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 1)

從警察堆裡走出來,今鶴永夜倒真的去接了一杯水,然後端著一次性杯子悠閒地離開了。

竹井正在跟其他同事介紹他這位新認識的“朋友”,站在旁邊的一個警察越聽越覺得不對,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

“竹井君,”他臉色煞白地說,“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你聽完了千萬彆害怕。”

“什麼?”

“那個栗島君,今天傍晚好像被上報為死亡了……”

“什麼?!”

竹井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怎麼可能?!!”

“是真的,我一開始還以為我記錯了,我還讓法醫朋友給我發了照片。”

那人說著拿出手機,在翻蓋手機有些模糊的屏幕上緩緩加載出一張圖,正是他們剛剛才見過的那張熟悉又無害的臉。

對方躺在屍檢台上,臉上徹底褪去了血色,在遊樂場泛白的大燈照射下,有種異樣的恐怖感。

所有人都背脊一涼。

竹井不可置信地說:“真的是屍體……”

那他們剛才見到的人又是誰?

詐屍了?!

詐屍也不可能一下子跑這麼遠啊!!!

“什麼屍體?”

一個略低的聲線忽然插了進來,竹井麵前的手機被一隻略黑的手臂拿走。

安室透看著手機上顯示出來的照片,上麵那張讓他無法忘記的臉,立即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人在哪裡?”安室透問。

“那邊!對了,他說要去喝水……”有人指了個方向,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停住,“他還在!!”

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飲水機靠後的位置,像是隨時都準備離開,安室透心裡一緊,一個箭步衝上去。

然而靠近那人的時候,他心裡卻冒出了說不出的異樣感。

“你——”

他伸手朝那人的肩膀一抓,果然抓了個空,隻是對方身上穿的長風衣掛在了樹枝上而已。

那人甚至沒有做什麼特彆的準備,隻是隨手把黑色風衣掛在了暗處,樹枝隨著風衣掉落而輕輕搖晃,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麵前的人。

安室透臉色陰沉,風見裕也跑過來,看到這幅景象連忙回頭喊道:“所有人都散開!快去找人!!”

“不用了。”安室透打斷了他的命令,錯過了這個機會,他們今晚不可能找得到他了。

唯一的突破口就隻有……

他把手伸進口袋裡,緊緊攥住了那張借書證。

他把風見裕也叫到另一邊說話,是因為他不相信那人真的敢藏在吊艙裡。

那人身手是挺不錯,膽子也夠大,但麵對那麼多警察,他可以說是半點勝算都沒有。

——直到,安室透聽說了那名警察的事。

他不是偷了警察的配槍,而是真的殺了一名警察,盜用了對方的身份。

這個猜測讓他怒火中燒,遠遠比發現自己被騙的時候更憤怒,更怒不可遏。

他猛地看向風見裕也:“我明天不去神保町了。”

他之前去神保町的意圖很強烈,突然這麼說風見裕也不由得一愣。

然後就聽到他斬釘截鐵地說:“我今晚就去!”

“我會打電話給上級,明天召開緊急會議,你今晚就盯著這邊,哪裡也彆去。等鑒識課的人來了,所有能收集的東西都收集起來,先不做鑒定了,你親自看著,等我回來再說——”

聽到他這麼說,風見裕也怔了怔:“這麼晚了,開車去……?”

可是您昨晚就沒休息啊!!!

風見裕也趕緊說:“那我也一起!”

安室透搖頭:“這邊沒人看著我不放心。”

“那個人不會那麼大膽又跑回來吧?”風見裕也剛說完,就看到他的上司臉色陰沉地望著他。

利用小孩子達成自己的目的,摧毀遊樂場的水箱,炸摩天輪,殺死警察,光明正大地頂替對方的身份——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

安室透眼神冰冷,“就這麼決定了。”

風見裕也還想再說些什麼,見他神色堅決,隻好點頭:“那您注意安全……”

還沒說完,安室透就匆匆離開了。

風見裕也望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歎了口氣。

“要不我陪你一起吧?”諸伏景光在電話另一頭說,“反正我在醫院裡也沒事。”

鬆田陣平做完手術就被推到重症監護室裡了,探視的時間就那麼短,那些警察話還沒問完,就被護士們給趕出來了。

連他們都找不到接近鬆田陣平的機會,更彆提現在身份不那麼方便的諸伏景光了。

好在諸伏景光在這裡等了一天,又跑去悄悄跟護士打聽了,鬆田陣平的手術情況確實不錯,心裡不由得大大鬆了口氣。

反而是安室透那邊狀況不斷,把他給嚇得不行。

安室透忍不住說:“你來給我當司機?”

