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許傾訟滿是探究的眼神,許傾讕心裡麵莫名有些焦躁。
他想過要儘快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最起碼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讓自己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設後,再去敞開心扉。
但沒想到,一切都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留給許傾讕做準備的時間,隻有不到一個星期了。
注意到許傾訟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強勁,自己的肩膀處似乎有一種即將要裂開的痛感,許傾讕騰出雙手來抓住他的手腕,把許傾訟的手放置回了原位。
“我會儘快的。”他語氣之中透著萬分的堅定。
但許傾讕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反過手來,拍了拍許傾訟的肩膀。
“不過,在這次合作晚宴之前,還是儘可能不要把我的身份信息透露出去。”
許傾訟知道他哥是在顧慮些什麼,“你是擔心蔚蔚通過彆的渠道得知了你的身份,是嗎?”
他點了點頭,“我想自己親口告訴她。”
而在這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裡,許傾讕不僅要考慮,到時候該如何向蔚蔚坦白自己的身份,更重要的是,還要處理集團上上下下的殘留事務。
許氏集團的全體員工,對於這個天降總裁十分震驚。
大家都沒有想到,許千仞竟然還有一個大兒子,而且先前也從未在這個圈子裡麵,捕獲過一分一毫的信息。
更何況,許董事長對於自己這個哥哥的保護力度,可謂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任何需要遞交給總裁過目的資料,都需要由秘書親自傳送,除了高層部門的幾個關鍵人物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天降總裁的真實麵目。
不僅如此,甚至許董事長還會親自來到總裁辦公室,來輔佐這個旁人感到陌生的哥哥,處理公司事務。
沒過多久,“許傾訟成為許氏集團新任董事長”以及“許氏集團迎來神秘天降總裁”這兩個話題,便傳進了蔚蔚的耳朵裡。
她對於其他公司的整體運營,其實並沒有太多關心,但是因為畢竟和許氏集團有過合作,而且過不了幾天就是兩家的合作晚宴。
蔚蔚想著,必要的客套祝賀,還是要放到台麵上來的。
蔚蔚先前隻存留了許傾訟的電話號碼,考慮到對方的非工作時間,她斟酌著打去了電話。
“你好啊蔚總。”對方很顯然是給了蔚蔚明確的備注,還沒等著她開口,許傾訟就已經先問了好,“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蔚蔚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輕快,“現在是不是可以叫你許總了?”
許傾訟這才想起來,原來對方還惦記著當初年會“小許總”的事情,便輕笑一聲,“當然可以,所以蔚總是來道喜的嗎?”
“當然。”蔚蔚將話題拿到了台麵上來,“畢竟我們兩家是合作企業的關係,我自然是要親自祝賀的。”
她話題向著彆處引了過去,“許叔的身體最近還好嗎?”
許千仞病重的消息,應該是沒有傳到媒體外界去。
許傾訟回答得客氣,官方味道厚重,“謝謝蔚總關心,我父親的身體很好,隻是畢竟年紀大了,到了退休的階段了,再這麼奔波勞累下去,就沒有什麼必要了。”
“確實如此。”蔚蔚讚同道。
兩個人沒有什麼想要繼續攀談下去的話題,這通電話的本意,就是告知對方自己知道了這個消息而已。
蔚蔚又象征性地提了一嘴合作晚宴的事情後,便和對方互相道彆,隨即掛斷了電話。
最近幾天,辦公室裡都清冷無比。
年關將近,集團也不再外接一些新的訂單了,目前的整體運營,還是靠著年前幾筆大合作的後續維持著。
會計那邊也在忙著年底清算,各個部門的年底總結都要忙到飛起。相比之下,蔚蔚的辦公室裡麵,就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冷清。
所有的報告彙總完畢後,才會傳到自己這裡。和公司其他員工完全錯峰而開的忙碌期,讓蔚蔚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其實先前也會有這樣的狀況,但那個時候的她總是能夠自己克服,或者也從未感覺到,會有如此放大的感覺。
主要還是因為這幾天,某人不怎麼經常回複自己的信息了。
蔚蔚在老板椅中蹭了蹭,找了一個相對而言比較舒服省力的動作窩著,隨後拿出手機,翻到了微信的頁麵。
和許傾讕的最後一條聊天記錄,還是昨天晚上睡覺之前,自己發給他的。
蔚蔚:[過幾天要跟許氏集團一起開合作晚宴,我穿什麼衣服會比較合適?]
