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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色 時鏡 4812 字 10個月前

二桃殺三士,狠啊。

在聽見年輕僧人那番話的時候,強如裴恕都沒忍住在心裡歎了一聲。

這位廣盛集團昔年的掌舵者,人雖然還沒露麵,可姿態和手段卻是已經顯現出來。

會議室裡的氣氛,突然陷入詭異的靜寂。

眾人麵麵相覷。

誰能想到,他們有備而來,竟然會被張賢這簡簡單單的一番話打個措手不及?

怎麼辦?

林蔻蔻心電急轉,迅速分析局麵。

肯定是薛琳上次找人去勸說張賢時,對方對他們的企圖就已經了然。眼下這句話再明顯不過,就是為了瓦解她和薛琳的聯盟,還想順帶白嫖他們的勞動力,把基金會的問題解決。

按理說,她和薛琳都有理智,不應該這麼簡單就被分化瓦解,聰明的做法是假裝沒聽到繼續借基金會鬨事。可她們的目的都在張賢身上——

這可是她們的目標候選人啊。

誰敢冒著被候選人厭惡的風險繼續搞事?

再說了,就算她願意相信薛琳,繼續聯手;可誰知道薛琳相相不相信她呢?萬一她表麵說著繼續借基金會的事鬨,背地裡卻悄悄幫忙把事兒平了,以獲得見張賢的機會,林蔻蔻又找誰說理去?

——隻能同意,不能拒絕!

這八個字從心裡冒出來的瞬間,林蔻蔻目光閃爍,已經有了決定,直接朝著基金會眾人這邊轉身。

薛琳想得也不慢,一見林蔻蔻動,立馬也動了。

兩人幾乎同時回到桌前。

林蔻蔻語速飛快:“我人脈廣闊,不就是算幾個億的賬嗎?包在我身上!”

薛琳不甘示弱:“輿論方麵都是小事,公關公司我認識一票,安撫人心我最拿手!”

基金會眾人驚呆了。

可這都還不算完。

邊上的裴恕,瞧見情況,忽然轉頭問那年輕僧人一句:“小師傅,見你慧賢師兄的人數,有限製嗎?”

那年輕僧人對此似乎早有準備,回頭一笑:“善無大小,慧賢師兄說,幫過忙都行。”

裴恕道了一聲謝,緊接著便調轉腳步,竟然也向會議桌這邊走來,毛遂自薦:“基金會出問題是管理製度不合理,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固然也能奏效,可從根上治比較能防微杜漸。我在金融圈人脈不錯,正好認識不少基金會的,可以請人來專門幫你們建立一套完善的製度。”

林蔻蔻、薛琳:?????

這他媽本來就已經戰況激烈、你爭我奪了,半路還殺出來個程咬金?

林蔻蔻轉頭怒視裴恕。

裴恕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瞪我乾嘛,我倆不是一夥兒的?

林蔻蔻:“……”

咳,差點忘了。

她連忙咳嗽一聲,掩飾尷尬,卻換來旁邊薛琳如臨大敵、萬般警惕的審視。

在剛剛同時開口時,她們脆弱的聯盟就已經自動瓦解了;而一直拒絕與薛琳合作的裴恕則自動回到了林蔻蔻這邊,恢複他們先前的合作關係。

所以現在,是二對一!

至少從表麵上看,薛琳不占半點優勢。

原本一場來清泉寺要說法、要解決方案的聲討大會,突然間變成了這三位大獵頭的競標大會,這誰能想到?

他們在圈裡哪個不是鼎鼎有名的大獵?

就算是薛琳入行時間短、資曆淺,結交的人脈也有一條黃浦江那麼寬廣,更遑論是林蔻蔻、裴恕這種混跡已久的王牌!