“怎麼?不行啊?”

“我怕請不起。”安室透說,“我現在身上就300日元,一碗熱乎的拉麵都吃不起。”

諸伏景光積極地說:“我有2000多,我可以分你一半!”

諸伏景光:“咱倆一起吃麵,還能加肉!”

那可真是謝謝你啊!

一番簡短的對話結束,安室透也知道讓諸伏景光打消主意是不可能的了,隻好說:“那我們在拉麵館見。”

去神保町的路上正好經過那人偽裝成警察時待過的拉麵館,安室透打算去那裡探探情況。

他鑽進車裡,把手機放在駕駛座前方,諸伏景光傳出來的聲音在封閉的小空間裡回蕩,仿佛帶著能讓人心情平靜下來的力量。

“也不一定是那個人殺了警察。”他說。

安室透靠在椅背上,不自覺地舒了口氣。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反駁幼馴染的話:“你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

就那人的做事方式,安室透懷疑他都能殺完人把人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分分鐘製造一兩個新聞頭條出來。

“他也沒有那麼壞嘛,”諸伏景光說,“我覺得那根繩子是他故意給你留的。”

不然安室透說不定現在都得進icu和鬆田陣平一起躺著了。

安室透沒吭聲。

如果是在知道那個警察的事情之前,安室透也會這麼想的。

可那個警察躺在屍檢台上的照片就那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閉上眼睛都還能回想起那張照片上的細節,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

那人堂而皇之地拿著警用配槍出現,不就是想告訴他人是他殺的,他根本就不怕嗎?

“我先開車了。”安室透掏出車鑰匙。

諸伏景光知道他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隻好說:“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們是一個人呢?”

這兩個人他都沒見過,不過從聲音上來說,確實聽起來很不一樣。

尤其是後麵這位,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很危險,比他在黑衣組織裡遇到的人都要危險。

可他明明有槍,卻一直沒有對安室透動過手。

今天下午整個遊樂場也沒人受傷。

然而安室透是個很固執的人,認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而且他才是那個親身經曆者,諸伏景光不會貿然下決定,更不會覺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確的。

他隻是很想聽幼馴染的看法,而且他覺得,零現在一定很想有人能跟他聊天。

安室透發動汽車的手頓了頓,片刻後他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先前的憤怒和壓抑徹底從他的聲音中褪去了。

“他們……很像。”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像,安室透無法具體描述出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下次見到那人,無論他偽裝成什麼樣子,自己都能一眼認出來。

車內很安靜,諸伏景光知道他在思考,所以沒有說話。

又想了一會兒,安室透說:“他好像很討厭這個世界。”

“哦?”諸伏景光語氣微揚,“你是說,反社會人格?”

“不。”這次安室透卻是果斷地否定了,“他隻是很討厭某一樣東西。”

安室透還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必須找出來。

一個爆炸案,牽扯到曾經身亡的萩原研二,連鬆田陣平因此身受重傷,還有一名警察意外死亡。

他自己也深涉其中,被人耍得團團轉,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爆炸案。

如果不是黑衣組織這一兩天都很安靜,安室透都快覺得這件事跟黑衣組織有關了。

就在他和諸伏景光說著話,把車開向拉麵館的時候,今鶴永夜也從遊樂場附近的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把外套脫掉之後,擔心自己的外貌還是會被看監控的人識彆出來,他去遊樂場附近的店裡買了兩件衣服,但都沒穿,而是走到角落裡找到了幾個流浪漢,和他們交換了一件還算乾淨的外套。

