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2)(1 / 1)

“你們兩個,在乾什麼!”

在上課期間說悄悄話的後果就是兩個人一起被趕出教室罰站。

布偶老師還拿黑板擦在講桌上重重一拍,目光銳利地掃過教室角落。

“上課第一天就敢開小差!同學們,我們要引以為戒。再讓我發現誰有小動作,全都給我滾去外麵跑圈。”

“嘻嘻。”

“他被罰了。”

“活該。”

“你們彆這樣嘛,老師說了,要對‘同類’一視同仁。”

聞映潮麵無表情地和沈天星站在一起,低頭看著自己課本上記了一半的筆記。

沈天星趴在欄杆上,懊惱抱頭:“完蛋了完蛋了,你跟著出來,筆記也泡湯了。出了這檔子事,下節課抽查肯定會抽我……”

他捶胸頓足:“我真傻,真的。”

“滾。”聞映潮忍無可忍。

“聞映潮,你好無情哦,我好歹是班裡唯一一個願意和你說話的人偶,就不能溫柔點嗎?”

“好啊。”聞映潮衝沈天星一笑,“打錢。”

“……沒錢。”

人偶不用吃不用喝,當然也不需要錢。或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他們的行為是依靠什麼來運轉的。

可能剖開胸膛,也隻能從裡麵翻出齒輪和零件吧。

聞映潮問:“差不多得了。你之前說的那個轉學生是怎麼回事?”

沈天星翻了個白眼:“你當我傻啊,筆記都沒得抄,還想從我這套話。”

“覺也補不成,嗚嗚。”

“我去借彆人的,我給你……”

聞映潮本來想說“我給你抄”,目光卻忽然越過沈天星,看向教學樓過道的樓梯口,人影清晰,要脫口而出的話語堪堪刹住,改口道:“不用了。”

沈天星:???

他想打聽的人出現得剛剛好。

聞映潮一眼就知道,這不是顧雲疆,而是存在於意識囚牢中的記憶體。

記憶體存在的地方,都曾在過去真實發生。

原著中的顧默晚有過這段經曆嗎?

聞映潮仔細回憶,也沒想到有哪段情節與高中有關。

聞映潮想起來,現在是結局之後的第四年。

或許有些事,他的確不知道。

顧默晚越走越近,最後在聞映潮和沈天星的麵前停住了腳步。

聞映潮微微一怔。

他好像隻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十七八歲的年紀,少年的五官才剛剛長開,眉眼間還帶著些獨屬於這個時期的青澀與意氣。

他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衫配黑褲子,背包向前,站在教室門口,疑惑地看了正罰站的二人一眼。

顧默晚的眼睛乾淨澄澈。

和聞映潮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裡麵黑漆漆的一片,摸不出其中情緒,卻又會覺得浸飽了苦痛。

沈天星率先反應過來:“轉學生!”

他“啊”了一聲,衝聞映潮小聲道:“原來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主體,難怪會有種特殊的感覺。”

聞映潮意識到:這段記憶,很明顯不是結局後四年發生的事。

人是回不去的,在故事裡,從沒有出現過這麼一個純粹的顧默晚。

這是顧默晚的高中。

一切尚未開始前的故事。

沈天星是個自來熟。

他湊上去,手撐著牆壁,擋住顧默晚的路:“嗨,同學。”

顧默晚:……

他收回了正打算敲門的手。

“有事嗎?”顧默晚問,“沒事的話,讓讓。”

好吧,這小孩還是個酷哥。

“抱歉!就是,我有點事想拜托你,”沈天星也不嫌丟臉,雙手合十,“你是我們班今天新來的轉班生吧?能不能和老師求求情,彆讓我和我聞哥在外頭罰站了。”

聞映潮:?

誰是你哥?

顧默晚沉默地盯著沈天星,又轉頭看了看聞映潮。

“你誰,”他最終給出回應,“我們認識嗎?乾嘛要我說。”

聞映潮舒了一口氣。

現在的顧默晚與聞映潮並不相識,當然也不會對他喊打喊殺。

雖然性子冷了點,起碼還是個正常人。

“話不能這麼說,”沈天星比顧默晚高一個頭,此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看,我告訴你我叫沈天星,我們這不就算認識了?”

“結識個朋友,也沒什麼壞處嘛,你說是不是?”

聞映潮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隻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小孩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顧默晚明顯不高興了。

“你很煩,”他說,“莫名其妙讓我求情,我和老師都不熟,行嗎。讓讓。”

聞映潮看不下去了,拽了把沈天星:“算了,不就是筆記嗎,再找人借。”

沈天星不是個守規矩的人,他為什麼會這麼在意老師的筆記?

沈天星大失所望:“可惡啊!”

“我失去的是我的課堂筆記嗎,上課時間站在走廊外麵,丟的是臉啊!”

聞映潮:“。”

你特麼在意的是這個?

