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空出一整天時間，江棋瑞這一天忙得腳不沾地。

回到酒店，已經是夜裡十點。

簡單洗了個澡，江棋瑞沒有馬上吃藥。

藥吃下去總是會讓他喪失思考能力，想不了事，也做不了事。

他沒回房間，倚在客廳沙發上，看落地窗外宣城夜景。

——伴侶、情人、孩子，都沒有。

這句今天一天裡已經在腦海中回蕩過無數次的話，再一次浮現。

宣城這些年發展飛速。

十幾年前的夜晚僅市中心可見燈紅酒綠，而今放眼望去處處皆繁華。

萬事萬物都在歲月長河裡不斷向前邁進。

這座城市是，宋思璽也是。

江棋瑞拿過手機，點開和宋思璽的聊天框。

今天一天太忙，實在抽不出時間聊天。

但也是聊了些的。

中午時宋思璽問他吃了什麼。

彼時已經快到下午一點，他忙得根本顧不上吃飯。

稍微得空看了眼手機，正好看見宋思璽發來的詢問消息。

他簡單回。

【還沒吃】

幾乎是在他回過去的瞬間，宋思璽又回過來消息。

【在哪？】

江棋瑞當時忙得頭昏腦脹，也沒細想，回了句【分公司】。

半個小時後，崔瀅璿拿著一份外賣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

是一家附近頗有名氣酒店的外賣。

江棋瑞又收到一條新的消息。

是一張宋如花埋在狗盆裡吃得麵目猙獰的照片。

照片上配文——誰知盤中餐，粒粒我炫炫炫炫。

江棋瑞鬆了緊繃一早上的神經，老老實實把飯吃完了。

丟掉餐盒前，他想了想，對著空餐盒拍了張照，發給宋思璽。

宋思璽回了他一張“天下第一棒”的旋轉小柯基。

等到晚飯時間，崔瀅璿準點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手裡又是一份新的外賣。

江棋瑞將不多的幾條消息來回翻看，指腹摩挲過，輕輕點了點宋思璽的頭像。

忽然，最下方彈出一行小字。

【你拍了拍X】

江棋瑞一愣。

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又看見一行新的小字彈出。

【X拍了拍你】

緊跟著，宋思璽的消息發來。

【忙完了？】

【嗯】

【要看宋如花嗎】

江棋瑞看著熟悉的話語，眼底慢慢暈開笑意。

他回。

【今天不看了】

回消息向來飛速的人罕見半天沒回。

江棋瑞看著聊天框上方的“正在輸入中”閃過兩回，他坐直身，點開加號，主動發起了視頻通話邀請。

鈴聲隻響了一下，對麵便接通了。

這一次屏幕不再是漆黑一片。

宋思璽穿著睡衣，背景是第一次視頻時的書房。

男人似乎是才洗過澡沒多久，頭發還沒乾透。

他臉上掛著明晃晃的笑意，問江棋瑞：“不是說不看嗎？”

江棋瑞輕笑應他：“嗯，今晚不看小花。”

手機對麵的人安靜下來。

深灰色雙眸直勾勾盯著鏡頭，如有實質般的目光穿透過屏幕，似是要將江棋瑞裡裡外外都翻個乾淨。

江棋瑞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漸漸熱了臉，他主動轉移話題。

“你還在忙嗎？”

“晚上來了件急事。”

在江棋瑞開口前，宋思璽又補充：“已經處理好了。”

江棋瑞應了聲。

輪到宋思璽問：“你在客廳？”

“嗯。”

“睡不著？”

江棋瑞搖頭：“忽然想看看夜景。”

說著，他緩慢抬頭，淺眸中倒映出星星點點：“很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座城市了。”

江棋瑞眺望城市，宋思璽望著他。

忽然，宋思璽開口。

“明晚帶你去兜風？”

江棋瑞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宋思璽。

宋思璽又問他：“你這幾年有開車去過海市嗎？”

“有。”

“走的哪條路？”

“我們過去坐大巴的那條路。”

海市就在宣城隔壁，開車不過兩小時車程。

“前兩年通了條新的環山公路，車開到山腰就能看見海市的海，距離也縮短很多，不堵的話一個半小時就能到海市。”

江棋瑞認真聽著，又聽見宋思璽說。

“明晚帶你去看看海？”

他看著屏幕上神情柔和的人，緩緩應了聲好。

宋思璽笑了笑，又問江棋瑞：“困了嗎？”

“還沒。”

江棋瑞剛應完，就見鏡頭晃動，而後屏幕裡的人站起身。

“那來挑挑明天中午要吃的菜吧。”

江棋瑞看著宋思璽關了書房燈走出書房，屏幕黑了一陣，而後重新亮起。

宋思璽身後的背景開始變得熟悉。

是宋思璽的臥室。

裝修布局和物品擺放，都與十年前看不出什麼區彆。

江棋瑞正看得入神，忽地見鏡頭一轉，對準了一本菜譜。

想到宋思璽說過明天他家裡人都不在家，宋思璽家似乎也沒有請家政的習慣。

“你要自己做飯嗎？”

“嗯。”

江棋瑞輕點頭。

他吃過宋思璽做的飯的。

年少時有幾次去宋思璽家，宋思璽家裡沒人。

那時候外賣行業尚未普及，彆墅區附近又沒什麼飯店，宋思璽便淘了幾本菜譜，在家現學。

江棋瑞至今仍記得宋思璽做的第一頓飯有什麼。

一個湯，兩個菜。

湯是蓮藕排骨湯。

燉得不能說是失敗，但也不算成功。

排骨沒燉爛，倒是蓮藕燉得太爛，還有點鹹。

除湯之外還炒了一盤蘑菇青菜和清炒蝦仁。

蝦仁結了鹽巴，蘑菇青菜勉強算可口。

宋思璽自己做完自己嘗，嘗了後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對江棋瑞道：“彆吃了，我帶你出去吃。”

江棋瑞沒聽他的。

胃口不大甚至還有些挑食的人，愣是將所有飯菜吃得乾乾淨淨。

第二次再做，宋思璽的廚藝有了質的飛躍。

想起往事，江棋瑞下意識開口：“想喝蓮藕排骨湯。”

手機那邊安靜一陣，而後響起宋思璽很輕的笑聲。

“好，還有呢？”

提都提了，江棋瑞乾脆把蘑菇青菜和清炒蝦仁也一並報上了。

隻他們兩個人，江棋瑞也沒再多挑，又選了兩個菜就表示可以了。

選完菜，江棋瑞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明天的主角是宋如花。

於是他問：“小花明天吃什麼？”

修長的手蓋上菜譜，鏡頭切回到宋思璽身上。

“給它買了寵物蛋糕。”

“明天是它幾歲生日？”

“六歲。”

入夜寒涼。

宋思璽見江棋瑞僅著一身短袖睡衣坐在空曠的客廳沙發上，他出聲提醒。

“早點回臥室吧，這種天氣最容易著涼。”

江棋瑞算不上冷也不困，但還是應了好。

他該吃藥了。

起身往房間走去，他對宋思璽說：“我要睡了。”

宋思璽應好，又對他說：“晚安。”

不再隻是文字的兩個字。

江棋瑞腳步微頓。

他站在臥室昏黃的燈光下，長睫在臉上蓋下陰影。

好一會，他才應宋思璽。

“晚安。”

屏幕裡的人眸中含笑，沒有掛斷電話。

在等他掛斷。

掛斷前，江棋瑞又開口。

“宋思璽。”

“嗯？”

“明天早上你來，彆在樓下等了，直接上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