他穿著外套躲開監控,攔了一輛車去附近的公交車站。

上公交之後又換乘了兩次,他打開車窗,把外套精準地投入了垃圾桶,然後過了幾站再下的車。

他選的是人煙稀少沒有監控的下車點,在那裡掏出手機,從通訊錄裡找到自己經常聯係的黑車司機。

這些司機的車大多不是從正規渠道來的,又或者司機本人被吊銷過執照,無法光明正大地載客,價格說不上便宜,但話絕對不多,不該說的從來不說。

正常情況下也很難找到他們,更彆提問他們乘客的情況了。

今鶴永夜上了車之後,總算鬆了口氣。

“先去……”他本想報出自己一個不算常用的住址,想起在醫院裡蘇醒的鬆田陣平,又忍不住扶額,“算了,去醫院吧。”

他報了遊樂場附近那家醫院的地址,司機有些猶豫,換乘幾次,他現在已經離醫院很遠了。

今鶴永夜隻好先掏出一張卡遞過去,司機拿出刷卡機試著刷了一下,然後才放下心來,飛快發動了車。

下車的時候,他看了看司機放在副駕駛座的鴨舌帽。

司機眼睛一亮:“十萬。”

今鶴永夜默默望著他。

“五萬……彆這麼看我,看在你是大客戶的份上,送你行了吧!”

今鶴永夜拿上帽子,砰地關上了車門。

車在他身後停了片刻,像是因為沒賺到這筆錢,有些氣悶似的,嗖一下就開走了。

今鶴永夜這次依舊是從消防通道進入醫院,在洗手間裡摘掉美瞳,鴨舌帽戴起來,藏好跟今天中午完全不同的發型,然後披上順手拿來的白大褂出門了。

鴨舌帽上有些被水打濕的痕跡,其他人大概以為他是剛從外麵回來,倒也沒有覺得很奇怪。

他在洗手間的時候摘下了易容.麵具,走到重症監護室麵前,儘管不能進去探視,依舊有幾個警察守在那裡。

今鶴永夜頓了頓,轉身沿著走廊回去,走到距離手術室不遠的護士站。

“給我一個帽子。”他指了指頭頂自己打濕的鴨舌帽。

護士趕緊拿出一個白色的帽子給他,他抬了抬下巴:“那個。”

見他神色冰冷,不太好說話,護士趕緊把放在裡麵一些的手術帽遞給他。

今鶴永夜拿起帽子,走進護士站後麵的休息室。

不一會兒,他戴著接近深藍色的手術帽出來,臉上戴著口罩,手上也多了一雙手套,雙手插在兜裡,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誰也不知道,他的口袋裡多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細小而冰冷的瓶身在他的指尖轉了一圈又一圈,他雙手插兜站在距離重症監護室不遠的門口,大約是因為他眼神不善,那些警察也都警惕地望著他。

過了片刻,一個護士端著藥框出來,看到他的身影微微頓住,然後說:“是你啊,你來看病人了?”

很幸運,沒到一分鐘就等到了今天中午做同一台手術的護士。

“你這是剛下手術台嗎?”護士看著他的打扮好奇地問。

今鶴永夜不答,隻是說:“重症監護室什麼時候連醫生都不能進了?”

“哪有不讓你進。”護士哭笑不得,連忙對守在外麵的警察說,“這位是今天中午給鬆田先生做手術的醫生,沒有他,鬆田先生的手能不能正常活動都還是未知數,你們攔誰也不能攔著他好吧?”

“我們沒有啊!”幾個警察齊齊搖頭,“我們就是看了兩眼……”

哪知道現在的醫生脾氣這麼大……

他們悄悄打量了今鶴永夜一眼,也不敢多說,任由他進了監護室。

護士站在門口,見他停住腳步,於是熱心地給他指了一個方向:“鬆田先生就在那邊了。”

今鶴永夜望過去,鬆田陣平就躺在不遠處的護理床上,他竟然還醒著,聽到護士的聲音,立即轉頭望了過來。

看到那雙泛著紫色的深沉雙眸,鬆田陣平有些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