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光,來跟你林叔叔打招呼。”
十五歲的安文光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男人。
眼前這位林叔叔看起來也才二十多歲的樣子,兩個人最多也就差幾歲,但是安成民要自己叫他叔叔。
那個一向看自己如同看垃圾一樣的安成民,他的好父親,現在臉上帶笑的一隻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現在專門把他帶到家裡,叫自己的兒子來認人,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安文光斂下眼中的冷意,心想安成民終於不裝了。
安文光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去世,安成民這個難得一見的大情種就恨上了害死自己妻子的兒子,安文光是安成民的獨生子,也是安成民的仇人。
這麼多年來,安成民一直陷在亡妻的陰影裡,從來沒有過彆人,這是他第一次帶彆人回家。
沒成想還帶了個年輕男人。
安文光就覺得諷刺,既然他喜歡男人,那之前自己這個好父親在這裡裝什麼情種呢,真是叫人惡心。
安文光沒說話,安成民就突然皺起眉提高了聲音:“安文光!”
安文光知道這是他要對自己動手的前奏。
但是這次安文光熟悉的巴掌沒有落下來,那個年輕男人攔住了怒氣勃發的安成民:“成民,你冷靜一點,不要對孩子這麼凶。”
那個在自己麵前像是個暴躁狂一樣的安成民就真的冷靜了下來。
“我是林年,”年輕男人轉過來走到安文光麵前,臉上的笑容淺淡而溫和,“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文光把我當成第二個爸爸就好。”
他的手在安文光頭頂上揉了揉,動作親昵又溫柔。
安文光從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攔下瘋狗一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安成民。
他抬頭看向林年,這個大言不慚讓自己把他當成第二個爸爸的年輕男人氣質溫和,身材有些清瘦,有一張好看得過分的臉。
還有一雙黑得很純粹的溫柔又憂鬱的眼睛。
安文光低下頭,不再直視這雙眼睛,沉默地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身後傳來安成民的罵聲,還有林年聲音平緩的安慰:“文光有些內向……沒事的……”
安成民倒不會跟林年生氣,他帶著林年到了次臥門口,告訴他以後就住在這裡。
林年看了一眼屬於自己的次臥,又看了一眼處在最偏位置客臥的安文光的房間,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等到自己坐在臥室的床上之後,林年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06,”他喚出了自己的係統,問道,“安文光就是我的任務對象?”
“沒錯,您的任務是救贖小世界的男主安文光,在原本的發展中,安文光本來應該有一個愛情事業雙豐收的完美人生,但是按照現在的情況,安文光會在長大之後把安成民送進了療養院專門折磨致死,並且敗光安家的產業,讓安家破產,最後年紀輕輕自殺身亡。”06介紹道。
“真慘烈。”林年感歎似的輕聲道,“所以悲劇的根源就是安文光不被愛的一生是吧?”
如果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更早一些,能夠從小養安文光的話,任務難度應該會小很多,但是現在安文光已經十五歲了,從小沒有父愛母愛還被親生父親當成仇人家暴,剛才短暫的見了一麵,林年也能感覺到安文光冷硬得像塊石頭。
這小子肯定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搞定的,但是林年倒是沒有多大的壓力,他是個剛綁定係統的新人,而據說有人出錢讓自己做任務,06一早就告訴他,做不好也沒關係,林年覺得自己儘力而為就好。
“那麼我們應該從家庭和事業兩個方麵入手,消解安成民與安文光之間的衝突,讓安文光事業有成,給他家的溫暖,最後讓他成為人生贏家就好了。”林年分析道。
06也讚同自己宿主這個方案,他給林年生成的身份也非常有利,林年現在是安成民的助理兼朋友。
安成民作為親人來說誠然糟糕至極,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卻是值得交往的對象,無論是對下屬、對朋友,安成民都可以稱得上是非常不錯的人。
林年的身份現在已經二十八歲了,名校畢業,二十一歲剛畢業就給安成民當助理,給安成民鞍前馬後效力七年,安成民的事業現在已經幾乎離不開他了,安成民雖然和他有相當的年齡差,但是兩個人相處七年下來,憑借林年的性格他們也成了很親近的朋友。
而林年這人就有個苦惱。
他實在是太招人了。
尤其是招男人。
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暫且不提,林年整個人的氣質是溫和又清淺的,那雙黑色眼睛裡的一點憂鬱讓他那種清淺的氣質顯得格外清冷易碎,比什麼妖豔嫵媚都更勾得人陷落。
