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7年。
“鐘離!”遠遠的,鬱明就聽到了有人在喊他。
鬱明向來人報以笑容:“韓大將軍,好久不見。”
“嘖,你就彆打趣我了。”韓信毫不客氣給了鬱明一肘,“走吧,喝兩杯?”
鬱明想了想,點了點頭。
韓信給鬱明斟了滿滿一杯酒,推過去:“最近過得怎麼樣啊,鐘離將軍?”
“還不錯。韓大將軍呢?”鬱明也不客氣 接過來仰頭就是一口,“聽說蕭何三更半夜跑去追你,過不久沛公直接問都不問就拜了你為大將軍,你的光輝事跡都傳遍整個楚營了。”
鬱明說著,謂歎一聲:“估計項王也很好奇韓大將軍是個什麼來頭。他定然想不到是你,可惜我多次向他舉薦過你,他都沒有聽進去過。”
韓信淡笑道:“這些日子謝謝鐘離的照顧,隻是楚營不適合我罷了。”
“蕭何此人,我見過幾次,城府極深。”鬱明盯著韓信的眼睛,徐徐說道,“雖說你這次官拜大將軍全靠他,但此人絕對不是善茬,日後須得為他多留個心眼。”
“多謝鐘離提醒,我會小心的。”韓信舉杯,“來,乾!”
鬱明見韓信一幅灑脫極了的樣子,沉默一下,也就隨他去了。
韓信越發捉摸不透了。
況且,日後各自為主,或許終成陌路。
酒過三巡,韓信已然是有了醉意,而鬱明還僅僅處於微醺狀態。
高漸離與荊軻都是極能飲酒之人,關於喝酒這事上,鬱明的酒量也從了他們。
韓信愣愣地看著已經有虛影的鬱明,晃了晃頭,更暈了。
他撐起胳膊肘,勉強托住昏昏沉沉的頭,問鬱明:“鐘離眛,你這名字,到底是真是假啊?”
鬱明倒酒的手稍稍歪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正常。
“真的。”他低聲說。
半真半假吧。
“嗬嗬,我不信。”韓信打著哈欠道,“眛者,目不明也。你父母給你取這個字,多大仇多大怨呐?”
鬱明微微一笑,沒有多作反駁。
“嘁,沒意思,你這人太無趣了,從你這根本問不出什麼好玩的東西。”韓信撇撇嘴,又灌了自己一杯,搖頭晃腦道,“鐘離,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唄。”
“連你都說了我很無趣,我哪來的故事給你講?”鬱明漠然,伸手試圖拿走韓信手裡的酒杯,“你已經醉了,彆再喝了,喝多了宿醉會難受。”
“我沒醉,我就要喝。”韓信護著酒,任性道:“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就算了,你還管得了我?”
鬱明見狀,無奈扶額,誰敢信韓大將軍醉成這個樣子的是大名鼎鼎的韓大將軍?也就隻在他麵前耍酒瘋了。
“誒,鐘離,有個問題我想問好久了。”韓信趁著酒勁問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在鹹陽練兵,像你這一沒勢力二沒背景的,那將軍職位肯定來之不易,怎麼說叛秦就叛秦呢?”
鬱明看著酒杯,沒有說話。
韓信也沒有管鬱明在想什麼,繼續絮絮叨叨:“你這人啊,我還真的看不透。就拿項王帳下五將來說吧,龍且與項王相交多年,情意甚篤,虞子期是項王寵姬的哥哥,季布與英布又是多年的老戰友,就你鐘離昧,一個人,沒靠山也沒什麼攙扶,秦已經不行了,以後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你跟著他是為了什麼啊?”
“可能……是為了一種歸屬感吧。”半晌後,鬱明喃喃道。
雖然他知道,西楚項籍,所謂的楚,不再是當年的楚。而他雖是楚國人,卻也不覺得這個身份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隻是,就是在楚國,在蘆花鄉,那個小小的地方,他遇見了改變他一生的人。
高先生曾對他說,不管他以後用那種身份示人,他要在心底始終記得,他該是哪裡的人。
這也就是楚對他而言最大的意義。
*
至於次日韓信宿醉醒來頭疼斷片等等,皆為後話。
就這麼一耽擱,鬱明離開時已經接近黃昏了。
鬱明翻身上馬,對韓信道:“我走了。”
“一路平安,期待與你下次見麵,鐘離。”
驅馬,向前奔去。
隨著太陽的下沉,青年的身影隨著不斷變暗的光線漸漸模糊。
但那身影,卻始終堅定。
名叫鬱明的少年,正在奔赴他的遠山。