蔚蔚左等右等,也沒等到對方的回複,竟自己抱著手機昏睡了過去。
那天晚上她還做了一個夢。
夢到自己在晚宴上也還是穿著一身利落的西裝,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服飾款型,讓她招致了許多異樣的目光。蔚蔚一怒之下,直接端起酒杯蹦到餐台上,朝著那些瞧不起她的人,每人臉上都潑了一杯香檳。
那架勢,跟哪吒鬨海差不多。
最後一杯香檳潑出去的時候,蔚蔚從床上猛然驚醒。
她一邊感慨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一邊抓起身旁早已黑屏了的手機翻看著。
意料之中的,許傾讕沒有給自己回複。
窩在老板椅裡的蔚蔚仍舊抱著手機,她雙手在屏幕上來回劃動,最終還是沒忍住,敲了一段話發給了許傾讕。
蔚蔚:[最近很忙嗎?]
本來沒指望著這條信息能被回複。見著綠色的信息框蹦出去之後,她下意識地就想要摁下鎖屏鍵。
但屏幕黑掉的一瞬間,又再一次亮起。
許傾讕這次倒是秒回了。
許傾讕:[抱歉,最近有些忙,沒怎麼經常看手機了。]
許傾讕:[晚宴你穿得自己舒服一些就好,但我個人建議,還是不要穿西裝了。]
蔚蔚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看著許傾讕給自己的回複,她莫名地聯想到了自己做的那場夢。
蔚蔚:[為什麼?]
許傾讕:[你平日裡,工作場合就穿得這麼正式,都去宴會了,就穿得稍微舒服一些吧。]
緊接著,另外一條消息也跟著發來。
許傾讕:[最近可能沒辦法及時回複你的消息了。]
許傾讕:[不過你有事情還是可以跟我說的,我如果看到的話,一定會第一時間回複的。]
蔚蔚心裡動容,她丟過去了一張表情包。
蔚蔚:[知道了.gif]
蔚蔚:[晚宴初步定在下個周五,到時候如果結束得早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飯。]
看著蔚蔚發來的消息,許傾讕咂了咂嘴。
按照正常道理來講,他們作為集團的高管層人員,是不允許提前離開的。
從傍晚正式開始的晚宴,再怎麼提早結束,估計都要晚上七八點鐘了。
但許傾讕並沒有打消她的念頭,而是快速地做出了回複。
許傾讕:[好,我等你。]
-
晚宴選址也是由許氏集團一手操辦的。
由於這次涉及海外集團,關乎國際上的麵子,許傾訟特地將地點定在了一幢獨具中式魅力的私人莊園裡。
小橋流水人家。
這是蔚蔚從停車場一路走來,所看到的景象。
由於莊園內部結構複雜,所以來賓需要將車集中停放在特定區域內,隨後步行參觀周邊景色,再過渡進入晚宴會場之中。
蔚蔚開車進入的時候,已經沒剩下幾個車位了。
她開著車繞場半周之後,終於在停車場的儘頭處尋到了一個空位。
旁邊停放的是一輛雙色係的邁巴赫,蔚蔚隻是瞥了一眼,就在心裡暗暗估算好了它的價錢。
大概是沒有四百萬拿不下來的。
她小心翼翼地掌控著自己倒車的方向,最終還是將自己的寶貝愛車,不偏不倚地停放在了車位的正中間。
停車場就在莊園會場之後,步行經過一片竹林和一架木質小橋,大概五六分鐘後就能走到目的地了。
蔚蔚身穿鱗片包臀裙,金色的魚鱗在細滑的布料上緊密排布著,隨著主人移動的步伐而輕輕做著擺幅。
裙子的上方,在鎖骨處做了布料的交織處理,襯托出蔚蔚更加完美的肩頸。
那塊紅色的疤痕印記,像是一隻浴火焚燒的蝴蝶,與金色的鱗片裙交相輝映。
裙子的末端抵達腳踝,蔚蔚穿了一雙黑色綁帶的高跟鞋,顯得更加典雅卻神秘。
莊園的道路大多由青石板鋪成。儘管在正式參加之前,蔚蔚已經穿著高跟鞋練習了許多次,但當她真正踩上這些頗有些滑溜的石頭路後,她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好在自己的平衡感還算好,這一路還算是比較順利。
隻是蔚蔚的腳踝有些酸腫,這也就導致,她剛剛進入會場報道完畢之後,就急忙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仔細地揉捏著自己有些紅腫的腳踝。
她還是不習慣穿高跟鞋。
這簡直就是美麗廢物。
會場內部也有一條人工製作的溪流,上麵有幾個順水漂流的托盤,看起來,像是古人玩的“曲水流觴”。