顧默晚敲響教室門。

門其實沒關緊,一推就開了。教室裡數十雙眼睛立刻齊刷刷看向站在門口的顧默晚,布偶也停止講課,轉過身來。

“報告。”他喊,“我剛辦理完手續。”

那麼大個布偶擺在麵前,顧默晚跟沒看到似的,一點兒也沒發現不對勁。

也許在他眼中,這些人偶都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吧。

“進來吧,”老師說,“班主任和我講了,你的位置在倒數第二排靠窗,那個空位置上。”

“快過去,彆打擾我講課。”

顧默晚應了聲,快步走進教室。經過老師身邊時卻慢了下來,張張口,欲言又止。

老師放下手裡的講義:“怎麼了?”

顧默晚彆過頭。

他看上去很難為情:“老師,門口那兩個人,讓他們進來吧。路過的老師看到了,也怪不好意思的。”

沈天星:!

聞映潮:?

臥槽,原來小孩不是酷哥,是個口嫌體正直?

老師臉上在笑,嘴裡卻是哼出了聲:“讓他們在我的課上說悄悄話,這麼喜歡講,出去說個夠。”

“不過算了,這節課的內容還挺重要的。”

出乎意料,老師竟然真的衝他們倆招招手,就是玩偶肢體看上去十分笨拙,沈天星明顯忍得辛苦,才沒笑出聲來。

“你們兩個,進來吧。不過下課後要罰抄十遍筆記。”

顧默晚若無其事地坐到了位置上。

他的座位就在聞映潮的前排,一伸手就能夠到。旁邊是個空位置,沒有同桌。

在聞映潮重新咬開筆帽的時候,顧默晚在前麵收拾著他剛領到的課本。一摞一摞地往桌上疊。

看上去莫名單薄。

“其實那裡本來是有人偶坐的,”沈天星和聞映潮咬耳朵,“但是最近幾天,我們這出了一些怪事,有些人偶無端失蹤了。”

來了。

聞映潮想,主線任務。

即使他十分好奇,也迫切地想知道具體情況,但對上老師死魚一樣的目光時,隻好假裝低頭做題,小聲回道:“想再被罰站就直說。”

“……行行行。”

沈天星也老實了,隻不過仍舊沒在聽課,也沒睡覺,轉而在書本上畫起了小人。

聞映潮記了兩筆。

都是他高中學過的內容,不過這些東西早就打包還給老師了,現在隻剩一點模糊的印象。

下課鈴準時響起。

“下課,”布偶老師關掉她的PPT,尖細的嗓音透著一股嚴厲,“今天講的內容都背下來,我明天上課出幾道題考考你們。”

“還有聞映潮,沈天星,你們兩個,今天晚自習結束前把罰抄的東西放到我辦公桌上。”

“好——”

沈天星回答得有氣無力。

不過等老師出去後,他就打起了精神。

“顧哥,現在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拉開前排椅子,坐到顧默晚邊上。

“謝謝大哥為我求情,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喊我,是兄弟就為你兩肋插刀!”

顧默晚頭都沒轉:“你很煩。”

聞映潮:“你這見人認哥的毛病能不能治了?滾回來,把筆記抄了。”

沈天星疑惑道:“你這麼急乾嘛,不還有一個晚自習嗎?”

聞映潮麵無表情。

“繼續你課上沒說完的話題。”

說到這個,沈天星就懂了。

“可是,你問我再多也沒用啊?我知道的隻有這些,有人偶失蹤,沒了。探索真相,不是你該做的事嗎?”

聞映潮:……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但是,你放心,”沈天星拍拍聞映潮的肩膀,“都是兄弟,哥們會幫你的,有什麼事兒儘管提。”

“當然,前提是到時候你還活著。”

沈天星的語氣忽然變了。

“好好珍惜吧,這將會是你在這裡最後一個安寧的下午。”

“阿星,你乾嘛和他講這麼多。”

有人偶從旁邊路過:“他是人誒,我們不應該給他添點麻煩嗎?”

“去去去,瞎說什麼呢。老師都承認了他是同類,咱可不能區彆對待。”沈天星趕人,“你忙你自個的去。”

“好心提醒你不聽,被背刺了可彆哭啊。”

“才不會後悔呢。”

打發走了彆的人偶,沈天星衝顧默晚伸出掌心,邀請道:“哥,下節是體育課,一起去操場嗎?”

顧默晚說:“不了。”

乾脆明了。

沈天星又轉向聞映潮:“那——”

“我也不了。”聞映潮拒絕。

沈天星:……

“好好好,”他舉手作投降狀,“一個兩個都這樣,那我可走了啊,失去了個好的導遊,對你們來說可是莫大的損失。”

顧默晚終於忍不住懟了他:“你當學校是旅遊聖地啊,還導遊。”

沈天星聳肩。

“那我先走了,再不去操場可要遲到了。”他說。

聞映潮說:“再見。”

他的話音剛落。外麵便傳來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好幾個人偶焦急地往回跑,隨後“砰”地撞開教室門,險些和剛到門口的沈天星碰了個滿懷。

“不,不好了!”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這幾個突然闖入的人偶身上。

它看上去特彆急促,還在喘氣。哪怕它們根本就不能呼吸。

“不好了……”人偶說,“化學老師……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