光是安成民知道的林年被人騷擾的次數都數不清了。
在前段時間林年被一個變態撬了出租屋的鎖之後,林年有意無意的跟安成民提起這事,便成功誘導安成民邀請他來自己家裡住了,認識這麼多年,安成民也對林年足夠放心,
反正安家的房子房間夠多,而且對於安成民來說,那個家裡隻有自己和安文光那個仇人,加一個林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兩個人住在一起工作還方便。
於是林年就成功的住了進來。
然後他就發現安家的氣氛比他想象的還要壓抑。
安文光那小孩是不會輕易從他的房間裡出來的,安成民也是如此,偌大的四層豪宅除了傭人竟然就幾乎見不到活人的影子,住在房子裡的人們唯一的交集就是吃飯的時候了。
林年在看到晚餐時候從自己房間裡走出來的安文光和安成民,簡直狠狠鬆了口氣,打心底裡感謝安成民,幸虧安成民雖然對孩子不好,但是總算給安文光養成了三餐一起吃的習慣。
要是連吃飯都見不到麵,林年簡直懷疑自己要怎麼跟安文光接觸。
他的任務對象是安文光又不是安成民,他天天跟安成民走那麼近有什麼用。
三個人坐在餐桌前,連這唯一的算是有接觸的時刻,氣氛也壓抑得令人窒息,安文光麵無表情的垂目坐在座位上,少年周身的氣質冷硬無比,越發像一塊石頭。
林年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菜色,完全沒在意家裡幾乎要凝固的氣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用他那種一貫和緩溫柔的語調對安成民說道:“我看好些都是我愛吃的菜,我這下子可真是蹭吃蹭喝了。”
安成民原本陰沉的臉在看向他的時候就改變了表情,是安文光從未見過的柔和,甚至還帶著挺自然的笑意:“隨便你吃喝,我既然帶你來家裡,當然要把你養好了。”
林年看他不再陰沉著一張臉,也就順勢轉移了話題:“也不能總是遷就我啊,文光有什麼愛吃的菜嗎?”
安文光本來隻是低著頭聽他們兩個“打情罵俏”,沒想到林年居然還會把話頭扯到自己身上。
他沒答話,隻是在心中冷笑一聲,心想安成民這個小情人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以為跟自己打好關係能更好的融入這個家嗎?
根本不可能,林年這樣當著安成民的麵關心自己,隻會讓安成民連帶著一起也討厭他。
果不其然,安成民臉色又垮了下來:“你不用管他。”連語氣都冷了下來。
看吧,就是這樣。安文光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的這碗粥,眼珠都沒有動一下。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隻不過是個剛到自己家的小情人罷了,還真想當自己的第二個爸爸,簡直有些可笑了。
但是讓安文光沒想到的是,被安成民甩了冷臉之後,那個小情人不僅沒慌張,反而跟個沒事人一樣笑吟吟地繼續說道:“成民你是不是嫉妒我關心文光啊?”
一句話就給安成民乾得表情一片空白了。
安成民緩了幾秒鐘才像是抖了抖雞皮疙瘩一樣,相當嫌棄地道:“彆說這麼惡心的話。”
林年笑了笑,然後用公筷夾了道自己愛吃的菜放到安文光麵前的碟子裡,囑咐道:“文光你嘗嘗好吃嗎。”
林年注意到了這個少年一直低著頭,隻吃他自己麵前的那一道菜,對於彆的看都不看一眼。
心想十幾年來安文光一直生活在這種環境裡,林年也有些真心實意地覺得這個孩子可憐了。
安文光瞥到自己麵前被夾的菜,下意識抬眼看向安成民,這個男人在這種時候居然沒有惱羞成怒或者對自己動手,而是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模樣,默許了林年對自己的關心。
林年沒有繼續再多照顧安文光,適可而止就可以了,自己今天才剛到這裡,不能太操之過急。
三個人繼續吃飯,雖然依舊沉默,但是有林年坐在這裡,氣氛卻不像是之前那麼壓抑到令人窒息了。
吃過了飯,安文光在回自己房間的時候,聽見了安成民和林年說的話。
“你不用管安文光。”安成民毫不掩飾自己對於自己這個兒子的厭惡,再次對林年提醒道。
林年微微垂下眼簾,並沒有急著替安文光打抱不平,隻是和緩地勸說道:“我隻是覺得那孩子真的可憐……成民你不喜歡他的話,就當做看不見他好了,我想多照顧他一點,不用你費心的。”
“你倒是心善。”安成民聽他堅持,也不再說什麼了,他知道林年心軟,看安文光可憐就忍不住對他好一點,從前的時候林年聽說了安文光的情況也勸過自己幾次。
“你收留我,不也是你心善嗎?大老板。”林年知道他這是默許自己照顧安文光了,臉上便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打趣道。
安成民作為朋友和上司真的很不錯,但他跟安文光之間已經是死結,林年早就明白這兩麵該分開看待。
安文光聽他們聊了前兩句就關上了自己的房門,他聽見那個小情人說自己“可憐”。
安文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背上有一道長約兩公分的疤,是小時候被安成民打的。
嗬,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