尋打招呼。

“香尋,我飛到山頂怎麼沒找到你,你今天吃飯沒?”

“我三個月不吃飯也沒事兒。”

“果然大妖的後代體質好哇,光靠拜月修煉的都那麼快。”

“好了,你有彆的事沒有,昨夜取了血,我還得去師父那邊。”

“哎,你上次讓我弄的藥找到了,可以去掉逢空大師的印記,不過要削掉一層皮肉,就算是你…也會很疼的。”

香尋伸手:“拿來。”

飛鷹還是磨磨蹭蹭道:“隻是一個印記而已,封印都奈何不了你了,還弄它乾嘛。”

香尋徹底沒了耐心,作勢抓住它的翅膀拎起來就要翻找,飛鷹見狀,連忙從羽毛中銜出一個藥包。

“喏。”

香尋接過,見它還看著自己,忽然笑道:“我沒事兒,彆擔心。”

飛鷹撲撲翅膀離開了。

姬竹這一去,直到晚上才回來,遠遠望見屋裡點著燈,卻不見人影,他還怔愣了一瞬。

直到步入屋中,才發現並非無人,而是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香尋,化作了獸形。

狐狸一身皮毛似水般油光華亮,毛茸茸的爪子按在桌麵,尖尖的狐吻之上,是一對漆黑的眼睛。

那是野獸的眼睛。

此時的香尋不肯放過他臉上任何一點表情,但也不出所料,姬竹麵色如常地踏進屋內,將一份黃油紙包好的食物推到她麵前。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看來的確不在意這些。

於是香尋化為人形,她還是習慣以人身活動。

拆開桌上的包裝,頓時香氣撲麵而來,香尋撚起一塊花瓣形狀的糕點,入口軟糯香甜,她忍不住笑了。

“這是你第二次請我吃東西了,感覺像投喂小動物。”

姬竹聞言,樂不可支道:“那你方才是在等我回家,看有沒有帶獵物回來,若是沒有,準備撓我一爪子嗎?”

香尋想象了一下那幅畫麵,被逗得笑彎了腰。

就在此時,鳳岐山深處傳來幾聲虎嘯,接踵而至的是百獸嘶吼,夾雜著各式各樣的犬吠雞鳴,狼嚎猿啼。

其中威勢之盛,攝人心魄。其妖獸數目之龐大,無人敢猜。

風聲呼嘯而至,幾乎將那震天獸鳴吹至耳邊。

鳳岐山難得的群獸暴亂,沒有凡人會不害怕。

偏偏眼前這人不害怕。

姬竹隻是看著搖搖欲墜的茅草屋,說明天還得再修補一番。

香尋又笑了。

不一會兒,寺廟裡傳來鐘聲,一聲聲敲的人頭痛欲裂,妖獸也漸漸平息下來。

姬竹若有所思,喃喃道:“他還真能號令妖獸……”

香尋則是好奇地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在考慮常住。

正如姬竹所說,比起上次來時,添置了不少東西。

見她盯著牆邊的桐木琴,姬竹從善如流地將其搬出來。

“桃花,我做了首曲子,要不要聽聽?”

明明才認識幾天,這人就像邀多年好友一樣,邀她品鑒自己作的樂曲,香尋心下微動,應了聲好。

姬竹微撩衣服下擺,在桐木琴後端坐,一身風姿綽約,尚未聽見琴音,也看得出手勢精妙。

琴棋書畫詩酒花,樣樣風雅。

可是這樣的人,也逃不開世俗名利誘惑,所以進了幽篁裡嗎。

香尋正要歎息,卻被一陣刺耳的噪音攻擊。

嘔啞嘲哳,厲鬼纏身,難以置信這是人能彈出來的音調。

香尋捂住耳朵:“快彆彈了!彆人賣藝收錢,你這曲子索命啊?”

姬竹停下動作,略帶歉意地收回掐著琴弦命脈的手指,低笑一聲。

“你說的對,我就是來索命的。”

香尋吐出一口氣,饒有興致:“索誰的命?”

但姬竹並不直麵她的問題,而是忽然提起另一個人。

“我有一個朋友……”

“他因為上輩子沒有機會念書,這輩子最愛的就是讀書,到了考取功名的時候,竟得了個榜首。”

香尋打斷他:“第一,你朋友的事情也隻是你聽那人所說,可信度並不高。第二,不論有沒有前世今生,上輩子的記憶怎麼還能留到下一世,你這個故事有些離奇。”

姬竹失笑:“那好吧,我換一個說法。從前有個書生,他讀書很有天分,但也隻知道讀書。一次考完試後,考官將他留下來,先是誇了一通他的文章多麼驚才絕豔,而後悄悄告訴他,外邊來了個神棍,隻要給足夠的好處,就能保證金榜題名。”

“看著同窗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討好神棍,書生有些困惑,不過由於他小時候經曆過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所以對鬼神之事尚存敬畏。於是他就去書裡尋找答案,讀遍聖賢書,發現其中沒有一條是教人賄賂神棍的,便安下心來。”

香尋不由得感到安靜:“後來呢?”

“後來他中了狀元。”

“那聽起來可真不錯,如果故事停在這裡,他就不用來索命了。”

香尋直接並沒有拆穿他,但也表明自己聽懂了,他口中那個書生,就是曾經的姬竹。

“是啊,可惜到了跨馬遊街的時候,之前那個神棍跳出來,念了一堆大道理,什麼修羅投胎,影響國祚,更可笑的是,底下群臣寂靜無聲。”

“可憐書生一朝意氣,被追回出身文字,削發為奴,隻因那神棍早將榜首之名賣給旁人。從那時起我就明白,這世上沒有鬼,也沒有神,有的隻是貪婪的人。”

姬竹的手不知何時又搭在了琴弦上。

“小妖怪你說,這個神棍該不該死?”

在他轉頭望過來的霎時,七根琴弦猛然斷裂。

“錚——”

什麼風雅琴音,皆化為仇恨的利刃,劃破靜謐的黑夜。

比之剛才的百獸猙獰之音,更多了幾分煞氣。

香尋毫無所覺地靠過去,越來越近。

近到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近到看清彼此眼中的人影。

香尋尾音上揚,一字一句。

“如果我說,我能幫你複仇呢?”

“逢空一介凡人,卻能號令百獸為他所用,縱你武功當世無人能敵,也無法抵擋他的妖獸大軍,我可以幫你。”

姬竹看著她的眼神由平靜轉向溫柔。

“那你想要什麼呢?”

香尋低頭輕笑:“什麼也不要,我隻是心疼你。”

姬竹眸光微動,隨後捂著額頭苦笑:“這下真成我養的小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