暖氣也開得很足,蔚蔚逐漸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這層披肩有些多餘了。
她在潺潺水聲中叫來了侍者,讓他幫自己保管著這件貂毛披肩。
接下來的流程,蔚蔚再熟悉不過了。
作為蔚藍科技集團的董事長,她需要親自上台做一個小型的演講。大體的意思就是感謝海外,願意引進技術並達成合作,希望以後能夠多多扶持彼此,事業蒸蒸日上。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客套話,但蓋不住大家都愛聽這些。
作為許氏集團的董事長,許傾訟自然也是逃不過這個環節。
他緊跟在蔚蔚其後登場。隻不過,因為剛剛上任的原因,他倒是比蔚蔚還多了一個環節,那就是表明自己上任之後的決心。
也是官方的客套話。
但不知道台下的各位,是真的被激勵到了,還是因為喝酒喝得太猛烈而上頭了。給許傾訟鼓掌的時候,一個個都是紅著臉眯著眼的模樣。
與會的人有很多,這出乎了蔚蔚的意料。
自己家的倒沒來幾個人,基本上就是高層管理的那些在現場而已,就連黎堏都沒有接到邀請。
在蔚蔚潛意識裡,本該占據大多數的海外代表,實際情況卻還不到三分之一。
真正的參會大軍,看起來好像是許氏集團的員工。
蔚蔚對許氏集團的管理模式不是很了解,但就憑借著朝自己敬酒的速度,她慢慢察覺到,他們公司應該來了挺多部門。
“蔚總您好,久仰大名,我是許氏集團設計研發部的小趙……”
“蔚總,您好您好您好!咱們之前見過一麵,我是許氏企宣部的……”
“蔚總您好,我是負責這次項目合作研發的,您叫我小張就行……”
“蔚總……”
圍在蔚蔚麵前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像是形成了一種默契,以蔚蔚為圓心,外圍的這一圈人敬完酒過後,緊接著又會上來一圈新的陌生人。
蔚蔚酒量自覺還算可以,但儘管如此,還是架不住一杯接一杯香檳的猛烈攻擊。
其他人都是喝完一杯就轉身離開,隻有蔚蔚這裡,被前來奉承的人堵了個水泄不通,想要抽身都走不掉。
不知道已經是喝到第幾杯了,蔚蔚終於察覺到自己有些頭暈的跡象了。
她沒有注意到他人瞳孔中照映出的自己緋紅的雙頰,隻知道在下一杯推到自己麵前的時候,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推了回去。
“抱歉,我不能再繼續喝了。”
她微微點頭,卻感覺到腦袋無比的沉重。
她將手中的空杯,放在身旁侍者的空托盤上。
明明自己看到的是正中間,卻沒想到竟然放偏了。要不是侍者出手迅速,估計那瓶空蕩蕩的香檳杯就要摔落地麵,碎成殘片了。
見著她搖晃不穩的模樣,那些還想要繼續勸酒的人,便自覺地讓出一條路。
蔚蔚順著人群中閃出的空隙,走了出去。
她的視線捕捉到了儘頭的一張空凳子,就在她準備前去的路上,另外一名侍者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晚宴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參會的人員手中,必須要捧著一隻酒杯。
就算你不喝,但也要端著,不能空著手。
蔚蔚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自然而然地接過了侍者遞給自己的一瓶半滿香檳,端著酒杯,坐在了那張空椅子上。
她心滿意足地靠著椅背休息,全身心感覺都放鬆了下來。
會場內突然響起了古舊的鐘聲,接連不斷的鐘聲敲醒了蔚蔚昏沉的頭腦,她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手機裝在自己隨身的掌包之中,她掏出手機點亮屏幕,看到了一個模糊重影的時間。
晚上八點整了。
像是一個很遙遠的記憶,突然喚醒了自己,蔚蔚戳了好幾下屏幕,才算點開了自己和許傾讕的聊天頁麵。
不久之前,她跟他剛說過,如果今晚有時間的話,要一起吃飯的。
但現在……
蔚蔚努力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景象。