有他們在,彆說是小小一個清泉寺慈善基金會,就算是全球500強公司的破產清算都能給你整得明明白白。

雖然張賢說“善無大小”“幫過忙都行”,可要不要接受他們的幫助,卻得要清泉寺和基金會兩邊來共同決定。

前麵一會兒,林蔻蔻等人還為了要見張賢一麵孤注一擲,揚言要挾;

如今張賢遞了台階來,他們仿佛前麵那些狠話都沒說過一樣,嘴巴一個賽一個地甜,就想哄著趕緊把基金會的事兒平了。

場麵忽然就充滿了一種荒誕的焦灼感。

基金會這邊原本就是他們勸著來的,自然不會為難他們。

智定雖然覺得這幾個人變臉比翻書還快不愧是山下來的“白骨精”,可一來這是張賢那邊說的話,想必他心裡有數了,二來基金會的事處理起來的確麻煩,憑清泉寺自己處理還不知猴年馬月能解決,這仨勞動力一個比一個高級,不白嫖一下簡直是對不起自己,所以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接下來的流程,快得像是坐了火箭。

三個人坐在會議桌旁,當場就打起了電話,開始著手幫助物色基金會這邊諸多事宜的處理團隊。

林蔻蔻在審計方麵人脈廣闊,直接幫他們找了個注冊會計師,負責賬目方麵的清算;

薛琳則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不惜用自己的人情幫基金會約了一家靠譜的公關公司,不僅低價幫他們出具輿論處理的方案,還白送一套宣傳營銷;

裴恕更沒有吹牛,一個電話過去,有能力幫助重新搭建製度的基金會專家明天就打飛的過來。

什麼叫效率?

這就叫效率!

清泉寺與基金會兩邊的人都直接看傻了眼:前後也就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一套完整的、覆蓋方方麵麵的、讓他們挑不出半點錯處的解決方案就已經擺在麵前,而且人員靠譜、費用極低!

就算是智定有心想要為難林蔻蔻,雞蛋裡挑不出骨頭也想挑幾片蛋殼,可聽完她出具的方案和選擇的人員之後,愣是半天沒說出話來。

林蔻蔻說得口乾舌燥,完事兒了抬頭問:“怎麼樣?”

基金會這邊原本就對她頗為認同,此刻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智定啞然,終究還是輕哼了一聲:“算你厲害。”

這就算是過關了。

薛琳忌憚林蔻蔻與裴恕重新聯手,生怕自己落在下風,完事兒後立刻搶先開口問那年輕僧人:“目前的處理方案已經拿出來了,可要具體等到各項事務落地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說不準都要半個月一個月以後了。我帶著我的助理遠道從上海過來,為的就是見慧賢法師一麵,公司裡也還有一大票事等著處理,不可能真讓我們等到那時候吧?”

林蔻蔻與裴恕自然也這麼想,紛紛看向那年輕僧人。

年輕僧人的臉上似乎永遠不會出現驚訝的神情,溫文爾雅地道:“這一點慧賢師兄也有交代,自然不能耽擱幾位的時間,正好快到中午齋飯的時間,幾位要不嫌棄可以隨我過去。”

這誰能嫌棄?

彆說是吃齋飯,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他們都會去!

林蔻蔻等人立刻答應下來。

年輕僧人轉身頭前引路,他們便要跟上。

可才走兩步,另一邊的智定老和尚突然回過味兒來了,眼瞧著林蔻蔻那大搖大擺的架勢,立刻一拍大腿:“不對啊,我還沒同意呢!”

早前他可是放過話了,狗能進寺廟,林蔻蔻都不能進!

他直接站了起來攔人:“林蔻蔻你站住,他們能去,你不能!”

林蔻蔻腳步一停。

前麵的薛琳微怔,緊接著便眼現喜色,一副幸災樂禍的看戲表情:這可真是天助她也!

寺廟這邊誰不知道林蔻蔻當初在禪修班時的豐功偉績?

簡直像那孫猴子,就差沒把天捅破。

就算能放彆人見慧賢,對林蔻蔻也該萬般警惕,決不能輕鬆讓她去了。

智定老和尚那是兩道發白的眉毛豎起,儼然一副金剛怒目之相。

然而這時,林蔻蔻身後忽然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

智定頓時一愣,向他看去。

裴恕就靜靜立在林蔻蔻身後半步遠的地方,高高瘦瘦紙片人似的頎長,姿態閒然,唇畔還掛一抹優雅狡詐的微笑:“智定法師,我們之間的賭約……?”