酒精在這個時候,才開始正式占領她的高地。這種迷迷糊糊又朦朦朧朧的感覺,讓蔚蔚很不舒服。
她感覺,自己的眼皮上下就快要合在一起了,但卻怎麼睜都睜不開,隻能反複地翻著眼皮,試圖徹底喚醒即將就要昏睡過去的自己。
儘管模糊,但蔚蔚還是捕捉到了那些攢聚在一起的人頭,各種語言混合在一起的攀談聲音也不絕於耳。
她遲鈍的大腦終於意識到,這場晚宴似乎還要持續很長時間。
她有些委屈,但蔚蔚覺得自己控製得很好,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嘟起的紅唇。
香檳杯被她拿捏在手中搖晃,就算這樣,她還是不肯放下這隻酒杯,怕看到了會被彆人說閒話。
她左手打字不是很熟練,但卻還是要堅持發消息,給許傾讕解釋。
蔚蔚:[我現在人在宴會上。]
蔚蔚:[許氏集團的人有點兒太熱情了,我感覺招架不住。]
發到這裡,她上來了一個酒嗝。
不受控製地發出聲音,就連身體也隨之戰栗了一下。
蔚蔚隨即偷瞄著周邊,發現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鬆了一口氣。
蔚蔚:[你不用等我吃飯了。]
蔚蔚:[抱歉啊,下次我一定補償。]
四條消息發出去的瞬間,蔚蔚好像聽到了有些熟悉的短信提示音。
不多不少,剛好四下。
她半眯著眼睛,思考了幾秒鐘,才回想起自己是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聲音。
許傾讕的短信提示音就是這個。
她一時之間笑自己有些太敏感了。不過是同款的鈴聲而已,晚宴上的人這麼多,說不定還同時存在重名的兩個人呢。
暗笑之時,她還感知到了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人的五感互通。醉酒之時的蔚蔚,視覺不是很好,但她的聽覺卻也因為酒精的刺激,而變得更加靈敏。
她像是條件反射般立馬做出反應。
這應該又是有人,要來找自己敬酒了。
蔚蔚在內心裡輕歎一口氣,趁著對方還沒來的時候,抓緊時機,在手機上又打了一行字。
蔚蔚:[我好像有點兒喝不動了……]
這次的提示音也是十分敏銳地響起,但與前幾次都不同的是,聲音的來源好像就在蔚蔚的麵前。
她半迷糊著抬頭,卻撞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之中。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手中的香檳杯卻被來人直接拿走。
蔚蔚還沒反應過來,原先盛得半滿的香檳杯,就已經被換成了半杯白開水。
指腹處的溫熱傳了過來,蔚蔚的頭腦恢複了半刻的清醒。
她察覺到自己的腰上,有一隻手攀附了過來。
溫熱的手掌透過薄薄的一層布料,暖意直接接觸到了自己的皮膚。
手掌經過時,被撥弄起來的鱗片,蔚蔚也感知得清清楚楚。
二人之間距離的快速拉進,讓蔚蔚聽到了對方的心跳聲。
熟悉的節奏與頻率,仿佛是回到了初雪的那天。
她的意識漸漸回籠,視線的焦點也在重新聚集。
“許……許傾讕?”
她猶豫著開口。儘管麵前的人穿著她從未見過的名貴西裝,這副貴公子的裝扮,還是她頭一次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但蔚蔚不會認錯。
這就是許傾讕。
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越來越多的疑點,讓蔚蔚心中感到困惑。
酒精作用的加持下,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太陽穴在隱隱發脹。
許傾讕察覺到了她的不適,手仍然扶持在她的腰肢上,二者的距離稍微拉開了一些。
從蔚蔚那裡拿走的香檳杯,此刻正被他穩穩捏在手中。
許傾讕手中的香檳杯傾斜,杯口在略低於另一杯處微微碰撞,清脆的聲音回響在了蔚蔚的往後歲月。
她的眼眸如同杯中的液體,激起層層波紋。
“重新介紹一下,許氏許傾讕。”
“很榮幸能夠代表許氏與蔚總達成合作,希望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