智定當然記得,道:“那不是隻答應了不阻攔你去見嗎?她林蔻蔻——”

林蔻蔻此時連忙後退一步,竟是站到了裴恕後麵,恬不知恥地道:“裴顧問是我們公司的合夥人,您彆看我跳得高,在這單Case裡我隻是裴顧問的助手,是裴顧問的附帶,不能視作一個完整的個體!”

人薛琳都帶助理,總不能裴恕就不帶吧。

智定簡直被她臉皮的厚度驚呆了,手抬起來指著林蔻蔻鼻子就要罵。

然而裴恕又在後麵假模假樣地咳嗽了一聲。

智定臉色一變,回想起自己那天輸的棋,裴恕現在又跟林蔻蔻聯合了,再攔人是有點不合適。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該信守承諾。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閉上眼睛,金剛怒目瞬間轉為菩薩低眉,竟是強行咬牙,先是自己默念了一番“衝動是魔鬼”“莫生氣,氣壞身體沒人替”之類的話,然後才抬起頭來,臉上掛起禮貌的微笑,擺手道:“阿彌陀佛,你們去吧。”

話說的是“你們去吧”,可要單單看那咬牙切齒的表情,簡直像是在說“你們滾吧”之類的暴躁話。

林蔻蔻差點沒笑死。

裴恕倒是裝模作樣,一句“感謝理解”便邁出門去,她於是跟在後麵狐假虎威,從老和尚身邊經過時還故意“嗯哼”了一聲,差點氣得智定拿桌上那剪刀絞她脖子。

薛琳、舒甜、裴恕、林蔻蔻,總共四個人,離開了會議室,從這邊二樓下去,跟在年輕僧人後麵走著,便轉入了寺廟的後山。

後山建築雖然沒有前山那麼多,可占地麵積更大,是僧人們平時生活的地方。

年輕僧人先是領他們去食堂吃了一頓齋飯。

清泉寺做的齋飯味道很不錯,可座中誰都沒心思認真吃,相互間並不交流,儼然是各自提防警惕到了極點。

而且眾人心中都不免疑惑:最初聽這年輕僧人的話,還以為是張賢要請他們吃一頓齋飯,以為能在飯桌上見到,沒想到現在似乎請他們吃過了齋飯再請他們去見。

這……

吃晚飯又跟著年輕僧人從食堂離開的時候,林蔻蔻忍不住向裴恕道:“你覺得這算什麼?”

裴恕懂她:“看似先請客人吃飯儘禮數,其實是給了個下馬威。”

林蔻蔻歎:“是啊,見他一個人跟見皇帝似的……”

就這一番折騰的功夫,都讓他們這樣見多識廣的人生出幾分忐忑來了。

裴恕道:“董天海先投過這樣的人,難怪對後麵其他人都不滿意了。”

林蔻蔻無比讚同。

一行人從食堂出來,又順著後山那彎彎曲曲的走廊轉了有十來分鐘的樣子,才到了一棟小樓前麵。

雖然是現代建築,但整體還是仿古的風格。

沒什麼人進出,院子裡栽了幾棵樹,地上鋪著落葉,似乎有人掃過,但沒掃完,掃帚就斜斜靠在邊上。

眾人到台階前麵,裡麵似乎是一間茶室。

年輕僧人在門前停步。

薛琳問:“小師傅,慧賢法師就在裡麵嗎,我們哪邊先進去?”

林蔻蔻立刻看了她一眼,薛琳也不甘示弱地回了她一眼。

誰都不是傻子,見張賢的先後順序太重要了。在談判中,先見的有先發的優勢,後見的也未必不能製人,這考驗的是經驗和談判策略。

雙方的氣氛瞬間緊繃。

可萬萬沒想到,那年輕僧人尚未回答,茶室裡卻傳來一把帶著點沙啞的成熟嗓音,慢吞吞地:“不分先後,既然來了,就一塊兒談吧。”

這是——

林蔻蔻瞳孔驟然一縮,幾乎瞬間便明白裡麵說的這個是張賢了。可這話裡的意思?!

彆說是她和裴恕,就連薛琳和舒甜都驚呆了!

天底下竟然有候選人要同時見兩家獵頭?

這他媽……

又想看他們競標?不鬥個你死我活、互相拆台才怪了!

這一瞬間,幾個人心裡冒出來的念頭竟是一般無二:這張賢完全不做人,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